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直到此时才盈盈躬身行礼,声音如青瓷:“谢皇帝陛下赞誉。”
“哈哈。好,莹真,能得嘉和帝的赞誉,实属难得。”慕容决起身,笑着走到大殿中间:“在这大殿之上不以真面目示陛下,是对陛下的不敬,还不快快摘去面具。”
“是。”那叫莹真的女子,柔媚的行礼,纤纤玉指放在了银色面具之上。
众人屏住呼吸,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那双玉手,这双葱白一样的手,足以让男人们疯狂,更何况还想知道下面的模样。
连嘉和帝的眼中都露出的急切的样子,沈蕴卿的眸扫过父皇,看向母后。
这明摆着是西齐要将此女献给嘉和帝,沈蕴卿恐怕母后不能接受,心中无限担忧,却在接触到嘉和皇后的眼神后,心缓缓的放了下来。
只见嘉和皇后面带最得体的微笑,目光波澜不惊的看着场中央的玉人儿。
原来,母后终于还是要放下对父皇的那份痴心,来保全儿女的安全。
如果痴心还在,哪里还能如此的平静,或者,这种痴心的消失,也根本不是一朝一夕间的事情。
父皇宫中那么多的嫔妃,又宠了那么多年的萧贵妃,母后那点最后的真心,也早就被淹没了吧。
这样稳重而平静的母后,与旁边的几位妃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比如冯淑妃,虽然不受宠,但也希望宫中的人是越少越好。毕竟要是人少,她多少还能分点恩宠,如果再多上几个人,恐怕皇帝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
而萧贵妃的表现则更加的明显,那一双精致的眼眸正死死的盯着场中的那个女人,如果眼睛是把刀子的话,场中的人儿已经血肉横飞了。
至于其他的妃嫔,或有着急的,或有幸灾乐祸的,或有紧张的,或有面目狰狞的,只是都无一例外的在乎着,场中这个没有露面的女子。
沈蕴卿嘴角缓缓的抬起,却听到坐在旁边的沈曦洛低声一哧:“区区外邦女子罢了,更何况是个舞姬。”
果然是个通透的人物。
外邦女子,就是再得宠,也终究不能成后成妃,甚至连生下孩子的权利也没有。
何况还是个以歌舞得幸的舞姬,再说现在嘉和帝还没有说要收下,不过……
看嘉和帝的那种渴望,只要这个女子不是太过丑陋,都可以安然留在国中了。
几位皇子也是凝眸而望,小的是好奇带着探究,大的则是阴鸷而平淡,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母妃多一个敌手。
不过无一例外的都在注视着殿中央。
那女子的手,停在下巴上,微微的一笑。
素手一揭,只听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之声不断,再望那女子脸上瞧去,只见整张脸上未使粉黛,却是苏眉凝腮,芳菲琼姿,犹如朝霞映雪,独有一种群芳难逐的艳美绝伦。
娥眉远山色,一双清眸流盼,眼角微微的飞起,不经意间增添了一种绝色的妩媚。素齿朱唇,绣幕芙蓉。
妩媚冶丽之处在萧贵妃之上,芊柔弱柳之姿在淑妃之上,甚至骨子中还散发出那种淡雅瘦绿之态远超真正的病德妃,真真是委委佗佗美人也。
这样的天人之姿,让后宫美女如云的嘉和帝都惊的睁大了眼睛。
“小女王莹真拜见嘉和帝,愿陛下万寿无疆。”在这个突然寂静的大殿中,那名红裳女子缓缓跪拜下来。
嘉和帝似乎忘记了说话。
直到慕容决笑着道:“陛下,这名女子是我国镇远王爷的义女,也是我国皇帝陛下献给您的美人儿,您若是喜欢尽可以留下。”
“好好,快快请起。”嘉和帝这才收回了失态的神色,身子微微向前倾斜:“既然是贵国陛下的厚爱,朕怎么能拒绝呢。”
这样的绝色佳人,放眼整个嘉和后宫都没人能与之比肩,甚至让人最津津乐道的萧贵妃的妩媚,都逊色三分。
终究美人儿动人心,嘉和帝亲自站起身来,缓缓走下高高在上的龙椅,越过众人的眼神,站在那王莹真的面前,拉住那双柔胰,眼眸再次细细的盯着眼前的人儿,笑着赞道:“绝色天成也。”
“谢陛下赞赏。”笑淡而清,仿佛天边的云,随时会让风吹散。
“封王莹真为莹贵嫔,不,不能是莹贵嫔,是莹妃。”嘉和帝洪亮的声音中气十足,甚至带着一种年轻的激动之色。
底下顿时哗然。
外邦女子从来都没有封过妃子,更何况这还只是第一次册封。
萧贵妃再也不能安然的坐着,豁然站起身,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愤怒:“陛下,一个外邦女子怎可上来就封妃?”
