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废体!”
一道带着不耐的声音,自这不大的房间中响起,一名约莫二三十岁的青年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九岁的少年,一脸的漠然。
不过,一脸漠然的他,眼神之中,却有着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窃喜,眼前这个少年是一名废材,似乎让他暗松了一口气。
而在少年和青年的一旁,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剑眉星目,刀削般的脸庞充满刚毅,相信他年轻之时,定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但此刻他的眼中却噙着一丝疲惫,当从青年口中听到“一介废体”这样的字眼,他双目中的疲惫更是加重了不少。
微叹一口气,老人看着眼前才刚满九岁的孙儿,露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他怎么又不知道青年所说的是不争的事实,先前他也是对自己孙儿的体质探测过了,得出的结论却是一般无二,孙儿阳天是一个不能修炼源力的废体。
“父亲,阳天体内的道宫五藏,根本就不能容纳五种不同属性的源气,这样他的修为只能止步于源丹境,永远不可能踏入道宫境,更别说以后修炼源力了。”青年转过脸,看向旁边的老人,沉声的道。
老人默然点头,有些浑浊的眼睛中带着一丝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最疼爱的孙儿,竟是一个不能修炼源力的人?
在他先前探测之中,虽然他得出了孙儿不能继续修行的结论,但他仍然不甘心,他希望那次的探测只不过是他的老眼昏花,也不愿接受孙儿是一介废体的事情。所以他才通知自己的次子,要求后者为阳天慎之又慎的探测一番,但结果往往是不尽人意的,他的侥幸并没有成真。
这个世界上的人,大可分为两大类。一种是平民凡众,遵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律,短短的数十年,便是这类人的大限。
另一种则是顺应天地却又逆天而行的人,他们锻炼己身,窃天地造化,涅槃自我,以求能冲破时间力量的禁锢,与天地同寿,长存于世。
后者这种修行之人,通称为源师。他们感应天地源气,吸收化为自身的源力,从而达到凡人望尘莫及的境界。
源师的境界大致分为源丹境的源士、道宫境的源师、灵台境的源宗、煅神境的源尊、造化境的源圣、涅劫境的源帝。至于源帝之后,那则是传说中超脱了生死的存在,因为没有人知道是否真的有那样逆天的人,因此也不知其境界该如何区分。
而这个名为阳天的少年,小小年纪已经达到了源丹境大圆满的高度,这比上一般的同龄之人起码要早上两三年,因此他的资质不可谓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也不为过。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个看起来在修行之上拥有远超一般人的悟性的少年,却因为他体内道宫五藏不能容纳五种属性的源气,永远只有止步在道宫境之外。
所谓的道宫五藏,其实指的是人体中五个最为重要的器官——心、肝、脾、肺、肾。
当一名修者到达源丹境之后,他便能感应天地源气的存在,而后通过修炼功诀等手段,将那些凡人不可见的源气吸收进体内,洗伐自身,培元固本,为晋入下一个道宫境打下殷实的修道基础。
修者突破源丹境,晋入道宫境之后,便需要吸收五种不同属性的源气,这五种源气,被称之为五行源气,即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属性的源气。
心属火,因此需要修者寻找火属性源气浓郁的地方,譬如火山口这种天然形成的地方,火属性的源气最是充裕,是修行心之一藏的理想之所。
肝属木,木属性源气最充裕的地方自然就是莽林之地,最好就是在有不凡的灵树之处,那样修行肝藏不仅事半功倍,必然更会获益匪浅。
脾属土,同上,最好就是寻找有灵气的地方,譬如有灵脉的山地或洞府,对修脾之一藏大有裨益。
肺属金,如果有条件或者大机缘的话,最好就在盛产金属矿物的地方修行这一藏脉,不用说,金属矿场的金属性源气最是纯净与浓郁。
相对以上四大藏脉,肾之一藏无疑是最好修炼的,因为水随处可见,只要是有青山秀水的地方,便是修炼肾藏的理想之所了。水属性的源气是五行属性中最容易感应到,也是最容易修炼的。因此道宫境修者修炼的第一个秘境,大都是这一个藏脉。
至于阳天这个少年,他身体中的五脏,并不能和一般修者那般相提并论。因为他体内五脏的根本就没有契合以上的五行属性。经过他的叔叔阳焕的试验,他体内的五脏唯一契合的属性,竟然是雷电。
当阳焕将自身的源力输入阳天的体内进行引导之时,后者的五藏竟同时产生雷鸣之音。一般来说,输入源力引导之后,契合火属性的心之一藏带来的就是炽热,肾藏中会带来水的清凉,契合金属性的肺藏则带来金铁铿锵之声,土带来的是厚重之感,木带来的则是勃勃生机。
