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权利管我!”我大声地回嘴。“你”“你这混账!”啪一声,他打了我一巴掌。我呆在那里,今天我被打得还不够嘛?为什么连爸也打我?!我掉下眼泪,对着他还有从厨房走出来的妈大声吼道:“我讨厌你们!讨厌讨厌讨厌!”说完,我冲上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痛哭失声。李华成,李华成,我真的好想你!你在哪儿?李华成!那一晚,我终于了解李华成是谁。他是我爱上的男人,不能爱,却爱上了。
我被禁足了。
除了学校,我哪儿也不能去。李华成好像也知道我家的事,他托欧景易有空来看我,自己却没有来找我。我也不能去找他,因为爸妈拜托老师,下课不让我去任何地方。
这样过了三个礼拜,我只觉得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如同死了一样,灵魂像被抽去一般。剩下的只是我的躯壳。
我的哭闹没有让父母丝毫动心,反而把我看得更严。后来,我干脆把自己反锁在家里面。我不去上学,也不想出门。整天闷在暗黑的房间里,只是流眼泪。眼泪流干了,就只剩呼息,我发现,我已经快死了。
快要被思念折磨死了。就这样,睡醒哭,哭醒睡。不知过了多久,多久。那天晚上,我突然坐起身来。走到桌前,看了看日历。我笑了,一个多月来我居然笑了,因为我发现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十五岁的生日。
我突然很想见李华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我逃出了家门。我真笨,一个月来就只知道哭,完全没有想到要逃。招了辆出租车,我去了一家李华成曾经和我去过的刺青店。踏出了刺青店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毫无头绪地走着。我想见他,可是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儿,我发现我什么都不知道。两台呼啸而过的机车在我身边停稳,车上的人走下来:“妹妹”“要不要去玩?”
我抬起头来,对他们说,“今晚飙车的地点在哪?”他一愣,又露出坏坏地笑容:“中正路啊,刚开始没多久,要不要去?我载你!”
“好!”我二话不说地跨上他的车,我知道李华成一定在那里。
其实人不错,载我的伦哥他边骑车边问:“你要去找谁?没人的话,就让我载。”我知道他们飙车的时候喜欢载个女生在后头炫耀。
“今晚很多人吗?”“很多啊!火龙车队和青虎车队今晚连起来飙,一两百台有吧!你找的人是哪队的?”我不知道李华成是在哪一队,没听他说过。所以只好摇摇头。很快就到了中正路,伦哥看了一眼手表,“应该再有五分钟车队就会到了,你路边站点,免得被碾死!”他点了根烟说着:“你脸色怎么那么不好?不会挂了吧?”
我没听他的话,盯着前方看,不久车声和车灯渐渐出现。才一眨眼的工夫,几十台车子就呼啸而过。
那么多车,我去哪找他?一咬牙,我冲到马路中间,想看清楚每台车子。伦哥大叫一声想把我拉住,已经来不及。我听见叫骂声,刹车声,还有撞车的声音。
我只是张大眼睛想看李华成在哪里,可是我却看不清,除了车灯我看不到什么。
突然一台车子急速刹车停在我前面,车身一斜,压着地面笔直地向我冲过来,在离我一公尺的地方勉强停住。只见那人滚了两圈后站了起来,狠狠地摔掉了手上的安全帽,气冲冲地向我走过来“干!你找死?他妈的挡在那儿--小雏菊?”
等我闭起眼睛准备接收他那愤然的一拳,他突然叫出我的名字。我睁眼一看,竟然是欧景易,他摔得鼻青脸肿,整只手都在流血,我颤抖地说:“对”
对不起。“脚一软,我便跌坐了下去。
欧景易连忙冲过来扶住我,一边大叫喊:“call成哥,叫他掉头,快快快!说嫂子在这!”他这一吼,旁边几台仍在打转的机车都停下来,后面来势汹汹的机车群也都停了下来,把中正路当成停车场。一下子,几百辆机车停的停,转圈的转圈,“他”“他们怎么都停了?”
欧景易扶着我坐在柏油路上,“废话,一半车队是老大的,大家不停下来看看大嫂,不然要干吗?”
