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绿茵将重新准备好的那张信放了回去,除了座次表被自己更换了过后,其他一切完好如初,特别是署名,依然是——周子葵。
绿茵坐在教室里,整中午都没午休也无心看书,她要找一个恰当的时间把信放进梅老师的抽屉。不能太早,以防被其他进入办公室的班干无意发现;不能太晚,时间拖得愈长,不可预知的意外就愈多。
真是处心积虑。
绿茵故意等到上课铃拉响,然后才起身朝外面走去,此时涌进来的人群挤得绿茵****又斜,她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鲤鱼。她往厕所的方向慢慢地踱去,在等着走廊上人迹踪绝的那一刻,学生们都慌张得如躲避恐怖袭击一样钻进了教室,只剩下绿茵一个人,
这时,绿茵才转身闪进办公室。梅老师果然没有来,办公室只有几个老师在那里聊天看报。绿茵很随性地走到班主任的位置上,随意地翻着桌上高高的练习薄,仿佛在寻找其中的一本。然后又不经意地打开下面的抽屉,把藏在袖口的信放了进去,然后轻轻关上抽屉,轻松地走了出去。
整个过程流畅简洁、神不知鬼不觉……
绿茵算准,在这节课下之前班主任就会到校,而这期间绝不会再有同学去办公室,所以那封信只有梅老师会看到。
绿茵为了防止东窗事发,干脆毁尸灭迹,最后在周子葵创作的基础上,为那封信加了句结尾:看完后,梅老师就把信毁了吧,以免多生事端,好吗?
果然,就在绿茵回教室坐定不久,梅老师就来到办公室,打开抽屉便发现了用钢笔压着的几张纸条。于是第二节课开始的时候,梅老师一进教室就微笑着对大家宣布,大家的座位我已经想好,今天下午就可以换了。
这个座位的编排是我根据明主制原则,结合大部分同学的意见编排的。当然不可能把每一个同学都能照顾周全,所以少数服从多数,大家彼此都谅解一下,如果实在有特殊的情况我们再下来慢慢商议。
希望就这样了,不要再因为座位的原因喋喋不休,座位是其次的,关键还是靠自己。要抓紧时间学习,要有紧迫感,毕竟只有两年就高考了……
“靠,要编快编嘛,罗嗦老半天……”
马芳很不耐烦地抱怨,刘莉莉也在一边神神叨叨地念起了咒语,她希望自己能与杜子规靠得近一点,一点点,再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绿茵含着上帝般关怀的目光望着刘莉莉,心里慈悲地说:傻孩子,我会让你的梦想实现的……
讲台上的梅老师在讲关于编位置的细节,表现得就像这次编位置完全是老师民主决定。难怪张爱玲说,能做老师都不是一般的人,即要会做人,又要会演戏。
教室里唧唧咕咕地像闷了一锅缺水的粥,刘莉莉在绿茵旁边依然喋喋不休地喃喃自语,而且还不断变换各种夸张的表情和手势,绿茵担心她已经走火入魔。
又看了看前面的杜子规,他低着头正认真地翻着书,全然不在乎自己将身处何处。绿茵还听到安雯娇滴滴的声音:“子葵姐,你说梅老师会把我们分开吗?”
