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着坐了,沈蕴卿笑吟吟的品着茶水,笑道:“果然是上好的茶叶。”
贤妃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是蓉蓉让人捎来的,听说她待的那里有一座山,虽然不是什么进贡的茶叶,但却喝着香甜,就让人带了一些回来。”
“二皇姐就是孝顺,是贤母妃养的好呢。”沈蕴卿由衷的赞道。
贤妃听到这样夸奖自己,知道沈蕴卿和自己从来不是虚的,心中很是高兴。
沈蕴卿接着道:“就是平盛也是文韬武略的好孩子。连父皇走赞扬他呢。”说着似乎想到了一件事情,低低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大皇子是什么原因,遭到了父皇的训斥。”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让贤妃的心中微微的一跳,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痕迹:“这也是奇怪啊,前几天都是好好的捧着,这一下子,听说发了好大的火呢。”
沈蕴卿诺有所思的看了贤妃一眼:“父皇的脾气从来就是这样,对于儿子的事情,眼睛里揉不到半点的沙子,必是什么事情触动了父皇,而父皇暂时没有证据,就寻了个理由训斥了他一番。”
贤妃本就心虚,此刻却笑道:“难不成是因为大皇子提前回京的事情,让陛下知道了?”
“哦?”沈蕴卿轻轻的一抬头,眼中有一道精光快速的滑过贤妃的脸庞,让贤妃这个经久后宫之人,都觉得是一把利刃,正悄无声息的将她心中的胆怯给划了出来。
不免脸上有些不自在,只能强忍的道:“这件事,虽然说你我都知道,但是也保不住其他的人也看见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终归是闹到了皇上那里了。”
见贤妃这样,沈蕴卿收回那锐利的目光,脸上含着笑道:“贤母妃说的很对,哪里就只有我们知道呢。不过,说起来,大皇兄也太不像话了些。”
贤妃听到她话中有话,忍不住问道:“怎么说呢?”
沈蕴卿忽而一笑:“平盛没有和您说,那天他和沈煜从大皇子手下,救了一个小女孩的事情。”
也不等贤妃回答,接着道:“我还以为平盛会和您说呢。”
贤妃本来想摇头说装作不知道,谁知听到沈蕴卿这句激将她的话后,忍不住改变了主意,笑道:“是啊,你看我这记性,当时我还说呢,大皇子是太不像话了一些,竟然在街上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让言官看到,有他一阵子受的。”
沈蕴卿见她知道这件事情,心中渐渐的有了想法:“总不能是这件事情让父皇知道了吧?”
“不会,不会的。平盛说,他暂时不会去和陛下说。”贤妃急忙将儿子给撇除在了外面。
听到这里沈蕴卿越发的肯定,这件事不是引起皇上排斥大皇子的原因,看来确实是大皇子提前回京的事情,给露了出来。
便笑道:“既然不是平盛说的,那沈煜也没有说。这件事就这样吧,我想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留给言官们去弹劾吧。”
贤妃点点头:“是啊,这个时候,我们本就不想与大皇子为敌,何必要去说些那个呢。”
沈蕴卿见话也聊的差不多了,又随随便便的拉了一会家常,才起身告辞离开。
贤妃站起来相送,沈蕴卿拉着她道:“贤母妃,你看你,总是这样的客套吗?回头,等着平盛封王拜候,您出去开了府邸,我去看您,您还要送我到大门口吗?到时候人家不说您不好,该说我不懂得孝顺了呢。”
说着捂着嘴轻轻的笑了起来。
贤妃微微的一愣,心中某名的颤抖了一下。是啊,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但是在上几朝的时候,有些皇子功勋卓著,封王后就把自己的母妃接到自己的府邸中去住。
也算是逍遥快乐的。只是嘉和国开国历经三任,还没有这样的先例,不免感慨道:“这是哪里的话。”
沈蕴卿见她神情委顿,上前拉着她的手,细语漫言:“这有什么呢?前朝可以,咱们嘉和国就可以。一个王府中的老封君,可是比这样强得多。我母后是皇后,以后就是沈煜真的封王封侯的,也不能出去享受天伦之乐,可是贤母妃就不同了,这样的机会,不在天,在人罢了。”
贤妃愣愣的抬头,眼中渐渐的失去了应有的一份清明,变得迷茫而模糊:“是吗?在人吗?”