而阳天的道宫五藏带来的皆是雷鸣之音,当收回自身的源力之时,还带给了阳焕一种麻痹的感觉,也就是说,前者五藏契合的,很可能就是雷电这种元素。
这种情况对于阳焕和他的父亲阳啸来说,简直就是闻所未闻,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阳天继续修炼道宫五藏。难道要他在雷雨天之下承受天威之力,藉此来修炼雷电元素?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先别说那种天威阳天能不能承受得起,道宫境修炼雷电元素这一途根本就是前无古人。没有借鉴,根本就让人不敢踏出那一步。
何况,道宫五藏修炼雷电之力,能不能感应得到雷之源气还是另外一码事。
因此,阳天一生的修为,也就止步于源丹境大圆满,被道宫境拒之门外。或者说,他是一名被源之一道拒绝的少年。
“爷爷,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废材,不能修炼源力吗?”伸出稚嫩的小手牵着老人的袍袖,少年强忍着泪水,但眼眶却是红了,带着一脸的不甘和些许的委屈,看着阳啸的眼中噙着一丝丝的希冀。
感受到孙儿希冀的目光,阳啸的心跳顿时像是漏了一拍,浑浊的老眼中浮现了水雾,但怕被阳天发现,连忙别过了脸去。
“怎么会呢,尽管你的体质较常人的不同,但凡事都有意外,也许有别的方法能让你重归源道一途呢。”
事已至此,他也唯有这般安慰阳天,不然他怕后者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对于这个孙儿,阳啸可是了解得很。尽管他的年龄不大,但对于一件事执着起来的话,往往会不计后果,如果得知自己不能修炼源力,他很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
譬如阳天得知自己和普通人的修炼方式不同,很可能会一个人偷偷的尝试其他的修炼之法,另辟途径。当他知道落雷时会有雷系源气出现的可能,为了修炼,就算是顶着五雷轰顶的危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尝试。
尽管少年的小脸尚带着一点稚气,但他的心性,比起同龄人要成熟很多,这也是阳啸一直奇怪的事情。
看着紧紧攥住自己袍袖的孙儿,阳啸眼中神色一黯,独自暗叹了一口气。
眼前的少年,一直是他的期望,现在看来,却是天意弄人,平常令他倍感到自豪的孙儿,要永远止步在道宫境之外了吗?一生都没有再进半步的可能?
那他的心愿,岂不是要再度落空了?
“想不到阳华一世英名,竟会有这么一个废物的儿子。”阳焕瞥了阳天一眼,摇头冷笑。
“你……闭嘴!”儿子对孙儿如此冷嘲热讽,阳啸当下便是暴跳如雷,指着阳焕吼道:“有你这样说自己侄儿的吗?”
对于阳啸的怒意,阳焕仿佛视若不见,微哼道:“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他修有所成之后,和他的父亲一样到处闯祸。”
“阳焕,如果你再敢在这里胡说八道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阳啸怒哼一声,一股强大的气势,自他的身上散发而出,隐隐间,连房间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看着眼前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老人,阳焕眼帘微垂了下来,“就算你翻脸不认人,现在也并不能将我怎么样了吧?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我也不是以前总被你无视的我了。”
听到阳焕这句话,阳啸身体剧烈一震,像是被一盆冷水劈头浇下,脸上的怒意已然消失了大半,看着阳焕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愧疚。
“你走吧!”
最终,阳啸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收起了身上所散发的气势,一脸的疲惫,一下子像苍老了十几岁一样。
阳天看着自己的爷爷和叔叔,他知道,他们所说的阳华正是他的父亲,但他对这个父亲却是异常的陌生。除了幼时感受过对方那宽厚的手掌带来的温暖之外,他脑海中父亲的样子都是模糊不清的。
而对于自己父亲和叔叔之间有着什么过节,为何这个叔叔对自己的父亲貌似极其不感冒。还有父亲这些年所经历了什么事情,为何不见其影踪,这他则是一概不知。
“不能修炼源力,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背负太多东西。有些事,就算穷其一生,也一样办不到的吧?”
阳焕的身影早已走出了门外,只有他这句带着些许莫名失意的话语,回荡在房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