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吴叔伤重,兄弟们也多是伤痕磊磊,我打算让大家在绥德县休息了几天,待大家的身体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再走,而大当家也带着山上的兄弟们回到了魔古山。
郭头领临走之时,说朱春已死,非要把在绥德县的那座宅院送于给我,我执拗不过,只好随他,反正我再住的机会几乎为零。
郭头领并亲口向我保证,魔古山的兄弟们以后绝不会干欺压百姓之事,我也相信大当家说的到做的到。我没来之前,郭大当家就已经严令不准随意扰民,只不过土匪的习气要改变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四当家聂云说如果以后我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山上的弟兄们便是,他和大当家定会前仆后继、赴汤蹈火。
这大当家和四当家也是豪爽得很,我还为那天怀疑四当家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大当家竟然相中了老汉的才能,非要让老汉上山作为他们的军师,老汉本已经家破人亡、孤苦无依,念着大当家没有怪罪他陷害之罪,也是欣然答应留了下来。
而我们自慕家村出来已有数日,期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已是耽误了许多时日。
虽然距一个月时限还搓搓有余,但是如此危险也让人提心吊胆的,还是尽早到达西安府省心,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不管是父亲还是别人都要如此。
过了两日,吴叔受的伤回复的很快,他便非要坚持启程赶路,我劝说不过,没办法也只好应他。翌日,我们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向着西安府的方向而去。
我们一行人说说笑笑在官道上已走了三四个时辰,期间乞丐一直是喋喋不休,他很好奇我是怎么从那染有剧毒的铁牢笼中一簇而出,而那朱春又是怎么化作一滩黄水,口口声称他还没见过朱春,就让他这样去见阎王爷了有点可惜。
其实我已经向大家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不下三遍了,对于乞丐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我只能笑而不语了。
其实此时我心里有个更大的疑问,吴叔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去救那大当家郭清辉?他又是如何认出浓妆艳抹的郭清辉的?一路上吴叔都是沉默不语,我知道他的心情,这种事情怕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就隐忍不言。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左右,我看大家是饥渴交加,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甚是无精打采,于是让大家找个平坦的地方先休息一下,吃些干粮充饥,再继续赶路。
“咱们今天要赶到那里投宿呀?”
我们才刚刚坐下,乞丐便笑呵呵的问吴叔。
吴叔无奈的摇摇头,笑道:“在这等荒山野岭的,你小子还想休息,就准备好披星戴月,天为被子地为床吧!”
乞丐一听这话,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便叹着气而去。
“吴叔,莫非今夜真是要露宿野外?这附近就没有个集镇,或是村庄什么有人的地方吗?能找户人家,让大家好有个遮风挡雨的房子总有吧!”我惊讶的问道。
吴叔呵呵笑道:“天成,你看看这地方,除了荒山,哪里来的村镇?咱们现在走的这条道,周边地广人稀,但是唯一的好处就是路程近,距离这里最近的镇店,少说也有个百十来公里,我想我们如此负重前行,怕是走不到了!”
“别无他法了?”
吴叔郑重的点了点头。
“天成你不用担心,现在正值初夏,天气凉爽,露宿野外也吃不了什么苦头。再说我们早有准备,帐篷干粮一应俱全,绝对没哟佮问题!”吴叔补充道。
我不好意思的对着吴叔笑了笑。
像吴叔这样常年四季行走江湖的好手,如此晴天,露宿野外算是较好的待遇了!
父亲以前曾给我说过,他和吴叔以前去东北走货的时候,大雪封山好几个月,最后吃喝全无,没有房子,没有帐篷,只能在一人多高的雪堆下打个雪洞,人晚上就躺在那里面睡觉,想想都觉着心里发寒!
我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家,一到晚上就想起自己那热乎乎的被窝和温馨的木床了,想到这些总觉得自己好没出息,都这么大了,还是如此恋家!
我看吴叔此刻心情稍稍好了许多,没有了刚才一路的沉默,就趁机问道:“吴叔,你到底和那郭大当家的是怎么认识的?”
吴叔见我终于问了出来,差点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天成,其实没什么,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不想说出来就怕人老多情!”
我对吴叔肯定的笑了笑。
“我和那郭清辉的关系真的是说不清也道不明!”吴叔叹了口气说道。
我对吴叔说出的这个关系确实有点惊讶,两个男人之间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要么是生死之交,要么是狐朋狗友,要么是天生死敌,无外乎这几种关系吧?
吴叔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和那郭清辉本是一个村子一起长大的发小!”
