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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惨剧之夜 起

「那……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满月城。」

一只手指指向断崖下的谷地平原。那里,一座晶莹剔透的瑰丽城池正襟危坐于雪原中央,以玄冰砌成的恢弘城门与角楼,远古遗留的火山产生的丰富地热和温泉为其供应着能源。城中终年不散的暖雾轻烟似是有情,缠绵地隐逸着村居、氤氲着府院,萦绕着塔寺……气魄巍然,却又径自带点与世无争的孤绝。

断崖上,立着一行七人。为首者一袭子夜般深黑的披风,于极北凛风中烈烈舒卷。

「司座,环绕该城的那些极光…似乎有结界的反应。」

见那人不应,身后另一名随行者开口问道:「…结界?是此地的领主——白夜氏的手笔么?」「似乎并非如此。那应当是前次大战结束之际,与白夜氏之间『永不互犯』条约的遗留产物。因此白夜一族的人出不来,而我等从外面也进不去。」

闻言,其余数人也不禁窃窃议论起来:「『永不互犯』条约?这下可有点棘手,一旦我等身份暴露,那可是破坏两界和平的大事…」「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拘泥于小节的时候。琼华水镜预示的『神谕之人』即将现世,我等领了帝座的密旨,必须将之毙于此处!」「可是……」

正当数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之际,一直不曾说话的那名为首者终于开口了——

「……『永不互犯』也好,『神谕之人』也罢,区别只在于是要剿灭一『只』蝼蚁,还是一『群』蝼蚁罢了。现在,还有问题么?」

说话者的声音有如冰面下的地底水流,全无情绪的平仄起伏,只发出像来自深渊般的、低沉而至深至暗的嗡响。

众人一震,皆俯首称是。却见那人自怀中掏出一只普通的银质链表,于手中抛掷了片刻:「极光结界由吾来破坏。尔等留守此处,待与后续人马汇合……现在,校准时间。」

对这样轻描淡写的发号施令,身后诸人却不敢有任何异议,急忙动作统一地掏出配给的时计,开始确认读数。

链表的表盖被有节奏地反复打开、闭合,打开、闭合…不知是因觉得机簧发出那「咔咔」声响颇为有趣,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人将之把玩了有好一会儿,才终于漫不经心地道了句——

「十七个人间时后,全歼白夜氏。」

随着尾音为山风席卷而逝,崖上的人影已尽数消散。而断崖下的满月城正灯火通明。

今日,便是方圆千里的这片雪域最为盛大的「满月祭」的开始。城门处,还有或远或近的游牧部族举着火把,排起了长长的入城队伍。已经隐隐可以听到远方传来鼓点热烈而古老的祭神之乐。

很快,这整座城池就将汇入一片狂欢涌动、且歌且舞的海洋了罢。

「一千三百二十七,一千三百二十八…一千三百三十三……」

当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片雪花凋落的时候,照正抱膝坐在中庭那棵玉菩提树下。

今天是前夜祭。天边斜缀着的那轮琥珀色满月,爬满腥红欲滴的血丝,宛如一只不眠的、狂乱的眼,总是让人心中不禁升起某种不详的失衡之感。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第一次是当辉因「赤子岩浆」的试炼而陷入濒死时;而第二次,就是不久前听见辉计划在这次满月祭上夺权起事的时候。…辉和北斗口中提到的那个白夜焚宵,她虽不清楚是个怎样的人,但想必是个很可怕的对手罢。因为,他朝她挥出的那记冰刃虽然势在必得,可那一刻,她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种转瞬即逝的无力感和深刻的…不安。

而那个时候,不知为何,她的眼前却莫名闪现出了多年前那一片璀璨摇曳的星海……

「……——『角宿一』?」

「嗯。虽然肉眼看上去是一颗明亮的白色星星,但它其实是由相距极近的两颗『双生星』共同构成的。」

「…好奇怪的星星啊,明明是两颗,为什么却只有一个名字呢……?」

「因为它们就像我和你一样啊。…你看,去世的爹娘给你起名叫做『照』,而叫我做『辉』,互为辉照,意义相同,不正是我们一起出生在这世界上,也共享同一个名字的证明么?」

「……真羡慕那对星星呐,既不会生老病死,也没有孤独和离别。」

「傻瓜…就算是星星,在经过漫长的年岁之后,有些也会黯淡,有些也会坠落啊。…比如角宿一这样的双生星,太近或者太远的距离,都会轻易破坏它们之间的平衡。」

「那失去了平衡的双生星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或许…会变成两颗各自独立,形同陌路的星星;又或者其中的一颗会被迫脱离原来的轨道,失速于星云与星云之间,直至被燃为宇宙的尘埃罢……」

「…也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定呢。神创造了这个世上的万事万物,可是人类也好,星辰也罢…无不是独自走向自己的末路。」女孩微垂下去的侧脸流露出些许寂寥,却突然感到额头被人揉了揉。抬起头,她就看见了他微笑的双眸中那片星辰的大海——

