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上山入小径,大风呼啸起猖狂。
就是这眨眼的功夫,林辉周围的山匪越来越多,林辉刚杀掉一个,就有一个补了上来,人群中,林辉兔起雀落,他压根没学过身法,只能调动气机贯穿双腿,身形稍纵即逝,凭借着高人一等的速度躲避四面八方连绵不绝的袭击,手中长剑挥洒,不时飚出一道血花。
突然,林辉自觉手臂一软,竟然已经战到脱力,望着四周人头攒动的山匪,林辉紧咬了咬牙齿,长吸一口气,蓦然睁眼,身上的长袍无风自起,对准身前方向,双腿开弓,不避不让,调动体内残余不多的气机,借天地间茫茫杀意,递出无回一剑。
一剑既出,无回无悔。
面前一堆大嚷大叫的山匪瞬间死的死,伤的伤,稍微偏开剑势的就是人翻马仰,狼狈踉跄。
林辉这一剑,惊骇了所有的山匪。出剑之后的数息时间,还活着的山匪身上都冒着冷汗,数息之前,他们尚且能凭着一腔血气无畏冲杀,但林辉这一剑瞬间就让他们清醒了过来。
面前这个小子,可不是一个十四五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而是一个摸黑上山干死了山匪大当家,还杀人不知凡几的凶徒,山匪们吃不透林辉是回光返照还是刚刚才全力施为,也不退让,只是围成了一圈,死死地注视着林辉。
林辉的视线中,影影绰绰,刚才的那一剑,耗费掉了他所有的精气神,他只是凭着过人的意志力还能站着,在林辉的意识里,大概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他终于坚持不住了,右手一松,长剑跌落至尘土当中,同时双膝一屈,整个人就要倒了下去。耳畔还响彻着山匪们兴奋的呼喊声,林辉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要结束了吗?
就在最近的一柄刀距离林辉只有咫尺距离的时候,从天而降一个老僧,身形还没落地,就闪电般把林辉单手提了起来,接着脚尖轻轻一点,尘土弥漫,风沙四起,老僧如同一道羽箭,冲天而起,一次折身,就落到了一众山匪之外。
如此高深莫测的身法,让所有山匪都看的目瞪口呆,还有人傻傻地问这个突如其来的老僧:“你是神仙不?!”
老僧裂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璀璨的白牙,轻声答道:“我是讨命阎王。”
众山匪当下警觉,还没等他们摆出防守御敌的姿态。
老僧长呵一气,气势滔天,清奇古怪的面容上,一半杀机凛冽,一半善意祥和。
一声深沉低吼,天地间风声大作,平地上乍起惊雷,吼声直达数里之外。
山下回神不久的卫冲在阒寂中听闻此声,猛地一拍额头,引得众人侧目注视,他才又敬仰又欢喜地吐出八个字:“癫僧瞎驴,枯木龙吟。”
山上一片寂静,只有不时还传来几声乌鸦鸣啼,彷如方才那声低吼只是幻觉,只是林辉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皮,还残余的两百来个山匪一个不剩,层层叠叠竖起一道人山,环绕四周,老僧提着林辉,仿佛身处谷底之中。
林辉脱口而出一句呢喃:“壮观!”就此昏厥过去。
..
等到林辉再睁开眼睛,斑驳的阳光透过帘子的细缝映入眼帘,林辉这才明了,原来自己还活着。
车轮咕噜咕噜,马车跌宕起伏,晃得林辉浑身都有些酸痛,这一场大战下来,几度近阎王驾前,心酸也辛酸。
在车内照顾林辉的是冯兰兰,在林辉悠悠转醒的时候,一脸的喜悦兴奋,断然没有什么少女怀春的情愫,就算只说林辉救命恩人这个身份,冯兰兰的反应亦不为过,温言软语安慰了林辉几句之后,冯兰兰将卫冲招呼进了这辆马车。
卫冲掀开帘子,就是一脸歉疚,林辉看着他,扯了扯嘴角,笑道:“干嘛一副便秘的表情,我这还没死,不需要孝子送终。”
卫冲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拿林辉没有办法,他自然也知道林辉这样的说法,只是想减轻自己那根深蒂固的愧疚感,这一次任务的凶险,远超卫冲的意料,如果知道那个山匪大当家是临近突破到气海境的修行者,卫冲肯定不会接手。
这和胆子大小无关,世间少有人会自寻死路。
同等境界的战斗,一般都会是宗门弟子获胜,宗门实力越强,输的可能性就越小,江湖上那些野狐禅,怎么比的上宗门经年累月的积攒,但是还没正式达到气海境之前,胜负就很难预料了,就算是宗门弟子,也很难发挥出宗门传承的威力,更不要提少之又少的江湖经验,往往使得这些弟子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只留亲人泪两行。
林辉也不再言语,有些事,只能自己迈过去,摇了摇脑袋,林辉突然问道:“对了,救了我那个高僧是谁?”
卫冲暂且压制了心中的情绪,看了一眼林辉,一副你小子走了****运的模样,郑重其事道:“癫僧瞎驴。”
还不等林辉再问,卫冲就将他知道关于癫僧的信息一条不拉的讲了出来。谁让他知道面前这怪胎对于修行界的认知就是一个零呢?
就在卫冲絮絮叨叨半晌之后,林辉心里终于有了一个轮廓。
狂道癫僧,未必是大秦境内最强大的修行者,但一定是在江湖上知名度最高的两个修行者。当然,对于林辉,还是无视了吧,他压根还不算。
狂道狂云子,龙虎山长老,癫僧瞎驴,禅宗真传。
但这两个人的鼎鼎大名,不止是因为他们高深莫测的修为,还因为他们数不清的怪诞行径和言论。
只说其中一二。
当年秦帝仰慕龙虎山金丹大道,试图在皇宫里摆一草庐,坐而论道,邀请的高人就是狂云子,等使者千里迢迢赶赴到龙虎山,狂云子早就飘然离去,只留下手书一封,赋诗一首:世外风流是钓矶,天涯富贵也蓑衣,利名路断一竿月,只恨白鸥乖我飞。
这一荒唐行径气的龙虎山掌教真人在上清大殿来回跳脚,最后无奈之下亲自跟着使者去了趟皇宫低头请罪,所幸秦帝大肚,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癫僧瞎驴,他的两句疯言疯语早就传遍了大江内外。他曾公开声称名妓谈情,高僧说禅,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又在****上宣称吃肉喝酒杀人好色,我赴地狱见真佛。
这两句大逆不道,超越戒法的言论不知遭到了世间多少所谓有识之士的公开诘难,但也赢得了市井勾栏之人的高声喝彩。爱他敬他者称他一声疯癫神僧,厌他憎他者戏谑一句瞎子和尚,各占半数。
不管世人作何评价,癫僧瞎驴依然我行我素,周游大秦山水之间,行侠仗义,惩强扶弱。
林辉对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一向由衷敬佩。更何况癫僧瞎驴救了自己一命,更是使得林辉油然而生一种感激,自然而然问道:“那前辈人呢?”
卫冲翻了一个白眼,道:“自然是走了,难不成会留下来给我们做保镖?”
“噢!”林辉失望地应了一声。
卫冲突然想作弄林辉一下,“要不你往外面看看?”
林辉不解,不过还是撑起了帘子,窗外风光依旧,冷风凛凛,带着衣服挡不住的寒意,林辉没发现什么东西,好奇地回望了一眼卫冲。
卫冲高深道:“看那山。”
林辉扭头,仔细一打量,顿时目瞪口呆,就在一日之前自己还在那座三章山上,一日之后,此时此地,空无一物,别说是山,连座土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