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阴一阳之谓道!天地之间,所有的事物,都存在一阴一阳的相对两面,所有的变化都是在这相对的两面之中相互转化轮回。现在圣道之剑出世,天地之间必然会有一场惊天巨变!”
夏君复脑海中浮现出师父说过的话,他之前一直以为雪域南侵便是这场巨变了,现在看来自己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这一切,似乎还不过只是个开始而已。
天空不断有各大门派新来的高手,夏君复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打退了雪域又怎么样,后面恐怕还有更加恐怖的敌人出现。不过他并不害怕,他所担心的便是,自己父亲用生命守护的这片圣域,会被别人践踏,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慢慢再把刚才凌锋扬几人对自己说的话消化一遍,东海七十二岛一夜之间全灭,天机无算楼集合众多高手,开启天机无算谶也无法捕捉到一丝线索。雪域大军压境,怒海残生岛宣布立国。九大门派掌门齐聚天外天紫霄宫中商议,又决定出了什么结果?这一切都发生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内,让他理不出究竟那一条比较重要,也许都很重要吧!
他苦笑一声,记起曾经某个人说过的那句话:“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那么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的嘴角泛起笑容,走过去和各大门派新来的弟子打招呼。不到半天,已经来了不少人,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高手。谪仙剑派、天外天道宗、玄门剑宗、圣贤庄、花神宫、香至寺、圆觉洞、天机无算楼、仙阳五灵,宗圣域九大门派弟子齐聚。再加上不少其他门派弟子,总数加起来已不少于三千,这么多高手,一时显得盛况空前,恐怕几千年来也难遇此一回。即使面对雪域剩余的几十万大军,夏君复也是信心满满。
不一会儿,有士兵上前禀报道:“敌营开始动了,尚不知具体情况!”
夏君复唤过凌锋扬道:“咱们兄弟两去一探敌营如何?”
凌锋扬目露神光道:“如此正好!”
说罢,化作两道极快剑光,破空而去。
潜进敌营,只见敌营众多士兵正在拆卸营帐,心中疑惑。到了僻静之处,抓了一个小兵。那小兵甚是硬气,一副打死也不说的神态。但二人使些手段,那小兵也只能乖乖吐露实情。
二人回到玄月关内,众人围了上来询问。夏君复道:“敌军正在拆卸营帐,慕容玄肖下令半个时辰之后全军集合,有何动作尚不清楚。”又传令将城墙**,加速修葺完工,密切注意敌军动向,以作应对。
风雪越来越大,夜幕降下,只见敌军阵营一片通明,直到第二天一早,也无半点动作。夏君复领了凌锋扬,二人再进敌营,只见满地苍夷,除了满营数十万火把尚未烧完之外,空无一物。敌人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撤走。二人向北追赶出百里开外,只见浩浩荡荡的雪域大军,一路向北而行。
再靠近些,只听远远传来慕容雪松的声音:“风劲雪急,二位贤侄不必远送,还请回吧!”
二人惊疑不定,谁能料定昨日还在攻城破关的雪域大军,居然一夜之后全军回师。二人回关一说,众人大喜,全军上下一片欢腾。当下开关,收拾打扫战场。几日过后,各门派弟子见已无事,相继离去。
这一日,楚剑鸣等人前来辞行,楚剑鸣道:“夏师兄,既然敌军已经撤离,我们也该回师门复命了,半月之后,天荒城圣龙台,夏师兄就职圣龙军主帅之时,再来道贺!”
夏君复还礼道:“此事既然是九大门派掌门人亲自所定,君复定然不负所托。还请楚兄代君复向大宗师问好!”
目送楚剑鸣一行同门,五百余道剑光升空而起,犹似流星划过天际。
杨健站在身后道:“大哥有何打算?”
夏君复道:“能够一统圣域军政,乃是家父身前的一大心愿,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百姓不再受战火困扰,况且我师父为此筹划多年,君复怎能让他们失望。”
杨健道:“虽然有九大门派商定,但是恐怕他们也不会直接出面,此事恐怕还有些难度。大哥心中有什么计划?”
夏君复道:“此事来的突然,哪能有什么计划,但只要是为苍生百姓所作,我自当为此拼尽全力!”
这时,凌锋扬和莫行空走了过来,看夏君复神色凝重。凌锋扬笑道:“怎么,你在担心吗?”
莫行空一张国字脸,谪仙剑派内门弟子的白衣长袍装扮,身形颇为魁梧。见此便道:“只要能顺利接掌圣龙军权,再有九大门派在背后出力,各大城主虽然不愿,但也兴不起什么大浪!”
凌锋扬一扬剑眉,道:“这些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一己私利,于天下百姓不顾,争斗了千百年。这次若是有人兴风作浪,可怪不得我手中长剑。”
夏君复感叹道:“如今三十六城,有一半都依附于九大门派,其余所虑者不过极南边境三城,早就传闻这三城和南荒妖域的妖族来往密切。若是妖族势力想要渗入天荒圣域,必定会通过这三城来做些文章。”
凌锋扬看了一眼二人,轻笑道:“妖族虽然是有些棘手,但我天荒圣域不见得就怕了他们!”
莫行空正色道:“虽然不怕,但君复所虑也不是不无道理,若是引发妖族和人族大战,那便得不偿失了。”
凌锋扬见二人颇为担忧,便岔开道:“先不管这些,我和莫师兄还要回去向掌门师尊复命,不知道师兄可要和我们一起回论剑城?”
夏君复道:“我就不回去了,我需要送家父的骨灰回天荒城,再说你嫂子雪芷有孕在身,算算日子,临盆之期便就在这两日了。”
凌锋扬笑道:“那锋扬就先回去向师尊复命,然后再来参加师兄的就职大典和拜见嫂子了!”