“他在”“在哪?”我头昏目眩地问着我的体力早被眼泪榨干了。
“老大的车子早就飙到前面不知到哪里了,喂!小雏菊,你别死啊!你要是死了,老大会把我们全砍了陪葬的!”他非常紧张地说着。我闭上眼睛,只觉得很累。想到李华成就要来了,才又勉强睁开眼睛。安静的路上,突然又传出喧闹的车声,接下来一群人嘈杂声:“成哥来了!”李华成终于来了!
我看着那台像失控的机车撞了过来,在机车还没有全部停下来的时候,车上的人跳了下来,李华成一手丢了安全帽,只见他苍白着脸,向我冲过来。
他的脸苍白,是不是病了?我松开欧景易的手,也朝他跑了过去,只见他喊着:“小雏菊!”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冲了过去,和他扑了个满怀。他又急又气地说:“你到这来干吗?”我努力地挤了一个笑容:“我”“好想你!”这几个字用完了我全身的力气,话说完,我全身一软,眼前一黑,就这样倒在李华成的怀里。
我总算回到了他的怀抱。那天,我在李华成的怀抱里睡着。
醒来的时候,隐约可以看到李结成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坐在窗口,朝外面吐着烟。我拉开棉被,他也回过了头,弹掉手上的烟,他走过来一把抱起我问:“好点没?”我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只有他的心跳可以使我安静,了解自己的存在。“你瘦了。”他仰起我的头,看着我轻轻地说着。
“都是为了你。”
虽然只是一句话,却包含了我所有的爱,李华成抱紧双臂,抿着嘴沉默不语。过了好久,他才叹气:“你这样跑出来,你爸妈会担心的。”
“不会!他们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别任性,睡吧,明天我带你回去。”说完他放下我,想替我盖被子。
“不要!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我抓着他的衣服,哭喊着:
“我讨厌他们,讨厌死了!”
“傻瓜,你要是和我一样没了爸妈,就不会觉得他们讨厌了。”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他是孤儿。
“不管!他们不让我见你,我讨厌他们!”黑暗中,我觉得可以听见他的叹息声,只听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他们是为你好,我不是好人,跟着我会受苦的。”
“在我心里,你最好。”我抱住他,送上了双唇,生涩地吻着他。他双手收紧,也低头热烈地响应着我,黑暗中,没有半点声想,就只有我和他的心跳声,喘息声。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把我推开,“睡吧。”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床畔。“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拉住他,开始无理取闹地落下眼泪。“不是不要,是不能。”他厕过头,想不看到我的眼泪,望着窗外无奈地说着,我一言不发,他则是头也不回地慢慢想走出房间。
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我不能让他走,他是我的男人!我伸手把胸前的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把整件上衣退下,叫住他:“李华成,你转头!”他停下来,一转身,猛然倒抽一口气,勉强地问:“你干吗?”我下了床,往他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扯下我内衣的肩带,“我干嘛,你很清楚。”他好像看到了怪物,整脸死白,往门边退,用手指着我结巴地说,“你”“你的胸口”。
我的胸口,刺上了一朵艳黄的菊花,那是我到刺青店一针一针地让刺青仔帮我刺上的,还记得边刺他边发牢骚:“成哥一定会砍死我。”
“我刺的,今天刚刺的。”说完,我扑向他的怀里,他颤抖地抱着我。“你这笨蛋,学人刺什么青”。
“你背上也有,我听欧景易说的,让我看”“好不好?”说完,我伸手霸道地把他的上衣脱了下来,瞪着他胸口一条一条的疤看,像蜘蛛被打扁一样地横挂在他胸前。那是被开山刀砍出来的。
他推开我,喘气地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去把衣服穿起来!”他边说边大口地喘气,就像遭受到什么极刑一样的痛苦。
我知道他为什么喘气,我是小雏菊,但是国中三年,男女之间的事,我不是完全不懂。至少,我看得出来他喘气的原因。
我看出来了那是,一种野性的欲望。“我不要,我要你,你是我的男人,欧景易他们都那样说,为什么你不肯要我?”我再次扑上他,紧紧地抱住他,而他的手则是不停地抖着。
“我一定会砍死他们。”他愤愤地说着,看着我低吼了一声,紧接着粗暴地吻住我。手则解开了我内衣的扣子。
他脱掉了我的牛仔裤,把我抱上床,吻着我的脸,由脸一路往下滑,他怜惜地吻着我胸口的菊花。
“疼?”我颤抖地回应着他,不让自己呻吟出来地回答:“不疼了。”
他覆上我,把我困在双手之间,贴着我的脸大口地喘气,在我耳边说:“小雏菊,你是我的,懂不懂?”