皇帝似乎毫不在意,将那双小手握在手心中,声音简单却不容置疑:“既是西齐镇远王爷的义女,身份颇高,理当封妃。”
说完,竟然对着那女子露出一抹宠爱至极的笑容。
王莹真,不,莹妃任由嘉和帝拉着自己,同样抬头望着这个可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回应一笑:“敢问陛下,臣妾今后住在哪里?”
“就……琼萝馆吧。”嘉和帝笑着吩咐道。
有了莹妃的册封旨意,这句话说出来,就不是多么的震撼了。
可是沈蕴卿知道,这个琼萝馆,曾经是她太祖父的宠妃,辰皇贵妃的所在。
她不仅是宠妃,更是太祖父爱了一辈子的人,甚至为了她再也不立皇后。
这个莹妃有什么资格,可以住在那样的地方?
莹妃顺势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嘉和帝的臂膀上,眼角轻蔑的盯着脸色苍白的萧贵妃,撒娇装傻:“可是,臣妾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啊。”
嘉和帝根本就不顾及其他人的想法与眼光,牵着那浮光掠影的美人儿,直向殿外走去:“好,朕带你去。”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大殿中:“你们继续,朕去陪莹妃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萧贵妃高挑的身子一下子就瘫软到宽大的椅子上,再也爬不起来。
众大臣面面相觑,连沈蕴卿都觉得父皇这样的做法太过匪夷所思。
只有西齐的使者,或者说只是慕容决一人,缓缓的走回座位中,执起白玉壶将酒杯填满,对着大家一扬手:“我们继续?”
也不等大家有所回应,潇洒的独自饮尽杯中酒。
皇帝的离去,让场面顿时冷了下来,再加上王莹真的到来给妃嫔和群臣们的打击,一时鸦雀无声起来。
慕容决饮完酒,桃花眸中点点星光,笑道:“怎么?嘉和皇帝的话,你们都没有听到?打算让客人独自尽欢吗?”
此话一出,原本寂静的大殿,顿时起了各种声音,带着或鄙夷或嘲讽,但终究是不好违背皇帝留下的旨意,生生营造出了一片歌舞升平。
沈蕴卿抬头看向自己的母后,只见皇后眉心轻凝,然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就是经历了刚才那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也是一脸平淡的坐在那里,独有一种稳重大气。
“西齐使者说笑了,怎么能让客人独自尽欢呢?不过客多随主便,皇帝陛下有事先行离开,那本宫就代陛下敬西齐国师一杯素酒可好?”
“皇后娘娘果然是雍容华贵的典范。”慕容决又自斟一杯,笑着喝了下去。
众人见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待西齐的使者,心中就是有诸多的不满也只能暂时的压下,纷纷相互敬酒,气氛也渐渐活跃。
沈蕴卿因为身子刚好,对酒有些忌讳,抿了几口,就借着理由走了出来。
夏日的晚上,暑热已退,享受着外面清新的空气,沈卿在殿中待的气闷的感觉随之散去,抬脚迈下层层台阶,任由裙摆扫过地面。
星空点点,如一盏一盏的宫灯,天地间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扶一扶摇摇欲坠的累丝步摇,向着前方走去。
今天宴请的地点是靠近御园的意含殿,不远处就是郁郁葱葱的御园,从这里有一股活水正沿着西南角向御园流淌。
因为这里离意涵殿颇近,为防止有人来这里歇脚看不到,故而在周围点了好多的宫灯,
坐在湖边感受着从湖面上送来的一阵阵的凉风,让人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沈蕴卿想起刚才父皇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堵在心口难受,也难为母后还要收拾他留下来的烂摊子。
紫影跟在身边知道自己的主子心情不好,也不多话,只拿着一把玉蝶扇子轻轻的摇动着,以驱散周围的一些小虫子。
好在那些小虫子对灯的兴趣比对她的大,也没有困扰太多。
正默默的想着心事,忽然隐隐听到有脚步传来,沈蕴卿警惕的站起来,想换个地方稍微躲躲,却见原是那风流多情的西齐国师,慕容决。
慕容决见到她也是有些惊讶,嘴角一勾,尽是邪魅之色:“原来是公主殿下,多有得罪。”
“无妨。”沈蕴卿想起刚才的事情就难免恼火,嘴上自然不是很客气。
慕容决执壶一笑:“公主好兴致,在这里独自欣赏美景。”
“只是觉得有些气闷出来转转,请恕本宫先告辞了。”沈蕴卿的话淡得不能再淡,意思也很是明显。
可对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只管道:“公主不是气闷,其实是气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