莫子千条件反射性地扣住林霜脉门，林霜两眼一闭，随即昏昏睡去。
程蝶清倏然身形微晃，凌空一跃，伸手来夺解药。莫子千倒也反应神速，纵身闪过，趁她心慌意乱之际指捻毒镖，飞旋而去，正打着脉门。程蝶清顿感手臂一阵酸软无力，只得飘落至一旁。
莫子千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再加上适才的殚精竭虑，早已是支持不住，无可奈何，晃晃悠悠先将一粒朱红的送入唇中，顿感好不舒服，整个人立即疼痛全无、精神百倍。却只听那程蝶清一声惊叫：“不——”
莫子千才不理她，一双眸子眯得狭长，指尖悠悠变出三根毒镖，一手从纸包里拿出朱红、明黄、淡绿的药丸各一粒，一粒一粒摆在地上：“说罢，这些分别是治什么的？”
程蝶清脸色煞白，口中竟哽咽起来：“你，不应该吃红色的那颗……如今，如今……我竟也中了你的毒，便不瞒你了！明黄的可以救你的朋友，你拿去罢！只是朱红的可是最厉害的蛊毒，使用后可缓解疼痛，暂且恢复力气，但若是过了十二小时，药内毒性便会发作，如万蚁啮骨，疼痛不已，只有食了这种绿色的药才能暂保无恙；若是未食，过四小时再次发作，此次便若毒刃攒心，五脏六腑皆被绞碎而暴毙……你，还是先吃了这绿色的罢！”说到末出，声音已是无限凄凉。
莫子千顿感眼前一片昏黑，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似乎从地狱袅袅升起的烈火熏灼着灵魂。笑话！真是笑话！如此说来，他可是落入一张遮天魔爪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了么！！到底该如何？依了她，不过就是活的再长些罢了，倒不如一死了之。
正在这一念之差间，他的手无意间碰到了蓝雀冰冷的身躯——一刹那若苍天之霹雳，惨亮亮地、照亮了他即将散为乌有的信念——
一缕幻影，他看见了自己与掌门的辞行、闪闪发亮的魔法镜子……
又一转眼，“是鬼夫人！！就是她！！”蓝雀的惨叫、狰狞的面孔、缠着紫线的镯子、毒针的锋芒、苏师弟无力地倒下、林霜青紫的小脸儿……一阵阵血腥的狂笑刺痛着他的耳膜，他冷冷打了个寒颤，清楚了、明白了，一切昏暗的雾霾随之散去——
他不能死！！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都要让心中明明白白！
莫子千一言不发地，走向苏明月，将丹药送入他口中。过了片刻，苏明月方才幽幽睁眼，满脸倦态：“莫师兄，你没事罢？”
“没事，苏师弟，你不要抬头，不要抬头——躺着，歇息一会儿……”
苏明月微微眯眼，却只见突然，他抽搐了一下，一声惨叫：“莫师兄！这药！有毒！有毒！”他的手将莫子千的手抠出了血，一汩紫黑的血从他抽搐的嘴角流出，清秀的脸上如同蒙上了一层凄惨的黑幕，“莫师兄……小心……”
倏然，他两眼一翻，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
“苏师弟！！”莫子千先是怔怔地望着、望着，随着一声凄惨的尖啸，满天星辰随着一阵凌厉的黑风摇摇欲坠，他站起来了，犹如巨大的黑石雕像，眸子隐隐透着血的颜色，如同千百把带血的利剑，直直地刺向程蝶清：“你，现，在，立，刻，把，他，救，活，不然——”
这次，可是来真的了，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程蝶清的五官阴森肃杀地凝固着，晶莹如玻璃，里层却微微泛着火光。
她不知道为什么，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便害死了人！那个不知从哪来的声音对她说：“这是解药……”她就认为是解药了！
天哪，那双紫幽幽的眼睛又在不怀好意地笑着！以坐山观虎斗的神态凝视着她，随时准备把她撕碎！她绝望了，千儿定是不爱她了！一定是！她恨啊！她从来没有那么恨过！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可她不知道究竟是谁害的她！到底是谁？！天理不公呵！天理不公！！也罢也罢！今日我程蝶清，就是与你同归于尽了！
