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斌
如烟最近变得很不快乐。
看着深秋的落叶，如烟都会无限感怀，任由思绪乱舞，常常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就像那深秋飘然而落的梧桐叶，不再有动人的光华，只是无可奈何地飘下，飘下，早就迷失了自己原有的方向。
今天中午，如烟着实让同事们吓了一跳。虽然同事们早已习惯了她时常阴晴不定的情绪，但午餐后热烈讨论着家常琐事的同事们还是被吓到。
轻轻悠悠的乐曲荡漾在午后的阳光里，有点迷离的味道，但在这略显寒意的初冬，仍有些许暖意。如烟就在这样的午后流泪了。起初，如烟只是悄悄地躲在属于她的角落落泪；她只是轻轻地用指尖划去一两道泪痕。但当她流连于论坛，不经意间看到了那篇《婚姻如茶》后，那虽经控制却再也泛滥不出的泪再也无可抑制地滑落了。如烟不知道，同事们早已骇然停止了喧哗，早已对她侧目而视了。正专心下棋的清幽与如烟隔得很远，也立刻走过来，想说什么，但看到了屏幕上的帖子，无声地走开了；办公室的冷姐姐（同事们一向这样尊称）竟意外的轻轻地叹道：“唉，真是性情中人！”然后，大伙儿像是要给如烟一个清静，各自做事了。稍顷，大伙心领神会便各自散去，但同样的轻轻悄悄。
《婚姻如茶》确实让如烟想起了不少尘封的往事，但只有如烟明白，她并不是因为这才流泪的。虽然，如烟也知道，同事们一定很奇怪她为什么这样反常，而且会给同事们带来不快，但那泪还是悄然落下了。如烟也奇怪，为什么近来那样常常落泪。
如烟的不快乐在日子里一直呈现，真要让她说一说究竟是为什么，也许她也说不出个确凿的理由。不过，最让她感到悲观与绝望的是昨天晚上。
“假若不是因为需要，你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我了吧。”在昊摸索之际，如烟小心地试探着。“别破坏情绪。”昊简短地说完这话后，便不再作声。而如烟也没再作声，只是任由昊的双手来回地游走。
迷乱之际，如烟仍是觉得昊太令让她失望了。如烟不由地就想起了她与昊的点点滴滴。初次见到昊时，他是健谈与阳光、是粗犷与细心、更是自信与实在的化身。这就是那么多年来，如烟都梦想遇到的白马王子。现在想来，如烟是看到昊的第一眼就被征服了的，以致于抛弃了所有的传统经及多年来所受的教育。
当初母亲对昊有极大的不满。即使是这样，如烟早早地把态度给挑明了：即使昊不爱她，只要昊要她，她也要跟着昊。如烟直至今日也没有想明白，究竟是什么力量使一向以乖乖女闻名的她有了这么强烈的叛逆心。
如烟永远不会忘记，她带着昊去见父母亲时，母亲的两个“不配”没有把一向自恃的昊击垮，不过这反而更刺激了昊对如烟的好。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昊都能巧妙地回答了，而且极有诚心，不卑不亢。那种感觉如烟至今也没有忘记，她真的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那种幸福感，几乎要把如烟淹没了。那种幸福，在父母亲、亲戚朋友那里无从寻找，但却充斥了她全身的每一个血管。
虽然，背叛本身便是一种折磨，如烟有时也会为家人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痛苦，但如烟只要想起昊温暖的怀抱，就会油然而生莫名的欣慰与快乐。如烟常想，也许正是昊面对困难不低头的倔强和昊对她如父兄般的呵护，才使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昊。事实上，如烟也巧妙地利用了父母亲，因为她知道，一向最疼爱小女儿的他们是不会为难她的。所以，父母虽是满心的不愿意，但如烟却着实有一个风光的婚礼。
婚后的生活虽平淡却甜蜜。在昊的百般呵护下，如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幸福的所在。昊像疼爱任性的小女儿一样，捧着如烟，就连饮食起居这些，昊也一律承包。尽管这是如烟作为一个妻子应做的份内之事。如烟在家里唯一做的事，就是提意见，而昊全能一一接受。如烟常想，真的是难为昊了。说真的，昊从小也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如烟父母常常来看她，也为昊能够这样照顾她而感到了欣慰不已。
