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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黑线 承

「…你…和我的哥哥……真的很像……」

这颇为出人意料的一语,不仅是一旁的郦歌,就连冷芳冽亦是不经意地有些错愕,旋即恍悟过来她第一次见他时何以会有那样的反应。当下直起身子的冷芳冽,那总带着几分幽冷疏轩的眉梢眼角毫不掩饰那一丝细微的倨傲和蔑意,旋即抽回女孩脸畔的手:「……哼,无聊。」

顺手接过郦歌从旁递来的干净巾帕,他以像是沾过秽物般的嫌厌、蹙着眉头将手指擦拭了数个来回,这才将巾怕扔到近旁的火盆里,走回上首主位坐下。

「『白夜』么……这名字,我曾两度从意想不到的人口中听到。第一次,是洛潮生与我说樱塾有个达特利新生引发了『樱朝圣』的时候。…洛君原本与我、郦歌及皇甫君做过约定,于塾内毕业当日一同接受『不动樱的考验』,后来却因他擅自辍塾离京,而不得不推迟至六年后,今年四人聚首时再履行……你的出现让这六年之约失了由头,倒是帮了他一个不小的忙。要说对你的留意,也是自那时起的。」话虽如此,从男子此时漫不经心地交叠双腿、闲话家常般的肢体语言中,倒不见得真抱有什么兴味。

「说起第二次就更让人吃惊了。须知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虽然驽钝,但素来对父兄君长却都是恭顺有加,敬奉无违。这就更让人好奇是什么样的魔力,不仅促使他越权滥用东宫的名义施压、妨碍囚狱司正常的审理程序;甚至连带着负责督办案件的我,他都不惜横眉冷语而对…看见自幼乖巧懂事的烨儿现如今这副模样,身为长兄的我,真的不免有些难过啊……」

「……」枷上人依旧没有任何回音。像全然不介意自己的话如泥牛入海的模样,冷芳冽接着道:「说实话,在你这样的人身上,耗费更多无谓的人力和精力其实并不明智;除了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小聪明』,我甚至不认为你有值得我特地展开当下这段对话的价值。但在愚弟失态大闹宫闱、进或引发让岑国不得不专程遣使问讯的某些『丑闻』之前,这种潜在的风险还是预先排除的好。」

如此这般盖棺定论地作结后,男子便神态轻松地离座起身。

正巧这时一名锦绶军兵士匆匆而入,在其耳边低声禀报了些什么后,只见冷芳冽微微颔首,道了声「唔、知道了」挥退了部下,似乎就欲离开。一旁的郦歌见状也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其一足即将迈出刑堂之际,身后却忽幽幽飘来幻听般的,极轻且暗的二个字:「…『黑线』……」

男子短暂地停下了脚步,但并未因此返身或是回眸。然而那个无言的背影,正无声地傲慢冷笑着,像在等着瞧还有什么猴戏可耍。

而拘灵枷上锁着的蒙面女孩此刻依旧兀自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那胡乱披散的长发下是什么样的表情——只听她低低道:「……『蝉光院』那夜,我从为首的其中一名蒙面人护喉上取得的一丝『黑线』……那并非是来自岑国的军备,而是锦国暗行部队的标准装备。」

银发男子闻言猝然一僵。门侧的那个背影,此刻看上去似乎也不再笑了。

「一般的军用武器装备,各国均有各自特殊的规格制式,通常情况下不会委托第三方的器师开发,更遑论与别国的军队共用同种装备。因此无论是制作材料、配比、生产工艺上均有不小差异,这点…看岑国的『破魔矢』和锦国的『破魔矢』大概就可知晓了……

「至于我为何能断言那丝『黑线』的来历,是因为我佩戴的,也是相同制式的护喉——当初萧烨将之赠予我时,曾说过这是按照锦国暗行部队现行标准制造的装备;对方在伏击我与萧烨时使用大量的『破魔矢』均来自岑国,但却唯独首领佩戴的护喉隶属锦国暗行部队,这…意味着什么呢……?

「……若再往前回溯,在明知位列红名单的『九头人面蛛』危险程度的前提下,不但未见强有力的军力支援,派遣过来支援的锦绶军竟然全都是一群连神行者都不是的普通兵士,难道…这不反常吗?——个中理由,真的是为了『避免到访锦国的天人使者疑忌』吗…?抑或是,这一切只是为了创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一个…在萧烨远离都城、同时身边防守最为薄弱之际,以他国反锦势力的名义将「锦国准储君」彻底围杀,好让自己取而代之的机会——!

对面的郦歌不知何时起神色大变,愤怒地挥着手臂,嘴里怒喝着什么冲过来。

然而,枷上的人却不合时宜地笑了。笑得何其开心,何其痛快!

嘴角带着愉快得几近切齿的笑意,她缓缓抬起头来,盯着那道原本一直高不可攀如傲岸孤峰、此时却似乎有些细微崩裂的背影,慢慢一字一句地这么说道:「所以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明白了,你啊,真的很像我的哥哥——…因为呐,你和他,都是能为了自己的野心、即便是手足至亲都能眼也不眨地一瞬牺牲掉的……不折不扣的人渣啊——」

大哥、芳冽大哥!快看、快看我的白羽鸦,还会动呢—…咦…大哥,你…是在哭吗?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你,快告诉我,我是冷家少主,肯定能帮你出气!