我想,我真的懂了。我抱着他,指甲牢牢地抓住他的背,随着他在我身上找到慰藉。李华成,那一晚,真正地进入了我的生命。真正地成为了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你死到哪里去了?”一回家,父亲的咆哮声就在客厅响起。我走上楼,快速地整理了东西,一言不发,背着唯一的包包,走下楼。
“你”“你这不孝女,有种出去就不要回来!”他愤怒的抓起我,摇着我,仿佛想要把我摇碎般。
“我是不会再回来的。”我冷冷地看着他。“你走,你有种走,我会去告那个男的诱拐未成年少女,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母亲,把父亲抓紧我肩头的手掰开,而父亲则像头疯了的野兽,想把我撕碎一样。
“你去告,我保证,回来的不会是我,会是一具尸体。”我掰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家门走去。
再见了,家。我回头深深地向门一鞠躬。在告别十五年的家之后,我要去追寻我要的幸福。
我看着坐在机车上抽着烟的李华成,不禁嘴角向上扬。看!我的幸福,就在那,就是他!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小雏菊轻声哼着。“听过这首歌吗?”小雏菊问我。
“听过啊,孙燕姿的《天黑黑》,很好听啊!”我眨着眼睛笑着说。“那一年,我就是那种心情、这样离家出走”。小雏菊灭掉手上的烟,眼睛没有焦距地往前看。
“后来呢?”我双手敲着键盘,问着。“后来”。她睁开那看不出一丝感情的眼睛,思绪飘回了她十五岁那年。她和李华成私奔的那年,她找寻幸福的那年。我勉勉强强地把国中念完,当然就没有升学了。李华成非常不高兴,硬要逼我重考联考。每次他一把那事拿出来说,我就嘿嘿地一笑,自己把衣服脱掉。他只好吞回到了口边的话。
日子很快乐!真的,他很宠溺我,我要的他都能给我。我要的其实并不多,只要他陪着我。
我从小雏菊渐渐变成了老大的女人。现在,看到我的人都叫我雏菊姊;我从来不扁人,因为没那个必要,我变成大姐头。我手下有一批人,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跟着我。那群女生,年纪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脾气却个个都比我辣。她们是欧景易那群混混的女人。李华成很不喜欢那些人紧紧地跟着我,说会把我教坏。
我笑他,把我带坏的人就是他。
李华成保护我非常紧,若非有事,不会把我丢下。他总是跟随我左右,连让我一个人在家都不肯。
后来,听欧景易那群人说,才知道,原来他是怕我被李华成的对头给绑了。李华成以前没有弱点,现在有了。
这是道上面传的话。他的弱点是那朵脆弱的雏菊。
我只听过一次那句话。欧景易他们就被李华成骂得狗血淋头。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只是不回答。
跟着李华成这一年多里,我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我还是那朵雏菊。我变得只是男女方面的欲望。
有了第一次,他对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碰也不碰。他现在几乎是只要想就做。有时候回到家里,他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会在客厅里强要我。我并不反对,我仍然觉得很新鲜。日子就是这样过的,我总以为幸福来了。后来才知道,那只是黑暗的开始。
他侧着身子看着我,看我的眼神还是一样的温柔,从来没有变过,似乎能把我融化。长了茧的手,抚摸着我的背,像哄着出生婴儿一样的柔,一样的轻。“明天陪我去五厘寮。”他低低地说着。“去那儿做什么?”我闭着眼睛,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是有体力,我可没那么多精力。“见龙哥。”“谁?”他从未跟我说过道上的事,也不准欧景易他们在我跟前说悄悄话。
“我大哥。”
“你不就是大哥?”那群跟班不是都大哥大哥的叫?他低笑了一声,轻轻揉揉我头发,“那是欧景易他们叫着玩的,我是大哥带大的。”