这样平静甜蜜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孩子出生。孩子的降临，是如烟和昊夫妻俩渴盼已久的一件美事。为了孩子，昊不顾整日的应酬，咬牙戒了多年来的烟瘾，甚至连最爱喝的可乐都能够忍痛割爱。记得如烟怀孕那阵子正是七、八月间，不用上班，在家里休息。虽然昊工作忙得顾不过来，但中午的那一餐必是昊顶着炙热的日头，赶去菜场买了鲜活的鱼虾等极富营养的小菜回来，再亲手做好炖好，亲自端到如烟的面前。那时同事们羡慕如烟。如烟常听着同事们对昊的赞美，羡慕不已。
不过，幸福总是短暂的，孩子的降临让如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由于昊不再关心她了，昊现在最为关心的是他的事业跟孩子。白天他们各自上着班，本来如烟每天都可以收到昊询问的电话或短信的。但现在往往是如烟给昊打电话，电话却总占线；如烟给吴发短信，却是没有反应。有时候，如烟也会问昊有没有收到她的短信，但昊总是板着脸说，整天玩这些无聊的东西，你不烦吗？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抱抱孩子。如烟常被昊说得一言不发。最让如烟难过的是，那次如烟给昊发了一个自创的充满温情的短信，昊回家后居然对如烟说，你就整天想着这些男男女女卿卿我我的事吗？今后少给我来这套。可怜的如烟当时就蒙了，孤单垂泪到天明。
现在的如烟，却过着十分凄苦的生活：常常一个人面对着孤灯，守着熟睡的孩子，等待着昊的归来。在如烟的心中，一切都变了，昊虽然没有跟她吵跟她闹，但说话的语气、做事的态度、对如烟的要求都变了。如烟从来就没有感觉到生活还会这样的不自由。更让如烟气愤的是，昊又抽烟了。刚开始的时候借口是应酬，只在外头抽，但后来却越抽越凶，在家里、公共场所也抽了。如烟真的很看不惯昊在公共场合抽烟的样子。但昊却从来都不听如烟的劝告。说急了，如烟会把儿子扯进来，让儿子也劝昊不要抽烟，昊总是口头答应得很好，但过后却照抽不误，而且还当着孩子的面抽烟，口口声声地说这是最后一次。有好几次，如烟想跟昊好好地谈谈，但昊总是晚归，总是推说工作很累，倒头就睡。每当这时，如烟总是难过得想哭，但却总也不敢流泪。因为她明白，在昊面前流泪，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因为昊最讨厌的女人流泪。如烟的眼泪不但不会让昊醒悟，而且只会让昊对她更为讨厌。如烟也曾想过要跟昊大吵一架，但却始终也没能学会，更没敢跟昊大声说过话。有多长时间没跟昊好好地聊聊了，如烟不记得了。如烟不知道，她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她还可以支撑多久。
如烟正在这样想着，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了，她想着她与昊认识以来的丝丝缕缕。想着这些，如烟就会心痛。真的，也许如烟自己都无法相信，怎么会对以往的点点滴滴有这么好的记忆。如烟难以置信，自己会有这么细腻的情感。她只知道，昊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是崇高与神圣的。但是，昊却在渐渐地远离她，渐渐地无视她的存在。如烟好想好想跟昊好好地说说话，哪怕只是聊点工作也好，好想好想扑到昊的怀里，可以像以前一样撒娇，听昊对她说“我爱你，我会守着你一辈子”，如烟也好想好想对着昊唱《一个爱上浪漫的人》，一起聊聊浪漫的事，一起想着夕阳西下时两人携手漫步于江边的背影，一起想着白发翁郁时互相数着黑发的温馨，一起想着含饴弄孙时两人的小小的争吵。
然而，如烟感到迷茫，这种温馨的生活，终究如梦一样化为泡影了吗？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只在记忆与梦想中能够拥有了。
孟庭玮那空灵的《无声的雨》又带着熟悉的旋律来到了如烟的耳边，如烟想跟着一起唱，但眼前却闪现了昊那双冷酷的眼。
如烟的心也寒了，只是从喉头口挤出了一丝干涩的颤音。如烟想关了这恼人的音乐，抖动着手指，却几次未能成功。
“回忆总是美好的，还是活在回忆里吧。已经有了回忆，即使没有未来，我也心甘了”。如烟这样想着，放弃了再努力，任由那歌循环往复地飘着，任由那雨无声地落着，任由那泪悄悄地滑着，任由那心孤寂地游向昊，游向她的爱人--那个曾经那么爱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