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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庆的夏季不仅气温高而且时间长,虽然立秋的日子早已过去,可天上的烈日还是那般狠毒,和盛夏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绿茵没事的时候喜欢盯着手机上的日期发呆,马芳说她每次看日历的样子活像一个二百五。学校的时间是按周来计算,于是感觉老是这七天日子在单调地在重复轮回,久了真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整天晕乎乎的像被杜子规迷倒的刘莉莉一样。

绿茵翻着手机上的日历,从九月开始一页一页地翻去,从白露秋分看到立冬小雪,日子要是像手指尖的日历一样迅速,该多好!绿茵有些厌倦一层不变的生活,厌倦持续不断的高温。

那天中午周子葵穿着一字肩的白色轻纱短袖,右手举着一把米黄色碎花遮阳伞,她就用一支天鹅脖子一样白皙温润的手那样高高地举着,遮阳伞微微向后倾。五根手指没有像刘莉莉那样紧紧地捏成一个拳头。

刘莉莉的手掌伸开是熊掌,并拢还是熊掌。子葵的手指是轻轻地分开,用拇指和中指扭着伞柄,就像微微拈花一样,但没有马芳的拈花指那样惊世骇俗,显得那样玲珑精致。

她是和安雯到德克士去改善一下生活回来,安雯也就是绿茵班里的班长,人长得胖胖傻傻的很萝莉很可爱那种,重点是特别响应班主任的一切号召,班主任恨不得把她收为干女儿。

安雯比周子葵矮半个脑袋,挽着周子葵白皙的胳膊,偶尔还小鸟依人地把头靠在子葵肩上,远远望去就像白娘子带着女儿出来逛街一样,撑着伞在旁道树浓密的树荫里悠闲地朝学校飘来。

“子葵……”

后面的杜子规轻轻喊了一声,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小,前面的子葵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杜子规就静静地跟在后面,隔了好一会,他终于又补了一声“周子葵”,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做到不大不小,仿佛很担心被旁边的大树窃听一样。

这个男生总是这样,和你讲话,他的声音就只为你调到合适的大小,除了你别的人再也听不到。不像马芳,她一开口前后左右的人都以为她在和自己讲话,于是都把脑袋伸过来问一句“你说什么?”,然后她瞪着眼睛炸来一句“没和你讲!”。搞得所有人好像都特爱鸟她似的。

“我是感觉好像后面有人在叫我,原来是你!”

周子葵转过身,一下就在人群中挑出了杜子规。

他穿着一件纯黄色的体恤,在人群里显得很艳丽突出,袖口稍稍挽起,露出白皙结实的胳膊,下面穿着一条很合身的牛仔裤,把那双瘦瘦的腿显得更加修长。

旁道树落下的影子把杜子规英俊的身形不断打乱,黑白交叉的光影让杜子规显得更加的虚幻不真实。

“你们在外面吃饭?”杜子规还是风轻云淡地问。

“嗯,你呢?”,周子葵也显得波澜不惊。

“我出来买点东西。”

杜子规微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嗯”周子葵回应了一声。

杜子规在伞外和周子葵并排地走着,中间隔着白娘子的女儿。彼此都没有话题了,杜子规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尴尬,不知道是应该走快还是应该走慢,步子彷佛也重了好多好多。

幸好,学校大门就在眼前了!

“买的啥?你下次喊人的时候尽管扯开嗓门吼,老温柔了,我子葵姐听不见”挽着周子葵胳膊的安雯说。

“一瓶墨水和几个本子,本子……用完了……”杜子规被安雯吓得有点紧张,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扭头望见子葵正望着前方微微不停地笑,周子葵微笑的样子真是漂亮,而且和杜子规走在一起,引得学校有眼睛的生物都忍不住朝他们观望,恨不得一对眼睛就贴在他两的身上。

下午第一节课往往是数学课,让绿茵讨厌死了,正好又是刚刚睡午觉醒来,所以下午第一节课绿茵基本是坐着嫦娥一号过去的,而且最后还特有诗意地总结一句“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绿茵扭头看看刘莉莉,刘莉莉一边睁大眼睛瞪着黑板,一边把透明的圆珠笔一端放在嘴里嚼着,绿茵都怀疑那笔是不是被刘莉莉的唾沫给腐蚀侵白的。

不过绿茵也确实佩服刘莉莉对学习的那股执着劲,每学期她拿第一名当之无愧!