想睡的我意识模糊,不知他在说什么。挪了挪身子,在他的胸膛找到了温暖的来源,我呼了一口气,让自己被睡意占据,不想再抗拒。
“洛心,你说,爱情值多少?”小雏菊看着桌面问。“爱情?”我盯着计算机屏幕,改着错字,笑着说:“当然值很多啊,我立志要当言情小说家耶!爱情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是吗?”小雏菊的声音总是那么远,那么不带感情。她抬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在你这年纪,爱情是命”。
“现在呢?”我打完键盘,看着她问着。“现在?”。小雏菊眼神很空洞,仿佛我的问题是那么困难,那么难以回答。
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黑暗,李华成的世界就是黑暗。酒店里的灯光非常黑,到处都是烟酒味。沙发上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身边全部站满人,男人。只有我和那西装男人旁边的人是女人。我不安地靠向李华成,除了他我不认识别人的。欧景易他们全部都在门口外,没有进来。我不懂为什么。“叫龙哥。”李华成第一次没有握住我的手。由我像只无头苍蝇不知该往何处飞。“龙哥。”我低着头叫。
“华成,你们坐!”男人发话了。李华成坐下,牵着我坐到他身边。我只觉得十几对眼睛都看着我,仿佛我是异类般。“不是自己人?”龙哥开口道。
“不是。”
我能感觉到龙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阵子:“这么嫩,你不怕在床上把她折断?”话说完,他旁边的男人们大笑,让我不知所措。
我知道李华成身子僵了一下,我正想抬头看他,龙哥身边的那个女人开口了:“龙哥,你别欺负小妹妹。妹妹,你几岁?”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觉到李华成轻轻摇了摇我的手,我才讷讷地开口:“十六。”
“华成,你诱拐你学妹啊?”龙哥又开口说。“喜欢上,没办法。”他终于用一咱淡淡地语气开口了。“不要惹多余的麻烦就好。”龙哥口气仍然很淡。“不会。”“小妹,你叫我兰姐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兰姐又问。“小雏菊。”我没有回答,是李华成回答的。
“你这孩子,脾气倔强得跟牛一样,我是问你女朋友不是问你,干嘛一副我会把她吃了一样?”兰姐笑了。
“华成,你二十了吧?”龙哥说着,“我想把五厘寮交给你扛。”“小雏菊,来,他们男人说话,我们去别的地方。”兰姐站起来,伸出手牵起我。我只是缩到一边,望着李华成,他眼中闪过一点不忍,开口轻轻说:“你跟兰姐去,我和龙哥有事,等会找你。”
我定在原地,还是不习惯接近他以外这些可以把我看穿的陌生人,龙哥眼里露出不悦,李华成又推推我,耐心地说:“我等会儿就过去。”
我没办法,只好咬咬下唇,满心委屈地跟着兰姐走往另一间包厢。我听到龙哥不高兴的语气说了句话,在门关上的一瞬间:“那么弱,会拖累你”。我还没有听到李华成的回答,厢门就在我听到回答以前关上了。
我会拖累他什么?我不懂。那时我真的不懂。
“你和华成怎么认识的啊?”兰姐拉着我到另一间包厢,里面三四个女孩一看见兰姐就连忙问好。
“我”“我曾经救过他。”那次他被打得七晕八素,差点死在巷子里的时候。
“喔”“难怪那小子会喜欢你。”兰姐望了我一眼,“你真的很可爱耶!”说完,她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我对她们这群人没有好感,所以稍不高兴地把头撇向一边。“你很怕生对不对?”兰姐也无所谓地笑了一笑,“我以前你这年纪,也是很讨厌老女人那样捏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兰姐看起来不老,我觉得她最多三十。“没关系,你不用怕,以后有事就找我,李华成如果欺负你,也来找我!知不知道?那小子脸长得好看,要看好了,别让他跟别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