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多次对他做出不才之事,想到她此刻的心中,只是一心一意想着玉攸宁。是的,他和攸宁都有着同样的藏蓝眸子!这是皇家显贵身份的象征!可是,她看他的眸子,目光中只有仇恨,而看着攸宁,却是万般的眷恋不舍!他受了打击,大大的打击,其实,难道他心里不也恨着她!她只要姓了连这个姓氏,她只要是连骏德的女儿,从一出生起,便带着原罪,便是他玉瓒一生不可原谅的仇人!
他想来想去,总是不希望就在此刻死去,她在他怀里,分量虽极轻,可是与他的心中,却是胜似千斤!他终于有了决定,活着的连清漪总比死去的连清漪,与他有价值!他便抱了连清漪,慢慢地朝着清漪宫走去。太监宫女们朝他请安行礼,他都未曾听见,只是关注地看着连清漪。
一时,宫里的太监宫女见了,都暗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有些个有心的,已经悄悄报了青竹宫的竹妃娘娘和琼华殿的琼妃娘娘!一时,静苑的清馨也已经知晓了!琼妃听了,心中自是难言的悲切!她只怪自己不够心狠,事到如今,竟给了她转机可乘!竹妃也听说了,心中也恍惚了一下,她掩饰住心里的悲伤,对着报信的太监道:“你倒机灵,有赏!婉贵妃这番定能重得圣眷,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了!”紫儿不明白,奉了茶道:“娘娘心里果真替婉贵妃高兴?”竹妃喝了口茶,叹了口气,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谁都不知以后!谁都不知谁是谁的劫!”紫儿听这话高深,见竹妃神色是从未有见过的神秘莫测,竟像是头一次见到自家主子似的,便乖巧地住了口儿。
瓒的凤仪宫内。连清漪闭着眼儿,躺在玉瓒的床榻上。不知过了多久,闻得这间宫室里阵阵幽谧的艾香,连清漪开始缓缓醒来。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这四周,心却陡然地沉到谷底,这里不是那宝华殿,这里是她度过数十个夜晚的凤仪宫殿。只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娘娘,你醒了……这是皇上嘱咐奴婢给你喝的药!”说话的人正是素儿,连清漪心里是大感奇怪,她蹙紧了眉头,握住素儿的手,细细问道:“素儿,我怎么竟在这里?我不是该在那宝华殿里的么?我真是不明白了!还有,都说与过了,不必叫我娘娘!”清漪说得便有些生气了。
她想想又道:“你这丫头,怎么竟也在这里?绯儿呢?”正说着,绯儿便也来了,笑道:“娘娘,我们都来了,自是奉了圣旨来的!”清漪听了,眉头更是拧成了结,她道:“奉了圣旨?这是为何?”素儿听了,便笑道:“娘娘,您在那宝华殿里昏倒了,是皇上将你抱回来的!皇上宣了太医来给您诊治,太医说,娘娘您是已然有喜了!”
连清漪一听,心内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深沉的悲哀。她……竟然有了孩子了?和玉瓒?她显然是未做好这方方面的准备!只觉得心里是万千滋味。她的肚子里有个孩子,这个孩子的爹是玉瓒?她顿了顿,困难地问素儿伺墨:“太医果真是这么说的?”“是!奴婢们岂敢诓骗娘娘!而且,自太医走后,皇上便下了诏书,将娘娘从庶人重又封为贵妃了!只因娘娘体弱,说以皇上便命奴婢们就在这凤仪宫内伺候着娘娘!”
连清漪听了,心中讶异,竟然不知自己在这昏迷之时,竟发生了这许多之事!她用手轻轻抚摸了自己的小腹,心中对这个孩子到来是感慨万千!这么说,玉瓒将自己接了来,放在这凤仪宫里,也是因着这孩子的缘故?看来,他竟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倒也不管孩子的母亲是何人了?连清漪叹口气道:“那么,我知道了!”素儿绯儿便将药端来,清漪无奈地看着,伺墨道:“皇上说了,这药若是娘娘不吃,横竖只管责罚着奴婢们!还请娘娘可怜见儿罢!”连清漪听了,只得无奈地接过药碗,将这乌黑的药汁慢慢喝了。
清漪喝完了药,还只觉得浑身儿不太舒服,恹恹的,她问道:“那么……皇上呢?”正说着,玉瓒可就从殿门口进来了。素儿和绯儿见了,赶紧对着他行礼,玉瓒挥挥手,说道:“你们下去罢!”待素儿等退下后,玉瓒方走到连清漪的榻前,他踱着步子,背着手,心里也很紧张,当然还是有着克制不住的……狂喜!他将眼抬着,小心翼翼地看着连清漪的反应。可是,此时的她只是躺在榻上闭着眼,并不瞧他。
玉瓒咳了咳,终于说道:“你怎么样?”连清漪听了,并不理他,将头转到这床里间去。玉瓒便道:“朕叫你说话!”说完,便走到榻前,握住她的手儿,将她的身子给扳过来。清漪蹙眉道:“你弄痛我了!”玉瓒只得放下手儿,说道:“不舒服就继续躺着罢!只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不要亏待了朕的孩子!”连清漪听了,闷闷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都一齐说了罢,我要睡觉了!”玉瓒道:“朕现在有事,晚间时候回来!”