第二节课终于是语文课,绿茵看到刘老师那张脸,就仿佛看到20年后的刘莉莉,感觉特亲切。

刘老师喜欢朗诵课文,听她说当她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时,就已经常常参加市里各种大大小小的朗诵比赛,只是没想到“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当年迷倒无数雄性的小佳人,转眼就变成了今天这样。看着刘老师的样子,绿茵打心眼为老师感到惋惜。

刘老师让杜子规起来选一个女生一起朗诵,杜子规缓缓站起来显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犹犹豫豫地向后面望了一下,目光凌乱地经过绿茵这里,绿茵以为是因为上次杜子规和刘莉莉的愉快合作,姑且认为是愉快的合作,毕竟全班都笑歇菜了,所以会再次选择刘莉莉。

绿茵也发现当刘莉莉抬头看见杜子规,两两相望的时候火花四溅。刘莉莉迅速低下了头,而且脸皮下岩浆翻滚,放一块钢板在她脸上,估计也能给融化掉。

“周子葵!”

杜子规选择了周子葵。

刘莉莉的脸一下就变得僵硬苍白了,仿佛滚烫的岩浆突然遭遇冰冷的海水,一瞬间温度骤减,温暖缠绵的岩浆变成了僵硬冷漠的大理石。

还有一次,刘莉莉把一大叠卷子放在讲台上还没来得及叫名字,大家就一拥而上争着寻找自己的卷子。绿茵发现刘莉莉手里也拿着几张卷子,猜想一定有自己的,于是大声喊:“老牛,把我的快拿下来”。

这时杜子规也走上讲台,站在人群外张望着。

“给,你的卷子,考得很好”刘莉莉一脸谄媚地把杜子规的卷子送上。

杜子规接过来看了一眼,“不,是你的卷子!”

“啊?不好意思,我拿错了,这张是你的!”刘莉莉一脸窘相地笑起来。

“靠,在拍广告是咋的?”绿茵鄙视地看着前面刘莉莉丢人的样子。

刘莉莉抚了抚眼镜,然后小心翼翼面露微笑,学着周子葵的样子飘了下来,可惜她模仿力不强,也有可能是左脑欠发达,反正动作就是极不协调,那走姿颤颤巍巍跟一残废的企鹅似的。

她在学习猫步!邯郸学步害死人啊!

“我的卷子呢?”绿茵问。

“自己去找,我没找到!”

刘莉莉的微笑瞬间烟消云散,变得铁面无私,变脸的速度比刘翔跑得快多了。

“这好色轻友的家伙,我明明看见你把杜子规的卷子都找到了,居然没找到我们的?小马,灭了这重色轻友的小蹄子。”

绿茵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捏刘莉莉的脸,刚伸到半空,看见那一脸奇峰怪石的痘痘,畏惧地把手又收了回来。

当班主任召开班干部大会,准备由大家推荐优秀干部和文明学生时,班干部们都按照礼尚往来的原则,把耍得好的彼此间推荐赞美一番。

绿茵在大家面前把刘莉莉彻头彻尾里里外外地恭维了一遍,本以为刘莉莉会推荐自己,而且也会像自己赞美她一样赞美自己。但没想到,刘莉莉一张口就把赞美对象锁定在了杜子规身上,夸得杜子规的脸跟那路口的红灯似得,忽闪忽闪。

绿茵在心里不得不咬牙切齿地狠狠骂道“这好色的死丫头”。

班委会结束后,绿茵问刘莉莉:“杜子规是不是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啊?瞧你那马屁拍得,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你有点自尊好不好?”绿茵感觉此时的刘莉莉浑身上下都萦绕着讨厌的牛虻,真恨不得连同刘莉莉一起一掌拍死。

“我是实话实说,不像你们自家夸自家人,实质是拐着弯夸自己。人家杜子规从始至终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上次月考还考了班上第一名呢!”刘莉莉一本正经。

“你这没良心的,你还知道‘自家人’啊?你怎么突然变得伟大无私了?老替杜子规着想,就不替我想想呢?我们可是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你第一次换尿布都还是我帮忙的呢。考第一名?老实说是不是你故意让着他的?”绿茵一把搂过刘莉莉宽阔的肩膀诡异地笑起来。

刘莉莉一把甩开绿茵,留下句“你跟着小马学坏了!”

“……”

后来优秀班干部的称号被颁给了班长安雯,两个文明学生的称号一个给了杜子规,剩下一个梅老师在刘莉莉和周子葵间犹豫了一秒,然后大笔一挥:刘莉莉。

周子葵终究够不上刘莉莉的对手!

夏天的暑热终于渐渐消散开去,一场久候的大雨真真切切地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睁开眼,绿茵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新,心情也高涨了起来,因为秋天的味道终于渐渐浓了。站在寝室的阳台上,校园还迷失在烟雨朦胧中没有醒来,那些苦熬了一个夏天的小叶榕,现在也变得翠绿娇艳了,安静地睡在湿润甜蜜的秋晨里,让绿茵都不忍心吵醒这一个美好温馨的早晨。

宿舍楼下面那些起得早的同学都打着一把把花色各样的雨伞,从寝室飘向食堂,又从食堂流向教学楼。忽然感觉生活还挺美好,尽管自己没被评上优秀班干部,对其他人的嫉妒仇恨也都换成了心悦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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