“自然,这红墙黄瓦看着让人富贵堂皇,可是哪有出去舒心啊。”沈蕴卿的眼眸从远处的墙体,渐渐的移上蓝蓝的天空:“就像这就要来到的春天,到底是外面的景色更加怡人。”
贤妃跟着沈蕴卿的目光,一直掠过了那蓝蓝的天空,定格在很远的蓝天之上,带着最大的渴望,久久不语。
过了良久,沈蕴卿才收回目光,似乎刚才是无心之失:“贤母妃让您笑话了,看我都说了些什么。”
贤妃这才眼中由呈现清明之色,但到底是含着一丝幽怨与希望,强笑道:“哪里,这宫中的苦,也就你还能与我说上两句。不过你这小小年纪,这样可不是很好。”
沈蕴卿苦笑一声,哪里是小小年纪,两世为人的她,加起来的年纪一点都不比贤妃小。
但这是心中的秘密,岂能随便表露:“知道了,贤母妃我先回去了。”
“走吧,红醉好生扶着你家公主。”
看着沈蕴卿消失的身影,贤妃到底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宫外的天,不知道是否会属于自己了。
那晚去解语夫人那里,看来是被沈蕴卿知道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
二月底的天气,不再是冷风强袭,虽然还有着寒意,但已经能感受到春天的那丝淡淡的暖意。
昭阳宫中的树儿都开始冒着细细的小芽,不知道御花园是个什么景象。
沈蕴卿挥挥手示意内侍们停下:“你们回去吧,红醉,咱们去御花园看看早春的花儿都开了没有。”
两个人一路行来,隔着厚厚的鞋底仍能感受到御花园道路上凹凸不平的鹅软石,一点点的刺激着脚下。
密密麻麻的让无觉得无端的舒服,遥遥看着满眼的树木,柳丝如金,抽芽吐穗。
远处的杏花,似乎已经开始淡着新样靓装,顶着一抹极淡的粉色,露出了尖头,想必不出几日,就会撑开自己,俏丽挂在枝头嬉笑了。
沈蕴卿禁不住道:“不过几日光景,这里倒是春景初现了。”
沿河一路行来,远山与水相接之所是一座飞檐小亭,想起小时候调皮,非要船娘划到那里去欣赏一番美景,只是后来身体羸弱,走到一半便不曾再去。
再后来,朝中风雨,满腹心事,哪里还有什么空闲去欣赏那六角小亭内到底是存了什么。
不远处,船娘们也似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已经开始收拾那画舫,等着宫中贵人哪一日兴起,游湖赏景。
伸手招过一个船娘,轻声吩咐:“可有闲置小船,去那边看看?”
船娘认得是三公主沈蕴卿,赶忙点头:“正好有一艘收拾妥当的船,不过船儿小点,公主要是在等等,大船是可以用的。”
“哪里用着在等,小船正好,一叶扁舟,岂不乐哉。不用等了。”说着就让人收拾了好了,踩着登上小船。
那船说是小,其实是五脏俱全,小小的棚下,有着精致摆设倒也怡人,沈蕴卿满意点头:“准备开船吧。”
谁知船娘刚要撑篙,却有一道声音从岸上传来,跟着船体晃动,有人上船道:“还是我来吧。”
沈蕴卿睫毛微动,星眸婉转,映入眼帘的正是陆承霭。只见他一身简短侍卫服侍,腰间系着一块玲珑玉佩不说,更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
长发束顶,黑玉簪着,只剩中间一颗明晃晃的红色宝石,如同耀眼的太阳,让他整个人越发的身姿挺拔,眉目潇洒。
陆承霭见沈蕴卿打量自己,一双狭眸露出喜色:“难道公主觉得我的船划得不好吗?”
说完也不等沈蕴卿反驳,手上稍稍用力,轻轻一点,顿时小船平稳驶离了案边,只留一道浅浅的水痕,在湖面上微微的荡漾起来。
连船娘看到这个侍卫的技术,都有些自叹不如了。
沈蕴卿含笑扭头,扶着窗棂,看着远山近水,只觉得心旷神怡,深深吸上一口新鲜空气,心中郁闷顿时消失一半。
船儿平平稳稳的在湖上越行越远,四周全是茫茫绿色的水波,沈蕴卿微微的瞥见站在船头,撑篙的他,心中异常安稳,闭了双眼享受着难得的时光。
陆承霭见船到中央,收了手中的篙,将系在腰间的那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两手相握,放在嘴边轻轻的呼气。
顿时一阵激昂而略带哀怨的声音沿着湖水,一路的荡漾而去,随着风飘了很远都不能阻止。
沈蕴卿听着入耳的音色,盘旋缠绵中,含着大千山水,仿佛心中有着千丘万壑之人,才能奏出如此音律佳色,忍不住赞叹一声:“好。”
音色淼淼和着水波荡漾,一路随着风至上云霄,伴云驾月隐隐的王者之气中,却有着浓烈而化不开的伤痕,似乎轻轻一碰就要碎掉。
但却被一股力量隐隐的撑了起来,冰冷而不容易让人接近,让人想到他的人,如同那坚硬的外表与偶尔露出的内心。
清风吹面,有风卷起云袖,低眸婉转,目光终落在船尾那个姿态闲适的人身上。
陆承霭一曲终了,将那羌笛挂于腰间,目光同时回望过来,四目相交,只觉得从心中开始都起了深深涟漪,阻挡不住的让人一直沉溺下去,不愿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