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惟斜着眼睛笑道:“婉清姑娘客气了。这位是我的好友,耀鸿兄。”
沈耀鸿见他这样称呼,是不想暴露身份,也不做声,只是如常的坐在那里。
那婉清姑娘见方景惟这样说,上前轻轻的施礼:“见过耀鸿公子。”
“客气。”沈耀鸿点头。
婉清坐下,便吩咐侍婢去取了饭菜来,几个人团团坐下,细细的说着话,那婉清姑娘不似花街柳巷中的姑娘一般轻浮,只是守礼的招待他们吃喝。
沈耀鸿见所有的东西一应是雅致之极的,心中更是疑惑,加之今天在嘉和帝面前挨了训斥,几杯酒下肚,更是明显的闷闷不乐起来。
方景惟一个眼神示意,婉清领会,执壶将玉液填满了沈耀鸿眼前的玲珑杯,声音浅淡:“耀洪公子,可是有心事?”
沈耀鸿看着素白的手,在自己的眼前轻轻的一晃,想起,萧筱有时候也是这样伺候自己吃饭,但自己多数不喝酒,她呢也不是贤惠的人,没有这份安静与雅致,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婉清。
婉清顿时脸色微红,将壶放下,转身出去了。
方景惟则与沈耀鸿便喝酒便道:“听说皇上因为雪灾的事情,训斥了殿下?”
“你怎么知道?”沈耀鸿微微的眯起眼睛,里面危险的光线,在慢慢的溢出来。
方景惟笑道:“在街上正好碰到昔日的同僚,无意中说了起来。”
“既然如此,今日喊我来做什么?”沈耀鸿一脸深思。
方景惟道:“我一直仰目三皇子的才学,只是因为职小位轻,不能一同说话,深表遗憾。今天有幸一起把酒言欢,看到殿下如此愁眉不展,但愿能给殿下排忧解难。”
“如何解难?”沈耀鸿不屑的看了一眼方景惟,一个靠爬女人床的男人,能说出什么好话了吗?
方景惟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接着道:“皇上的训斥可是因为缺银子?”
“是因为腐败!”沈耀鸿更是不屑。
方景惟摇头笑道:“在下可不这么看。那些官员贪污是好处理的,不过是杀头了事。可是,这里面真的就有人贪污这么多吗?我可听说,上次上报的赈灾银两与实际送出去的并不相符啊。”
此话一出,如惊雷之声,使沈耀鸿猛然侧目。
方景惟接着道:“三皇子,不要着急。你肯定奇怪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是吗?这个咱先不论,只说,三皇子管理着库房,因为邀功心切,虚报国库之数,因为银两不够,又假意说是底下的官员贪污,这可是寒了所有对三皇子一心一意的那颗红心啊。”
听着方景惟的话,沈耀鸿当然知道是寒了一帮跟着他的臣子的心了。
可是,如果不杀他们,自己就会被查出,当时,因为贪功心切,让嘉和帝表彰他管理库房有方,故意虚报了几百万两的白银。
谁知,可巧北方发生了雪灾,皇帝就让拨款赈灾。三皇子无奈之下,只得接着上次的谎话往下编,按照嘉和帝的规定发放银两,可是,国库中没有那么多,赈灾效果自然不明显。
御使上奏弹劾,沈耀鸿就找了个理由,说是底下人贪污,才造成了银两的流失,这是嘉和帝信任他,没有派人去查看国库,直接让下令让他将贪污的人杀了。
可是,那些人都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是在以后自己登上帝位的有力支持。只是现在,如果不杀他们,自己就会死亡葬身之地。
如果杀了他们,则失去了支柱。这也是沈耀鸿现在最为苦恼的原因。
方景惟见自己的话戳中了三皇子的心事,执杯道:“解决此困境唯一一个办法。”
“什么?”
“钱!”
“本皇子当然知道是钱了,如果有了银两,自然万事都可解开。难道你有银两不成?”沈耀鸿第一次发现这个方景惟似乎太过聪明,甚至聪明的有点过头,心中对他的看法开始改变。
方景惟淡淡一笑:“此法真的有一个,但是就看三皇子做不做了。”
沈耀鸿越听越糊涂,盯着方景惟道:“你说。”
“我知道谁有钱。”
“谁?”
“这里的主人!”方景惟与沈耀鸿四目相对,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句话。
沈耀鸿冷笑:“这里的东西确实都是稀世珍宝,但哪里有那么多的银两救急,就是有,凭什么要赖帮助我?”
