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柳萧萧突然呛醒过来。
独孤名略微睁开眼睛吃力侧过身来,把手搭扶在床沿上,再借着床板把身子拉起来整个人伏在床边,忙带忧急地凝望着她,怕她会在自己眼前消失一样。
柳萧萧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脸上惨白的他,脑海里又晃过他冲入火场救自己的画面,必定是自己身上魂咒的缘故,他才变成这个样子。
“好点了么?”独孤名攀着床沿急切问道。
“咳……”柳萧萧轻咳了一声,只觉得黏麻的喉咙像有一股冰凉的气息在润湿,其中的疼痛感在逐渐消失,这种淡凉的香气她认得,应该是沁香凝脂吧?
“以后再也不玩火了……”柳萧萧舒了一口气苦闷说道。
“我就知道……”独孤名惨白的脸浮起一丝意料之内的笑意,“……在这皇宫之内,有谁这么大胆敢火烧圣殿……”
“置诸死地而后生……”柳萧萧冷笑自嘲一声讥诮道,“没想到真的差点把自己送到阎王殿去了……为什么?救火的人那么久才来呀?”
“圣殿是什么地方?没有吩咐,一般人能接近吗?”独孤名有气无力地责备,他又爬起来顿时双手抵在柳萧萧的脑侧,没有碰到她分毫,盯着她郑重警告,“你听着,类似这样的事,你一件都不允许再做!你是我的棋子,每走一步路都得听我的摆布。”
“滚开,不要用九慕阳的语气跟我说话。”柳萧萧冷冷说道,
独孤名没有说话,一直撑着床板盯着她,警告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略带点恳求的意味。
“知道了。”柳萧萧淡若地应了声然后无趣地侧过脸去。
独孤名才翻下床去又一下子软瘫下去,背靠着床沿微微喘息。
柳萧萧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刚才的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满带焚优的恳切请求,让她看着心头隐隐作痛,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一样。
该不会从前的雪翎郡主真的跟他有一段情吧?否则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不顾一切冲入火场,忍受她身上魂咒带给他的剧痛将她救下来。
“吖!”柳萧萧惊喊一声忙把双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刚才吸了那么多浓烟,也不知道胎儿是否安好?
“暂时母子平安。”独孤名微闭眼睛淡若说道,“下一次你在任意妄为,恐怕就保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柳萧萧疑惑问道。
“你是我捏在手里的棋子,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独孤名没有回头也只是冷声反问,“若你腹中没有他的骨肉,本太子怎么会将你从齐国皇宫带过来?”
“可你算漏了一件事。”柳萧萧冷嗤一声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不知道,九慕阳根本就不肯承认这个孩子,最想拿掉这孩子的就是他了。若果独孤名把它弄掉了,说不定九慕阳还会谦逊地说声谢谢。
翌日
大臣们齐集擎儖殿,跪在殿前的水洛月一个劲地摇头,看着高居临下的独孤玄啸急切解释:“父皇,真的不是儿臣放火了!儿臣怎么敢……”
“皓延……”独孤玄啸轻喊了声转向站在一旁的柳萧萧问,“你可知道谁人放火?”
“回父皇,儿臣一直在内殿诵经,不清楚。”柳萧萧略带迷惑地摇摇头,她迟疑地看了一眼水洛月,声音稍低说道,“只是……承宣皇妃最后把宫女都带走了,还狠狠地叮嘱我要小心火烛。”
“你污蔑我!”水洛月仰起头来厉声叱喝。
“奴婢等都听见了。”当时在场的宫女们异口同声回答,水洛月阴寒的怒目死死盯着她们。
“你们说说,昨晚是怎么回事。”独孤玄啸转向当时在场的宫女冷声问道。
“回圣皇,”清芯跪下来略作低头说,“昨日奴婢陪同太子妃一同诵经,因为手电的宫女不小心打翻的油盏,才让后来进入的承宣皇妃摔倒了,承宣皇妃一怒之下说是太子妃故意陷害。后来承宣皇妃才无意说出,是她自己假装摔倒陷害太子妃的。”
“你这贱婢含血喷人!”水洛月捂着几乎被怒火焚烧的胸口厉声叱喝。
“奴婢等都看见了。”宫女们又异口同声说。
“接着说。”独孤玄啸阴沉着脸低念。
“是。”清芯应了声又继续说道,“因为承宣皇妃撞翻了神台,所以太子非要她亲自收拾,这是对圣殿的尊敬,可是承宣皇妃不愿意,就把奴婢等都带走了,还摞下狠话要太子妃小心火烛。”
“放肆!”独孤玄啸震怒叱喝一声。
“不是的!”水洛月慌急摇头说,“她们合起来诬蔑我!儿臣怎么敢火烧圣殿?”
“你不敢?”独孤玄啸冷哼一声反讥道,“放眼整个宫中,只有你蛮横霸道、骄纵任性,若不是你,寡人就在也想不到放火的人是谁!”
“是她!是她自己!”水洛月急切地指着柳萧萧说道,“一定是她!”
“承宣皇妃,”坐在独孤玄啸斜下方的蒋琬冷声分析,“皓延昨晚被困火中,若不是太子爱妃心切,冒死闯入火场中,恐怕她已经珠沉玉碎了。”
“昨日在琼銮殿寡人已经原谅一次你的过错,没想到你不知悔改,还错上加错!”独孤玄啸一脸痛心疾首厉喝,“来人,将她押下去,摘取承宣封号,关进暗阁殿,终身不得出来。”
“父皇不要啊!”水洛月顿时哭喊一声,又急忙爬到独孤信的跟前扯着他的衣角哀求说道,“铭穹,帮我求情!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火烧圣殿!”