清漪问道:“回来做什么?”玉瓒道:“这里是朕的寝宫,晚上我自然是在这里休息!”连清漪便道:“那么,请你让我回了那宝华殿罢!我不习惯在这里!”玉瓒道:“不习惯也要习惯!你怀了朕的孩子,朕当然不会再让你住在那冷宫去!只要你……安分守己!”说罢,便出了这里。连清漪看着玉瓒远去的背影,心中觉得惆怅百结!娘亲,如英姑姑,我有喜了!可是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我在这雅国,便是玉瓒的一颗棋子!难道我的孩子也要是一颗棋子不成?有了孩子了,我是不是就要永远地在这宫中住下去,直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她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带着嫉恨和愤怒的女人的脸,那女人手里握着把尖锐的匕首,一步一步冷笑着朝她靠近,那女子的容貌好生熟悉……正要张口说话间,她吓得一下子就从梦中醒了!睁眼看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笑容可掬的竹妃娘娘!连清漪瞧了她,默了一会,方道:“是竹妃姐姐来了!”竹妃笑道:“不是我,还能是谁?姐姐我自是来看望妹妹的!你瞧瞧,我都带来了好些安胎的补品!”说着,便叫过素儿来接了去,竹妃拿眼深深瞧了瞧素儿,素儿只是低着头接过补品,自退下去不提。这里连清漪说道:“如此,妹妹我就谢过姐姐了!”说着,绯儿也奉上茶来。
竹妃笑道:“姐姐我是特地来恭喜妹妹的!这宫里是多年不闻婴孩的哭声啊!妹妹你是头一个!姐姐我真是羡慕的紧啊!”清漪说道:“看来,我有喜之事,这宫里头都已经知道了?”竹妃点头道:“如何不知?这样大的喜事儿!妹妹你是因祸得福啊!这下子不但妃复原位,且肚子里还带了龙种!姐姐我真是替妹妹高兴!”连清漪忽然幽幽道:“高兴?这宫里横竖有人知道了,心里是大大的不高兴儿!都恨不得我就此死了呢!”清漪叹道。
竹妃听了,遂小心翼翼道:“妹妹说的可是那琼妃?哎,妹妹说的是啊,这会子,她不知在那琼华里,恨妹妹你是如何的咬牙切齿呢!她一定是恨透了妹妹你的好运气啊!我一路走来,恍惚听见,琼妃听见妹妹有孕,又被皇上接了来,是大发脾气,在她屋子里,胡乱摔着东西,乱拿人撒气呢!”清漪道:“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若有可能,我倒是愿意是她怀孕呢!”竹妃听了她,这话里有话,便紧跟着问道:“妹妹有了龙种,这是件天大的喜事儿,怎么妹妹看起来是一点儿都不高兴?”连清漪便拿眼深深瞧了瞧她,只她迫切想往下听,可是连清漪却怎么也不肯往下说了。
一时竹妃无趣,只得好生嘱咐道:“妹妹,姐姐我送来的那些补品,可都要一日三餐好生吃着!这都是姐姐我的一番心意!”说着,便站起身来,对着里头忙活的素儿说道:“素儿,你也过来送送我!”连清漪便着意瞧了瞧她,看着素儿那丫头,终于从内室出来,扶了竹妃的膀臂,一同走出去!连清漪在后面沉沉感慨,素儿啊素儿,但愿你能有此悔悟,改过自新罢!
到了晚间,素儿和伺墨都一一退下。玉瓒果然处理完公事,朝了寝宫走来,他褪下袍子,清漪躺在榻上,看着他换去外间的衣服,自己的那个玉佩还被他好生地系在了身上,瞧他倒待之如宝贝似的,一时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触。玉瓒着了内衣,朝着榻前走来。清漪见他向自己靠近,心中忽地问起一句话,这话她憋了多时,白天时候就想问了,她冷漠道:“东平王……可有寻到?”玉瓒听了,走着的步子不由停了下来,他冷冷说道:“早就知道你要问,可是在心里憋坏了罢!”说着,便取过锦被,躺在她的外侧。连清漪内心排斥他的靠近,可是,玉瓒已经将大手伸出,此刻她已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