吴叔就这么说了一句,我已经惊的张大了嘴巴,心中千万种的猜测,竟然是这样的开始,看来还得继续听吴叔说下去。
吴叔顿了顿,接着说了起来。
小时候我们两个是非常要好的小伙伴,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都是一起,在村里人的眼中我们就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也许你会觉得我们既然这么要好,那肯定是兴趣爱好等等各个方面都有共同语言吧?
其实不然!
我们两个人的爱好兴趣以及人生理想都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不一样,可以说都是反着的。
郭清辉从小长得人高马大,筋骨强壮,是个天生习武的好料子,而且从心里面好武,总认为如今朝廷官场黑暗,民不聊生,只有参军报效国家才是出路,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而我呢,自小文文弱弱,廋骨嶙峋,看不惯整天打打杀杀,更喜欢喜欢琴棋书画、喝酒吟诗的文人生活,有个小家,有群孩子便是人生所向。
小的时候总是没心没肺的经常在一起玩耍,慢慢长大,由于性格志向不同,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而且,让我们兄弟决裂的是我们竟然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孩子。
那女孩名叫田萍,是我们同村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小时候田萍经常和我们在一起玩耍,自然而然的产生了爱慕之心,但这却是我们三人间没有公开的秘密,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日子越来越久,我们三人从满身泥巴的小孩子都长大成为了少男少女!
我和郭清辉的渐渐向田萍表白心意,田萍见我们都是真心,一时间左右为难,没了主意。
在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也逃不过!
最后姑娘家里人看上了我,就把田萍姑娘嫁给了我。拜堂成亲的那天晚上,我喝的烂醉如泥,一觉睡到醒已是天亮,然而洞房竟然空空如也,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封书信躺在我的面前。
信上那田萍说我和郭清辉让她很为难,父母之言不能违背,但是她内心深处更喜欢郭清辉多一点,所以她和郭清辉不能分开就连夜私奔了!
我当时拿着那封信,气的浑身颤抖,结婚之日就被别人拐走新娘子的耻辱让我悲愤交加,我当即发誓定要找到那对忘恩负义的男女,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是天地之大,人海茫茫,一晃三年便过去,我遍寻各地还是杳无音讯讯,当初的满腔的仇恨也已慢慢了淡了下去,只剩下心底深处隐隐泛起的痛!
无奈之下,我离开了伤心地,四处漂泊,最后偶然机会才遇见你的父亲,一直跟随他到现在。
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年,有次我去河南走货,却被一群土匪围困,命在旦夕间,货物不保,这时一位将军带着官军驱散,救出了我!
而这个将军竟就是当年我的发小郭清辉,当我们见面的刹那,各种思绪一起涌出,一时间愣在原地,都无话可说。
我心里的那丝仇恨也瞬间被激起,拿起刀就向郭清辉砍了过去,而郭清辉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双眼紧闭,显然是在等死。看见他脖子上我们小时候拜关公一起求得的护符,我一时却下不去手来。
我的刀不知道怎么的滑落到地上,半天没说一句话!
后来气消之后,我问他田萍现在何处,郭清辉低下了头,半天才说田萍已经离开人世十多年了……
没想到田萍和他逃跑后的半年时间里,每天都在悔恨和谴责中度过,作为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子,却做出这等违背道德的事情,心力憔悴,最后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
临终前田萍对他说,她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吴志远,虽然拜过堂成了亲,却没有做一天的夫妻,本以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很开心,没想到终究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而后郭清辉也是伤心过度,一气之下跑到新疆参了军,一直在外镇守边关。
由于作战勇猛,有勇有谋,很快便得到提升做了将军,这才调到河南不久就便碰见了我!
说完这些,我们两个都抱头痛哭了一场,几十年的感情纠结一瞬间全爆发了出来,那晚我们喝的天昏地暗。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拿着东西走了!
我不知道醒来该怎么去面对他,怎么说服自己去原谅面前这个即是兄弟,又是情敌,亦或是救命恩人的将军,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既然田萍已经离世这么多年了,我想时间会让我们冲刷过去的一切。
就这样,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们都没有了任何联络,直到在绥德的看台上,我看见了我们时的结拜信物,当时我不能确定是他,但是事情总要弄个清楚,为了不连累大家,我就孤身一个前去救人。不料却中奸计,害得大家忙活了这么多天!
说着,吴叔就有点哽咽起来!
我轻轻的拍拍吴叔的肩膀,安慰了一下吴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