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而去,未来充满无知,人总是怀恋着过去,憧憬着未来,又被迫着前进。童年,没有生老病死的快乐国度,多少人愿一生驻足。那个时候,一切那么小,却又那么大。小小的操场,却仿佛能跑出一片天地,小小的玩笑,却能笑到翻滚,明明肩膀不是很宽,却感觉能扛起一片天……一切只因心太小,太单纯,一切都太容易被放大。现在看来,那个马路不再任由我们追赶打闹,那条河流不再容许我们扑通游泳,那些人儿也不会再在一起聚首欢笑如昨天。时间带走了我们的任性,我们不再骄纵,却也不再无羁。光阴流逝,再看到儿时的玩伴,却仿佛之间隔着一条岁月的鸿沟,竟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寒暄太过苍白,问候太过无力,近一点的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影是一个恋旧的人,她时常想起过去的人和事,想起那些已经模糊的面孔,想起那些已经逝去的光影。小学升初中于她而言仿佛就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但年幼的她当时却未能意识到。就迷迷糊糊的在外婆家度过了一个没有作业的悠闲暑假,然后就被带入到了一个新的班级。第二周上学的时候,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太阳甚至有些傲娇。记得坐着爸爸的摩托车,一路上看了很多新的景象才来到教室门口,花坛里散发着夏天芳草的气息。可是,来的太早,教室门一把绿色的锁紧扣,门口还有另一个不太认识的同班男同学。爸爸把东西给她准备好就骑着摩托车准备离开了,那是她第一次清晰地看着一个人的背影,目送离开,苍白了风景。倚着栏杆,眼泪夺眶而出,她当时特别想就冲动一下,跑上前去拉着爸爸的衣角,跟爸爸说别走。因为那仿佛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可是,摩托车引擎猛的响了两下,就越飘越远,那一刻,她僵在原地,再也忍不住,抱着书包嚎啕大哭。转念一想旁边还有一个人,顿觉有点丢脸,不得已慢慢擦干眼泪,慢慢控制泪腺,控制呼吸。而后,慢慢转过头,那位男同学可能是因为理解,也有可能是真的没注意,竟没有看她,眼神对着远处发散,只是嘴角似乎有些微张。
那一天,她就跟过去没多大关系了,即使跟些许小学同学还在一个学校,她在快班,别人在慢班,学校大,教师宿舍都不在一起,而且时间也不一致,就很少见面。况且新的班级大家都有新的同学朋友,没时间想起她了吧。一个人在快班,虽然有认识新的同学,可是她没有忘记他们。整天被作业淹没着,阻隔了时事,也就只是埋在心里。初一的那个冬天,寒风凛冽,学校规定晨跑,每个班都有一个花坛,班长带队绕着花坛跑。一次正跑步的过程中,微开的眼睛,她无意一瞥,竟是眼睛一亮,她不敢相信那能令花朵谢了又开的笑容,熟悉的仿佛是自己的笑容竟再次出现在眼前,在这个周遭都是纸上画的脸的平面世界里,它清晰的以立体的姿态呈现,毫不虚幻。娇娇,她们六人中最高的那位,温柔善良,落落大方,像是大姐姐,居然也在这块跑步。小影想起了以前,虽然六个姐妹都是死党,可是每次不管出了什么事,她都会先告诉娇娇,一把扑在她的怀里尽情肆意的哭,哭个十几二十分钟,然后擦干眼泪一起面对。她忘不了那轻柔的询问,温暖的抚摸。“呀”,心里一声惊吓,小影被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扑倒在地。这才把直直的眼神收了回来。而今,两个不同的班级绕着相邻的两个大花坛跑,她们擦肩而过,仅有的三秒会心一笑,然后继续自己的轨道。这次见面触动了她的心弦。有一次的数学晚自习考试,由于数学好,半个小时就做完了很是无聊,她就想起了明天的早操又可以见到娇娇了,实在是很值得让人高兴,不自觉的嘴角上扬。转念一想,在那匆匆的脚步中,怎能有说的上话的机会呢,上扬的嘴角立刻收敛了回去,眉宇间也多了一份焦急。天无绝人之路,曾经熟悉的小纸条难道你忘了吗?哈哈,于是她拿出一张干净的草稿纸,写了又涂,涂了又写,最终整洁地写上“娇娇,你们怎么样了?想我了吗?没有机会跟你们一起玩了,不过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小丽丽”丽丽是她以前的名字,由于初中必须用户口薄上的名字,老师同学就只喊她李影,也只知道她这个名字,再也没听过李丽丽这个熟悉的美丽的呼唤。于她而言,仿佛这也是某个终结的象征。虽然,有时候会安慰自己说,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你还是你,一个独立的你,换个名字,你仍旧是大家熟悉的那个你。可是,终究也还是明白,变的其实不只是名字,而是时间,人也都是在不经意间走远,有些东西会悄然不见,你也便沉默了,深深的无边的沉默,最终只剩下一声叹息,加不得已的承认。
她没有想到,那张小纸条没有得到回复。当初她把纸条送到娇娇的手心时,那份温度,那份柔软,像棉花糖般,充斥着曾经的甜蜜,让她丝毫没有怀疑,没有顾及,因为她坚信,她们一定没有忘记她,她们一定也在某个时刻想起她,想起曾经的种种,那份默契,那些不可磨灭的痕迹,曾共同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无可取代。可是,小影就那样,静静的,静静的等了很久,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一个学期……到后来,甚至连她自己也忘记了这回事,只是在很久后,她猛然的想起,时光的某个角落里,那张没有回复的纸条,没有回复的友情,再无法窥见的童年。也只是沉默罢了,在岁月的侵蚀中,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