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问题这一过程的最显而易见的例子大概就是合理化。为了我们的研究目的起见,这一过程可以作如下界定,即人们事先就有一个现成的观念或无法改变的结论,然后再进行大量的思想活动来支持这一结论,为它找出证据来。你不喜欢那个人,于是你就为此去找一个正当的理由。
这种活动其实不过徒有思想的外表而已,它并不是真正的思想,因为它不顾问题的本质而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皱眉头、激烈的讨论、竭尽全力去寻找证据,所有这些都不过是掩人耳目之举,其实思想还没有开始,结论早已注定了。人们还常常连这种思想的外表都不要,他们甚至懒得去做这种好象有思想的姿态,尽管去相信就够了。这比起合理化来更省事。
心理学家几乎都很清楚,一个人生活中完全可以按照他生命最初10年所习得的一套观念,而这套观念也许永远都不曾发生过一丁点儿变化。的确,这样一个人也许智商很高,因而能够把大量时间用于思想活动,从这个世界中选取哪怕是极可怜的证据来支持他的现成观念。
不可否认,这种活动也许有时对这个世界十分有用,但心理学家们似乎都明显地愿意在生产性的、创造性的思维活动与最熟练的合理化活动之间照字面上划分一道区别。合理化活动常常使人对真实世界熟视无睹,对新的证据无动于衷,使人在感知和记忆时发生歪曲,丧失掉对一个瞬息的世界的适应能力。
与这样一些更加引人注目的现象相比,与思想停止发展的其他一些迹象相比,合理化活动偶尔有的一些好处是微不足道的。
但并非我们对合理化只能举出唯一的例证。当一个问题仅仅刺激了我们的各种联想,使我们从中挑选出那些最切合这一特殊场合的联想时,这同样也是标签化。
在标签化思想与复制性学习之间似乎有一种奇特的相似性或关系。我们上举的三种类型的过程可以十分容易地当作习惯活动的特殊形式来加以处理。这里明显地牵涉到与过去的某种关系。问题的解决办法实际上不过是从过去经验的角度来对新的问题进行分类和解决的技巧而已。这种类型的思维经常都等于是在不假思索地处理和重新安排以前获得的复制性习惯和记忆。
整体动力性的思维与感知过程的联系要强于与记忆过程的联系。明白了这一点,它与标签化思维之间的区别就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一些了。整体思维所作的主要努力就是尽可能清楚地感知一个人所遇到的问题的内在本质,正如维台默在他的一本书中所强调的。卡塔那认为这是一种“在问题中感知其解决办法的努力”。
下面这一点十分有趣:各种各样的哲学家常常都把问题的解决和问题本身视为相同的或重复的。例如,如果我们能充分地理解的话,任何一个特殊的项都属于已经清楚的项,因此只是已知东西的重复,在这个意义上是同语反复。格式塔心理学家的思想在这方面也与这些哲学家的思想相似。逻辑实证主义者也持同样的观点,至少过去是这样。
每一问题都是由于其自身的资格和特异性而被仔细考察的,简直就好象人们以前从未碰到过同样的问题一样。这种努力是为了搜寻出问题的内在的真实本质,而在联想思维中却是为了发现这一问题是怎样与人们以前曾经经验过的问题相联系和相类似的。从一个实际的意义来看,就行为来说,这一原则可以简化成这样一句箴言:“我不知道——让我们来看。”这就是说,每当一个人面对着一个新的情景,他并不是毫不犹豫地用以前已经明确决定好了的方式来对它进行反应。这一情景实际上有许多方面都与以前的情景有区别。当一个人说“我不知道——让我们来看”的时候,他应该对所有这些不同方面抱着一种敏感,并且根据情况随时作出适当的反应来。
应该清楚地认识到,这种处理新情景的方法并不意味着优柔寡断,并不意味着一个人不能作出决定来,相反,它能够使人避免仓促作出决定。它能够保障我们不会犯下这样一些错误,比如根据第一印象来评判他人,把我们对一般女司机的态度应用到所有个别的女司机身上去,谴责或支援一个人只是根据道听途说的情况或者一些非常短暂的交往。我们本来是在对个别的人进行反应,但我们却把它看成好象只是某一类型中的一个成员,而且与那一类型中的其他成员完全相同,这时我们就会犯上面的错误。如此看来,我们之所以不适当地进行反应,这是因为我们对这一类型的观点认同了。
这并不意味着人们在整体思维中从不利用过去的经验。人们当然要利用过去的经验,关键在于人们是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来利用这些经验的。这一点在上面关于所谓的内在学习(即学做你潜在是的那个人)的讨论中已经描述过了。
毫无疑问,联想思维确实会出现。但我们所讨论的是,究竟哪一种思维应被当作中心、范式或理想的模式。整体动力学家们的论点是,如果思维活动具有什么意义的话,它应该具有发明创造性、独特性和天才性这样的意义。
思维是一种技巧,凭借着它,人类能够创造出某种新的东西,而这又意味着,思维必然经常地与已经得出的结论发生冲突,甚至革命性的。如果它与一种思想现状发生冲突的话,那么它就成为习惯、记忆或我们业已习得的东西的对立面了,这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它从定义上说就与我们业已习得的东西势不两立。如果我们过去习得的东西和我们的习惯运转得很好的话,我们就可以以一种自动的、习惯性的和熟悉的方式来进行反应。这就是说,我们用不着进行思想。从这一观点来看,思维可被看成是学习的对立面,而绝不是一种学习类型。夸张一点说,思维可以界定为一种突破我们的习惯、忽略我们的过去经验的能力。
那种真正的创造性思维还涉及到另一个动力学方面,这可以从人类历史上那些伟大的成就中显示出来。这就是它那富有特征的大胆冒险精神和勇气。如果这些词语在还不能准确表达的话,那么,当我们想到一个胆怯的小孩与一个勇敢的小孩之间的差异时,我们就能清楚地理解这些词语的含义。胆怯的小孩必须紧紧地倚靠着他的母亲,因为母亲代表着安全、熟悉和保护;而较为大胆的小孩则不然,他们往往更加自由地去冒险,能够远离家门去玩耍。那种与胆怯地紧抱着母亲相似的思维过程就是胆怯地抱住习惯不放。一个大胆的思想家——这种说法几乎是多余的,就象说“一个思想着的思想家”一样——在冒险越出安全熟悉的港口时,必须能够突破调整,能够摆脱过去,摆脱习惯、期待、学习、惯例和习俗、摆脱焦虑不安的情绪。
另外我们发现,许多人是通过模仿或依靠权威人士的建议而形成观点。这类实例不胜枚举,它们提供了另外一种类型的陈规化结论。它们一般都被看成是健康人性中的基本倾向,但是如果我们把它们看成是表现了某种轻微的心理病症,或者某种与之非常接近的东西,这也许更为确切一些。当牵涉到比较重要的问题时,这一类观点主要就成为一些过分焦虑不安、过分传统化的和过于懒惰的人(一些没有主见的,不知道自己的观点是什么的人,对自己的观点没有充分自信的人)对一种没有组织结构的情景的反应,而这种情景没有固定的参照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