不…芳儿你别误会,你一直是很优秀的孩子。只是为父和你娘都觉得,暂时让你回分家会更妥当……

嘿,那家伙以前当少家主的时候不是还挺神气的吗?现在被宗家一脚踹开,怎么还有脸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回分家来?哈……

芳洌大哥,你要知道,六年前,当我和父亲母亲知道你决定入朝为官,曾是多么地以你为傲……

烨儿将会是孤的唯一储继,锦国未来的新君。于公于私,为兄为臣,你都应无条件地辅佐他、效忠他…并视之为终生的唯一使命。若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孤劝你还是现在就将之摒弃的好……

「……撤回前言,作为一个达特利,你确是有几分难得的聪明。」

冷芳冽终是转身走回主座坐下,神色如常:「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说着他轻轻击掌数下——见状郦歌不禁侧目,面露骇色:难道座下是准备用「那个」……?!

而在等待一切就绪前,座上的白衣男子一手扶椅,一手支颐,望着下方的白夜照淡道:「成为都统以前,我在暗行部队呆过不短的时间,打交道的动辄都是些举兵造反的叛将、权势遮天的封疆大吏,也不乏被派往别国最后却被策反的密使……他们中也不少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但你知道,越是聪明的人往往越害怕什么吗……?」

说话间,一个长方的铁盘被端了上来,其中整齐地陈列着从粗到细、直径不等的数根怪异铁钎。这些铁钎大约成人小臂长短,呈前尖后棱的楔状。冷芳冽挑了面前一支尺寸较小的于掌中把玩了一会儿,这才道:「这叫『杭楔』。过去的某些犯人,他们知道得太多,可是因为各种缘由又无法轻易地安排一个妥当的死法把他们处理掉,我们就会对他们用上这个……说起来也简单,只要把这『杭楔』从眼球上部插入,然后穿过眼腔和脑腔连通的孔腔捣入前额,将其中的部分大脑彻底碾碎…」扫了眼呼吸开始变得莫名急促的白夜照,冷芳冽相反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知你有非比寻常的回复能力,可这个本来就算不上死刑。尽管听起来难以置信,但事实证明若只是破坏部分的人脑,并不会即刻致死……至少在过去我经手的犯人里面,最短的也都继续存活了三四年。他们中,有的人疯了,有的人傻了,有人性格大变,也有人可喜可贺地被家人照料着度过下半辈子、直至寿终正寝……但最好的还是在于,他们,无不变得『听话』多了。」

手握「杭楔」、起身行至拘灵枷前站定的男子,并未流露出任何一丝胜利者的傲岸。

面对此刻尽管全力压制着情绪、可牙关依旧无法自控地咔哒作响的白夜照,他反而表现出一种空前的感同身受,无比正色地问道:「……恐惧吗?没关系,感到恐惧并不可耻,因为这确实是值得恐惧的事。大多数人都以为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死』之一事,但你却不一样。因为你比大多数人都聪明——

「正因如此,所以你才能更真切地理解到人类在彻底丧失思考能力后、只凭本能生存下去的那种『绝望』——对于那些自诩聪明之辈,世界上没有比剥夺身为人类的全部尊严,并让其作为只受到进食和排泄欲望驱使的低等生物,每日浑浑噩噩地苟延残喘更为残酷的『刑罚』了……」

在冰冷的铁钎缓缓嵌入眼球与眼皮之间狭窄的缝隙、在窒息的绝望与剧痛中彻底洞穿颅腔的那一刻,她似乎听见那酷肖记忆中那人的男子说了最后的一句话:「…所以,你就活下去罢。比『死』更绝望地,活下去罢——…」

歌乐都南城门处,舆轿舟船一如往常的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商队旅人络绎不绝。

出入王城必经的驿路旁,以简陋的篷布搭起了一处供行人短暂躲雨歇脚的茶屋。从这里可以清楚张望见不远城门处那些频繁巡逻、面色严肃的把守兵士。此刻,一行五六人、风尘仆仆的客人正各自捧着碗沿磕出了豁口的白瓷海碗,大口地啜饮着其中寡淡无味的茶水。其中一人朝身边正添水的小二打听道:「欸,店家,可曾听说最近这城里发生了什么奇闻怪事?或是有什么人得了疑难杂症么?」

「『奇闻怪事』?客官您乍这么一问、还真叫小的想起来一件…」提起这个,小二眉飞色舞地道:「也就几天前罢,都内突然来了几百锦绶军把降仙桥城隍庙围得水泄不通,连桥也封了…好生大的阵仗,也不知是为了抓捕什么样的山贼夜盗……」

「嗐、普通的山贼夜盗能配得上这等排场?」这时旁边桌的客人闻言不以为然地插话道:「我听城南好多人在传哩,当晚有好几个好事又不怕死的偷偷爬上树瞧见了,说是整个降仙桥上电闪雷鸣、风火大作…那绝不是寻常人能搞出来的。听说连王君和新太子殿下都被这事儿惊动了……」

最初打听的那人闻言恍然,旋即与身边其余几名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难怪今日城门的守卫这么紧绷,原来不久前竟发生了这种事。」

「该不会…对我们的事情造成什么影响罢?眼下只有三个月『国竞』就要举行了……」身旁一人将声音压得很低。「管好自己的事情!此行的任务事关重大,上头…可没为我们的失败准备回头路。」见周围人不再有异议,说话的人率先起身,一行人无言地打点好装束后迅速朝城门赶去。

身后的茶屋小二目送着那群清一色头戴竹笠、身披蓑衣的背影行色匆匆地消失于城门洞中。麻利地收拾起对方留在桌上的几个以草绳扎成串儿的铜板儿,嘴里一边有些纳罕地嘟囔道:「这年头穿成这样的倒还真不多见。看样子也不像商队,难道是行脚僧不成……?」

说着,他将那串铜板往怀中随手一揣,却不曾留意到铜板上的绳结虽不起眼,束法却很有些特别:干燥的细麦秸分成两股,自铜钱中央的圆形孔洞一左一右穿过,又复绕至上方沿着圆周刻意打了几个小结,固定后再绕穿到下一枚。

——看上去,俨然一个个写于太阳中央的「人」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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