“这就是今天我让三皇子来这里的目的。婉清姑娘是南方大家的女子,有着殷实的家底,但独对一人倾心不已,她愿散尽千万家财,只求侍奉一人,这个人就是三皇子你。”
沈耀鸿讶然,聪明如他,似乎知道这是一个不知何人布置的局,但想起那么多的银两,心中就忍不住的犹豫起来。
“真是笑话,婉清姑娘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夫婿没有,何以对我如此呢?”沈耀鸿苦笑一声,仿佛在听一个笑话。
“既然三皇兄不信,那我可没有办法了。还是让婉清姑娘单独对你来说吧。”方景惟说着就站起身来,离开了。
沈耀鸿刚要阻止,就见婉清施施然的进来,整个脸上艳若桃李,眼睛还有清泪流出:“是三殿下嫌弃我吗?”
沈耀鸿蹙眉,看着美人如此梨花带雨,又因为酒后的缘故,竟然起了怜惜之情:“婉清姑娘这是何必呢?”
婉清来到他的面前:“我在十四岁那年父母双亡,成了一介孤女,来到京城投奔亲朋,谁知在街上无意中的一瞥,此生就再也难忘三殿下了。连续找了三四年,才找到你,一打听才知道,竟然是三皇子,心中更是灰冷。幸好,偶遇四公主,成了至交好友,才托了驸马爷,请三殿下到了寒舍。谁知三殿下,竟然如此的嫌弃与我。”说着猛的站起来,伸手将手中的酒杯摔了个粉碎,从中找出一截断磁,向着自己的脖间而去。
嘴中还朗道:“我死后,这家财都归让三殿下带去解燃眉之急,只求殿下恩准我可以用侍妾的名分入宗祠。”
沈耀鸿本不是对美色动心之人,但见这女子不似一般女子哭哭啼啼,独有一种绝情在里面,又想到那如此多的家产,不过就要一个侍妾的名分而已。
既然是侍妾,这样貌美而多情的侍妾不妨就留下来,也可聊以慰藉。
想到这里,他轻轻的伸手一抬,一把将面前的人儿搂进自己的怀中,夺下那片碎磁,低头轻声道:“死了多可惜,不如就陪着爷。”
婉清一怔,旋即越发的脸红,一下子扑到在沈耀鸿的怀中。不知道是这个女人却是有动人之处,还是酒后的缘故,沈耀鸿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激动,也跟着突突的跳起来。
直到夜越发的深沉,屋中的那点灯光灭掉后,方景惟才从远处的房屋中出来,再一次看了一眼今晚喝酒的地方,嘴角竟然挂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谁说三皇子不爱美色不爱财,这是给的不够大,不够多罢了。
五日后,凤梧宫中,沈蕴卿正看着张太医给母后把脉。
半晌,见张太医移开手,站起身来,道:“热毒已经散了一半还多,继续服药出了正月就能痊愈了。”
“太好了。”沈蕴卿感激的看了张太医一眼。
张太医亦笑道:“这是老夫的职责所在,看到皇后娘娘康健,老夫也高兴。”
沈蕴卿亲自送了张太医出来,见周围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母后的病,确是没有什么事情吗?”
张太医讶然的看了她一眼,很是奇怪这个徒弟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见瞒她不过,只得道:“这两种遇到一起是致命的毒药,老夫虽然能暂时延缓皇后的病情,但不能根除啊。”
沈蕴卿急道:“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了。”张太医叹息道:“用药调养着,还是能多活几年的。”
沈蕴卿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能多久?”
“拼尽为师毕生所学,能有三年。”
沈蕴卿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使劲的握着,连将指甲掐断在掌心都不自知。
张太医摇头道:“好好的调养吧,用你的所学尽量调养,或者还能更久一点也未可知。”
沈蕴卿木然点头,知道这是张太医安慰的话语,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试一试,毕竟她说过要好好的和亲人们在一起。
只是,谁才是伤害母亲的凶手呢?沈蕴卿的心又沉了沉,到现在都没有一点的头绪。
张太医已然走远,沈蕴卿独自站了一会儿,所想无果,又担心母后惦记,刚要转身离开,则听到有人远远的喊道:“皇姐。”
回头见是沈煜,慌忙收了心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个时辰怎么来了啊?”
沈煜似乎心情不是太好,也没有注意到沈蕴卿的异常,解释道:“父皇不是让我与五皇兄今天去听政来吗?”
“哦,这是刚刚散了朝会啊。”沈蕴卿这才起来,从今年开始,嘉和帝让年满十五的沈煜与沈平盛开始接触朝政方面的东西了。
沈煜点点头道:“刚下了朝,母后怎么样了?”
“张太医说比前段时间要好很多了,在调养一些时日,应该问题不是很大。”沈蕴卿把悲伤的心思深深的隐藏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弟弟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