“好！好！我就是要让你们死！就是要让你们死！”她嘶哑地笑着，也不知为何，好像有谁顺着她的意思助她一般，手中竟凭空亮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好啊，果然是有备而来！莫子千嘿嘿两声冷笑，也没有拿出毒镖，只是幽幽说了句：“果然是要死了么？我伤你的毒镖可没喂毒，如今见来可真是白费了一番苦心呢。”
因为他不忍心啊。
程蝶清滴溜溜打了一个寒战，顿时整个儿都焉了，长剑“当”地一声摔落到地上，一双水眸在撕心裂肺地搅动着：“好罢，千儿！那你吃了绿药，我去死。”
“哈，那好，既然你没有解药，那我可是要亲手杀了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人命不是你害的！”莫子千一定要逼问出解药的藏身之地。苏师弟不能枉送了性命！
“好罢，那我就告诉你，”程蝶清冷冷地笑道，“人，都是我杀的。但是你的‘苏师弟’可与我无关。有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他逼我——或许是我自己太傻吧——不，不是我太傻——他说，只要我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就能——我们的儿子就能回来！他——他叫我杀人——“
莫子千全身都颤抖起来：”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
程蝶清忽的怒目圆睁，惨笑道：”是啊！我们的儿子就是被他们杀死的——林府的人——这帮手段残忍的禽兽——我要他们都与我陪葬！陪葬……“她说到末处，竟泣不成声：”我也明白，错杀了许多……可是……“她顿了顿，戚戚惨惨地凝视着莫子千，只见他整个人都倒伏在了墙角，却是毒镖紧紧在手，满脸的惊惧怨恨，不禁一声冷笑：”只有这般，他才肯救我们的儿子，只有他！你这个薄情郎，竟是这般狠心角色，早知……哼，你若有什么问的先问了吧，让我死得倒干净些！“
谁知莫子千忽的一跃而起，把刚才的那份凄恻全甩没了：”好啊！好啊！这倒是凶手的理由不成？！纵使你有点良心，也不必如此残忍！‘他’，好你个‘他’！程蝶清，我告诉你，你只是那个人阴险龌龊的棋！我们儿子……我们儿子……哼哼……你拍拍你的心！你还有心么！！“
程蝶清一时间竟答不上话来，只是怔怔地、痛苦地望着。
莫子千逼上前来，继续道：”你将那人如何指使你的说一遍罢！“
”不！我不能说！我怕！！“程蝶清忽然浑身颤抖，”紫色的眼睛……不……“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某种东西令她窒息。
莫子千也似乎……天哪，只是第几次了？！他也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不再往下问。半晌，方又换了一个话题：”那么，告诉我是如何……你是如何杀人的好了！“他的语气狠厉而决绝。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出那幕后的黑手！
”不……我不能——我不能！！我告诉你我的一片心，难道还不够么！我是为了救我的儿子！也是你的！是的，人都是我杀的！都是我！唯一一点就是我不知道解药是毒药！好了，你可以杀了我了。”
莫子千浑身都在颤抖着，突然，他喃喃开口：“真的是你杀的么……真的么……”
“怎么，你不信？”
“好——我信了！你这个傻子！傻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莫子千突然咬牙切齿，“我终于相信我是一个傻瓜！好罢，咱俩便同归于尽吧！”他毒镖颤巍巍地握着，缓缓地举起手，让程蝶清清清楚楚地看见紫幽幽的光，“你先死，再到我死。”程蝶清心满意足地笑着，一动不动。
莫子千脸色煞白，闭了眼——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耳中，犹如清甜的美梦——
“且慢！！”
回首，只见苏明月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一双眼睛无比真实地泛着光，
“莫师兄！别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