“不会的!”子葵很自信。
她当然自信,她没有理由不自信,她要多从容有多从容,毕竟她还以为自己就是排演一切的上帝,她就像冰川之巅上的雪女王一样,傲视群雄。只是,她永远没有想到生活就是这么狗血,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却装饰了别人的梦。局中局,环环扣,周子葵怎么能料到一切都被绿茵给偷梁换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绿茵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她微微扭头看了看周子葵,她面带着一丝淡淡隐隐的微笑,红润的嘴唇下露出一排整齐晶莹的贝齿,澄澈迷人如珍珠一般的眼睛正出神地望着讲台,在绿茵转过头去的刹那,那双可以迸射出光芒的双眸便一下将焦点从讲台上撤回,在绿茵的脸上快速一闪。
一种异样的感觉便在绿茵心里萌动滋长,就像沉睡的病毒基因被邪恶地唤醒。就像沉睡在黑色茧里的恶魔之蛹,偶尔受外界的影响也会微微蠕动,以证明这里仍然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沉睡,充满了未知的传奇故事。
换位置了,所有的位置都是按照绿茵的方案来的,周子葵没有和杜子规坐在一起,绿茵而是把杜子规安排在了刘莉莉的右边。把周子葵和安雯安排在左边靠窗的那一组,与自己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
其余的都是作了很小的调整,同学们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绿茵悄悄地看了看周子葵,周子葵正收拾整理着书本,脸上任然挂着温柔的微笑,仿佛对这个意料之外的结果满不在乎。
绿茵还是猜不透她,绿茵没有把周子葵编到离自己很远的位置,但也不想离她太近,她说不清是为什么,是讨厌是喜欢还是忧虑?
自己的位置从开学就和周子葵坐得很近,彼此在学校里的任何举动大家都能在第一时间得知,无论是学习上、情感上还是生活上,一有故事就马上传开,尤其是身居八卦女众多的文科班。但是周子葵除外,除了最要好的安雯比较了解她之外,同学们都几乎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的花边新闻,感觉她几乎完美。
但绿茵一想到周子葵,就会有一种莫名的隔阂,这种隔阂是绿茵不喜欢的,感觉这个人彷佛有无数的秘密,就像处在层层的迷雾围绕之中,让人看不清、猜不透、触不到,但又离不了。如果有人要问为什么要把子葵的位置与自己挨得那么近,绿茵会想想然后警惕地说,也许是因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有些人一辈子注定是水和火,有些人注定一辈子是鱼和水,纠缠一世的生活。
不过没过多久,本性深处的善良慈悲,开始让绿茵对周子葵产生一阵深深地愧疚感。感觉自己是一个阴谋家,而且还砸碎了周子葵与杜子规缠绵一起的美好愿望,自己这不是棒打鸳鸯吗?
何况周子葵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学习,一如既往的对自己无害地微笑,缺了笔和墨水,周子葵还是像最初那一慷慨地把自己的东西借出来,是不是自己太过神经质了?
绿茵一连好几天都感觉特对不起子葵,每每想起,心中都特别难受。有一次绿茵躺在宿舍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自己偷梁换柱的那事,于是就蒙着被子大叫了一声,刘莉莉闻声后急忙来视察,揭开被子又被绿茵骂了一顿,弄得刘莉莉差点拨打120。
但绿茵终究还是从刘莉莉那里得到了安慰,毕竟刘莉莉终究是和杜子规坐在了一起,自己也算是为刘莉莉生生创造了一个童话,完成了一桩夙愿,至于故事结果要如何发展,那就得靠她自己了。
绿茵顿时感觉自己这个朋友做得真TMD实在,一种成就感和一种大爱精神,顷刻间便像岩浆涌出火山口一般,贯穿绿茵的整个身体,自己不禁也飘飘然然,有点庄周梦蝶的悲壮。
杜子规第一次搬过来和刘莉莉做同桌,也许因为是彼此都不熟悉,久久都不说一句话,刘莉莉是表面的随意,心里却是难以压抑的欢喜。杜子规倒是真的感受寻常,他上课听讲很认真,下课除了去厕所就预习功课。
绿茵也好奇谁会成为第一个主动开口的人。
可刘莉莉本身也是一认真的学生,她那副防弹玻璃般的眼镜就是最有好的证明。不过现在她显得更认真了,居然已经不分上课下课,课内课外。他们安静了,这让坐在一旁的绿茵却受不了,这简直就是精神折磨,感觉自己悠闲得压根就不像考大学的好孩子,简直该让梅超风把自己脑袋扭下来然后再在上面按五个洞。
“你能不能休息一下?看到你这样我很有压力耶!”
绿茵看着正埋头计算数学试题的刘莉莉,一张张草稿纸龙飞凤舞地画满了公式和演算步骤,凌乱得如同刘莉莉顶着的那一头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