“你犯了这样的大罪,本皇怎么给你求情?”独孤信皱紧眉头一脸为难地抽回自己的衣裳。
水洛月绝望地看了他一眼,又忙转向大臣行列中首位的男子求喊:“爹,女儿真的没有放火!”
这男子才刚迈前一步,独孤玄啸就沉下脸冷声责备:“冒犯圣殿乃诛九族的大罪,寡人乃念水家一门烈士精忠报国,所以网开一面。但天子犯法庶民同罪,水家官员一律降二级,罚俸禄三年。”
“多谢圣皇不杀之恩。”水洛月的父亲万分无奈地跪下来道谢。
“……”水洛月绝对瘫坐在地上,又猛然盯向柳萧萧向她扑去大喊,“我杀了你!”
“雪翎!”独孤名一手扯过柳萧萧拉入自己的怀中转到另一边去,水洛月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侍卫忙冲上来将她制服。
“立即将这疯妇带下去!”独孤玄啸厉声说道,侍卫忙押着水洛月下去。
独孤名忙退后一步抖了抖自己几乎又被雷电撞击的手,昨夜遗留下来的疼痛还没舒缓,现在又伤上加伤,煞白的脸绷满了青筋。
柳萧萧不知身后的男子到底在图什么,三番四次忍痛帮助自己,他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只是当她是一个棋子,但是他对她的好又不像是虚情假意,这让她充满了疑惑。
蒋琬神色诡异地看了一眼柳萧萧--这人实在太可怕了,才到天朝两天就把显赫一时的水氏家族压下去,虽然间接上帮了自己一把,但不知道是福是祸,万一有一天自己也落得水洛月的下场,那可该怎么办?对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独孤信又暗地盯着柳萧萧和独孤名--你们以为我只有一个水洛月吗?接下来你们就知道,除去水洛月是你们最大的错误!
出了擎儖殿才知道,已经开始下雪了,柳萧萧不觉打了一个寒战,独孤名走到她身后轻声问道:“冷吗?”说罢,他又把目光转向走来的流芸,流芸捧着一件雪白的貂袍走来,是他特意吩咐她回去取来的。
他接过流云的貂袍然后轻柔地往柳萧萧的身上,柳萧萧迈前一步,脱手的貂袍顿时跌落地上。独孤名温笑一下然后捡起地上的貂袍再往她身上披去说:“不顾自己,也要顾他的骨肉。”
柳萧萧冷漠侧身躲开他披来的貂袍,再冷睨了他一眼接过貂袍自己给自己披上,冷声提醒:“独孤名,希望你认清楚我们的关系,我是棋子,你是下棋的人,此外任何瓜葛都没有。”
“迫不及待跟我撇清关系,害怕他吃醋?”独孤名温柔的脸堆满邪佞的笑意向她迈前一步。
“嗬。”柳萧萧背过身去冷声说道,“你们跟我走吧。”说罢,她大步向风雪中迈去。清芯她们四个向独孤名行了一个礼就跟着柳萧萧走了。
“咳咳……”独孤名执起手帕轻咳了几声,再低头一看,手帕上沾染了血迹。
“太子殿下!”流芸吃一惊不敢大声叫喊。
“没事。”独孤名淡若说了句然后向前走去,只是昨晚似乎伤到五脏了,每一个呼吸都在痛,在这冰天雪地里似乎更加难熬。
“玄胤哥哥……”回廊处突然跑来一个披着貂袍的蓝衫姑娘,她一脸欢喜跑到独孤名跟前,抓着他的手臂嬉笑说,“玄胤哥哥,蓝儿回来了!”
“嗯,玩得还开心吧?”独孤名下意识轻轻推开她搭在自己手肘上的手,又捂着嘴巴难受地咳了几声。
“玄胤哥哥你怎么呢?”蒋蓝儿蹩蹙眉头忧急问道,“生病了吗?”
“我没事,你还是去看看你姑姑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不陪你了。”独孤名说罢急步向前走去。
“玄胤哥哥……”蒋蓝儿追了几步又一脸愠闷地跺了跺脚,她转过身来盯着走上来的流芸冷声责问,“说,我玄胤哥哥到底怎么呢?他为什么突然生病呢?你是怎样照顾他的?”
流芸稍作欠身不紧不慢回答:“昨日圣殿走水,皓延太子妃身陷里面,太子一时情急冲进去把太子妃救出来,之后就落下这病根子了。”
“又是那个女子!”蒋蓝儿皱起厉目冷冷说道,“她有什么好呀,为什么玄胤哥哥要为她奋不顾身?啊!”她愠闷大喊一声,又踢起地上的雪低吼,“太子妃之位本来是我的,怎么就成了她的?”
“当日在裟罗国,我就该杀了她!”蒋蓝儿忿忿地道了句转身就走。
流芸看着远去的她轻吐一口气,又扭头看了看独孤名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她黯然垂下眼眸低念:“太子怎么偏就喜欢那个害他遍体鳞伤的女人?蓝儿姑娘虽是蒋家的人,但是,毕竟她是一心想着太子,比起现在的太子妃,她更适合。”
“绝对不能让那个妖女继续呆在太子身边。”流芸眼里流过一丝毒意急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