「——可即便在那样的时刻,如果还能存在超越了个体的、维系着彼此的『什么』,我想那…或许才是刻意做出这样安排的神所真正想见证的东西罢……」

那是她人生中最漫长,也最寒冷的一个夜晚。

「等待」就像长夜将尽时,拂晓之前的那条地平线。任你几度凭栏眺望,却总也迎不来姗姗来迟的一线曙光。她其实也并不确定,多年前辉曾与她提及的那个「时刻」,是否就是现在;只不过她觉得,相伴着放逐于天际、一同跋涉亿万光年,或许是由始至终她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可她唯独忘记了,在只有永夜和雪的满月城里,是永远看不见「黎明」的。

而那一夜,辉没有来。

……惊醒她的是树枝因承受不住一夜积雪而轰隆下堕的雪坠声。睁开眼,已是清晨时分。

地面上摆放的红泥暖炉里早已只剩冷透的炭烬。照怔怔地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记起用早已青紫麻木的双手拍去头肩上厚厚的一层雪。她想站起身,试了好几次,结果却只能徒劳无功地摔坐在地上。捏着膝关节以下几乎已经没有知觉的部分,此刻她的心头依然就像眼前白茫茫的雪地般,一片空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通至中庭的小径那头传来了人声。

她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等到的却依然不是那个她熟悉的身影。来者是三四个白夜氏族的年轻子弟,似乎刚从昨夜满月祭的夜哨上换下来,几个人都喝得有些醺醉,依旧兴奋不减地大声喧闹着从照面前走过。

她一径低着头,直至感觉到那群人已经走远了,这才轻吐了一口气,再度挣扎着想爬起来——

「怎么、小姑娘,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哥几个搭把手啊?」

眼前猝然闯入一张喷吐着难闻酒气、讪笑着的脸。不知何时几个年轻人去又复返,将她围聚在树下,嘴里不时爆出嘻哈的轻浮怪笑。

照一惊,连忙垂首摇头,一语不发。然而不过是一刹的视线交错,也不知为首的醉汉留意到了什么,突然弯腰伸手粗鲁地一把掐住女孩的下颌,强迫她的面目仰起:「欸、你们都过来看看…这家伙该不会是那个白夜辉的胞妹罢?嘿…今儿个可真巧了。」

这时照也终于认出来,眼前这几人似乎是素来与辉不和的白夜摄提的手下。

并未思索太长的时间,她猛然发力甩开对方的钳制、几乎是四肢并用地踉跄奔走起来。

「逃了!」「抓住她——」那是一场悬殊的脱逃与追捕。弱小猎物的反抗意图,无非只能激起狩猎者更凶残的动物本能罢了。

还没有跑出几步,照就感觉到有人从后倒拎住她的头发、就势一把将她掼倒在地。幸亏地面的积雪很厚,否则光是这一掼就足以让她头破血流。见照倒地后还存意挣扎,为首的男人先是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了她的小腹上。那与疾病带来的、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疼痛。腹腔内的脏器仿佛都被蛮横地搅扭在了一处;为了压抑剧痛带来的强烈呕吐冲动,肺部只能浅且短促地机械起伏着、借此交换少得可怜的空气。但还不容喘息平复,已有人骑坐上来,高高扬起拳头对着她的面门就是间不容息的数发——

「噗…——咳咳、咳……」和着血从口腔中喷出来的,是一颗脱落的臼齿。

口腔里铁锈味的浆液像浓痰噎满了喉头、她身不由己地咳嗽起来。用不着镜子也能知道自己的眼皮与脸颊已经乌紫淤肿。

…哥哥,「人类」这种生物,是不是很脆弱呢?

身上的男人好像说了些什么,而后得意地大笑起来。有几只手开始扒弄她的衣服。

耳畔一直像滚石落雷般轰隆隆响个不停。可是意识却开始有些忽远忽近。眼前不知道糊了些什么,只见得像开得正艳的海棠般白白红红一片。

迷离间,她感觉自己像是案俎上一条丢盔卸甲的鱼,被剥下了鳞片、剖开了腹腔…被迫向外界敞开着失水的器官与粘膜。裸裎的皮肤接触着新雪,每一次细小位移和摩擦都会引发全身关节和软组织山崩海啸般的寒颤与剧痛……

像被血色刺激得疯狂了的蛮牛,男人气喘吁吁地拨开她的下肢,一个猛子就捅入了她的体内。

在得到力量时肆虐,在失落时迷走,在满身罪孽时而不知悔,在崩坏时却渴求赎救。

就像一道原本已经开始缓慢愈合的伤口,新生不久的、黏连的血肉却又在眨眼间被「啵」地一声强行破开。

它是一把冰冷锋利的刀刃,而你却不得不以毫不设防的柔软内部予以包覆。肌肉尚在垂死地试图以硬直抵抗之际,受损的残破粘膜却已不堪痛楚、争先恐后地流出猩红的体液来……过了不知多久,也不知听见谁慌张地喊了句——「血!她流了好多血!」

呐…哥哥。我和你都只是「人类」而已。

万千为命运的指尖一触即碎的、脆弱的人类中,我在那里。而你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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