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前几天一样,用汤匙罢。”简顷幽幽地道。
“你不是怕苦么?一口气喝完就没那么苦了,怎么非得一勺一勺喝?”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下意识起身端过来拿起汤匙喂。
一勺一勺喂着来,一碗汤药很快见了底,傅之晓起身,见他撑着手肘似是要躺下去,便道:“先别躺了,过一会儿吃饭了。”
简顷这一阵胃口很不好,食量不大,原本他对吃食就十分挑剔,自打染了风寒以来,味觉有些变化,对食物更是挑剔得越发厉害了。
傅之晓用骨头汤熬了一锅瘦肉粥,又炒了几个小菜端进屋子里,彼时简顷低着头垂着眸子似有些困倦。
傅之晓阖上门,走到床边,小声道:“吃饭了。”
“恩。”简顷轻轻应了声倒吓了傅之晓一跳,。
她蹙了蹙眉:“你最近很疲倦么?”
简顷挑起精致的眼尾,只是他近来因为受伤再加上生病,面色苍白并不显好,反而显得一张精致的容颜越发阴森诡艳:“夜里有些冷。”
傅之晓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又长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原本家里就只有四床棉絮,行露和静女共用一床,殷王他老人家身子娇贵,在床板上垫了一床,然后两人各一床。
山村夜里气温低,不得不盖棉被,而且傅之晓家里目前也没有任何取暖设施和工具,再加之殷王这一阵身子孱弱,畏冷倒也正常。
简顷勾了下唇:“夜里比较凉,后背还能勉强暖和住,可是面上就……”
傅之晓若有所思,棉絮肯定不够的,马上入冬,总不能叫行露和静女继续睡着棕垫底和两人共用一床被子罢?
再者别说行露和静女,她和殷王两人也不够。
“我知道了,明儿我去早市再瞅瞅。”仔细一算,至少还得四床棉絮。
简顷眼底一闪而逝诡谲的光芒,明天么?
“赶紧吃饭罢。”傅之晓回过神来,端过饭菜,因为是粥,她下意识就像喂汤药那样一勺一勺吹凉了喂。
简顷也没有刻意提醒,面色随意地照单全收。
静女照旧监督着修房子的事宜,行露做着家务,一天下来似乎并无特别的事。
入夜。
静女伺候着简顷洗完脸,用热水烫完脚,傅之晓才进屋,将洗脸打湿的鬓发拢到耳后,走到屏风后换衣服。
忽然听简顷道:“夫人,这样真的有点冷。”
傅之晓匆匆换完衣服出去,走到床边却看见他好好的盖着被子,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夫人,被子真的薄了,很冷。”
傅之晓挑了挑眉,伸手趴到床边伸进被子去摸简顷的手,触及一片冰凉的肌肤自己也是一愣:“不是刚刚才用热水烫过脚?”
热水烫脚好加速了血液流动照理说全身都应该是热的,哪怕再冷——
也冷不到这么快罢!
难道这天儿已经冷到这种地步了?
她皱着眉头,面上有些纠结:“那怎么办?”
“夫人。”简顷嗓音低柔如焦琴琴弦拨动般好听,“咱们不是有两床被褥么?”
对上傅之晓愣愣的目光,他又补充道:“你和我各一床。”
傅之晓猛地惊醒:“你是说——我们一起睡?”
简顷轻叹了一口气:“咱们不是一直都一起睡的么?”
不不不!这是两个概念!
傅之晓有些乱。
之前他们一起睡,那是两床被褥,各盖各的,两人睡觉也算得上规矩,至少除开上次亲戚造访,她再也没有像八爪鱼一样扒着简顷不放过。
可是让他们盖一床被褥……
这简直有点挑战傅之晓的心理极限。
“你……不能……忍一忍么?”横竖也就一个晚上。
简顷咬了咬下唇,将被子往下巴处掖了掖,魅眸带了几分靡丽诡谲之色:“如果是夫人的要求,就算刀山火海,我都上。”
“刀山火海就不必了。”可是他如今受重伤免疫力原本就低下的情况下,还染了风寒,如果不保暖,只怕好一阵也好不了了,顺带——
还影响了他伤势的恢复。
“我冷点无所谓,不能让夫人也和我一样受风寒。”他不知想到什么,颦眉惆怅地叹了口气,“汤药真不好喝。”
傅之晓跺了跺脚,这个世上真是再也见不到她这么舍己为人的大夫了!
“行了!我们盖一床!”说完也不再去看简顷的表情,起身去将自己的被子翻起来重在简顷身上,“把我的位置留出来啊。”
简顷抿唇轻笑了一声,身子极为敏捷地闪到了一边。
“……”真不像受伤的人啊。
将外衣脱下,傅之晓走到桌前吹灭了蜡烛,屋里一片漆黑,她又小步小步试探着摸回床边,正要摸被角,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手腕。
那手极瘦,光是凭着触感亦能感觉出骨节分明,却分外冰凉,像是从冰窖里出来的尸体一般冷冰冰的,傅之晓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又听见那悦耳低沉地嗓音道:“夫人,这里。”
他刻意放柔的嗓音似乎又淡去了这一点子寒凉之感。
傅之晓顺着他手拖行的方向爬上床,躺了下来,为了怕碰到他的身体,又小心翼翼往外挪了挪,却一下子就挪到了床沿。
“夫人。”简顷冷不丁地道,“小心掉下床。”
傅之晓尴尬了一瞬,只得安静地呆着不动弹,身体僵得直直的,生怕碰着殷王身体哪个部位。
尽管一片黑暗,简顷仍然能察觉到她的动作甚至表情,似笑非笑勾了勾唇。
在傅之晓看来两人的确是单纯的医患关系没错,可是她不知——
从一开始两人的关系就不再单纯了。
从她在同意给他治病之时,她就势必是会被拽下神坛。
两人之间尽管肢体接触不少,可是傅之晓到底还是——
警惕心太重了啊。
不过也无妨。
简顷轻轻侧了身子,不出意外感觉到身旁之人浑身一僵,他轻抿起薄唇一笑,似是不经意将旁边那娇小的人拥入怀中:“好冷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