当日,谪仙剑派门下的一千内门弟子,也离开了玄月关,夏君复安排好关中之事,和杨健二人御剑先行回到了天荒城。
天荒城中,西南的一片住宅区内,一座并不起眼的院落,不大不小,朴实至极。二人连续赶路,来到这座院落之前。
只见一个五旬男子,正搭着梯子,颤颤巍巍的将一个白色灯笼,挂上门框,那灯笼上分明写着一个“奠”字。夏君复和杨健均在心中想:“难道家中已经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了?”
那男子挂完灯笼,转头看见门口的夏君复和杨健,顿时坐到在地。他便是夏府的管家钱一贯。
钱一贯坐在地上哭道:“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少奶奶她,少奶奶她已经走了!”
夏君复脸色一变,再也不见笑容,急忙冲进大堂,只见大堂中央放着一口尚未合起来的棺木。一个老者身着麻衣,立在一旁满目含泪,另有一个麻衣少女正扶着老者,也是双目通红。
夏君复冲进大堂,望着棺中女子,只见那女子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仿佛带着微笑。顿时身躯犹如触电,心中涌起一阵酸楚,眼中泪滴打转,但他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时,从内屋里走出一个女子,轻声道:“你回来了,大姐已经走了!”
夏君复见到女子,犹似身在梦中一般,直到他转头看见棺中的女子,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落下。
两人一模一样的容颜,那样的年轻,美丽,正是充满朝气,人生中最美丽的阶段。一个美丽依旧,动人心魄;一个却已光彩尽失,香消玉殒。
夏君复平复心情,来到老者身边,拜礼之后,道:“岳父大神不可过度悲伤,还望保重!”
那老者正是天下闻名的天山药神居之主,一代药神——雪济。只见雪济抬起头,苦笑道:“枉我雪济被称为药神,却连生平最爱的女人和女儿的性命都不能够保全,要此虚名何用!老天爷啊,想我雪济一生,立志行医济世,救万民疾苦。可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啊!”
那扶着雪济的少女乃是雪莲,而和棺中女子一样相貌的乃是雪济的二女儿,雪莲的姐姐雪堇。二女听爹爹念及往事,都是心痛如刀绞一般。
昔年雪济出师行医,不过几年,名震天下,求医者不知凡几。但雪济一生不喜与权贵打交道,喜欢化作一个走方郎中,行医济世,倒也逍遥自在。
后来在一个村落之中,遇到了雪莲三姐妹的母亲。当时,雪莲的母亲被家传顽疾困扰,无数名医束手无策。家族中凡是遗传到这种怪病的人,不到三十便会病死。雪济将雪莲的母亲接回药神居,不断研究各种方式进行治疗。一来二去,二人结成了夫妻,还生下了雪芷、雪堇一对双胞胎姐妹,倒也算一段佳话。
可惜好景不长,雪莲的母亲,知道自己恐命不久矣。老家习俗,重男轻女,于是便在心中盘算着再给雪济生下一个男孩子,好延续血脉。结果怀上了雪莲,生下来一看又是个女儿,自己心中郁结难解,不多时日,便去世了。此事在雪济心中一直便是个结。
更为痛心的便是,后来发现雪芷居然也遗传着这种怪病,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的病重。这次怀孕,雪济便亲自前来照顾调理。没想到生下一个孩子之后,身体虚弱至极,眼看着便这样去世了,叫雪济如何不痛心疾首。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还好一点,可能也就认命了,可是自己偏偏便是在外人眼中能包治百病,药到病除的天山药神,却又偏偏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束手无策。同样的打击,前后经受两次,这让雪济承受着数倍于常人的煎熬。
雪堇哭了一阵,转向内屋,抱出一个婴儿来到夏君复的身前。夏君复见那婴儿,红扑扑的脸蛋,看见夏君复,张开双臂好像要他抱一抱,但夏君复双臂如同灌满了铅水,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伸手去抱。
雪堇道:“是个女儿,你给起个名字吧,大姐说让你起名字!”
夏君复道:“你大姐有说些什么吗?”
雪堇张开嘴唇,愣了半晌,才道:“大姐说叫你不要伤心,她很开心!”
夏君复雕像般站在原地,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眼泪不停的流下,最后他擦干眼泪,目露坚毅的脸色。他伸出右手食指,凝聚着空中的灵气,缓缓写道“万物归藏,锁心藏雪”八个字,随后衣袖一挥,八个字随风而散。夏君复道:“就叫她藏(cang)雪吧!”
这时,早已被杨健扶进来的管家钱******:“少爷,你看少奶奶的丧事,是否要等老爷回来了再行发丧?不知道现在边关战事是否吃紧。”
杨健默然无语,心道:“家里人还不知道夏老将军已经去世的消息,多半以为夏君复是回来看望雪芷的。”
夏君复道:“雪域大军已经退却,班师回城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钱一贯双手合十,喃喃道:“谢天谢地,总算退军了!”
夏君复苦笑一声,惨然道:“只是父亲已经战死沙场了,这便是他老人家的遗骨。”拿出一个罐子,放在桌上。
钱一贯犹如被雷劈中一般,他从小便和夏忘绩相识。虽然一个是老爷,一个是管家,但数十年的主仆之情甚是深厚,咋听噩耗,不由再次坐到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口中不停直呼:“老爷啊老爷!”
其他人见状,莫不失声痛哭。杨健受到气氛感染,想起自己满门血仇,唯一的弟弟如今下落不明,心中一痛,也转过头去,跟着抽泣流泪。一时,满室悲泣之声,此起彼伏,反倒是夏君复一脸沉静。
过了一阵,众人渐渐止住哭声。夏君复唤过雪堇道:“最近事情较多,以后家中的事,我可能关心的少一些。好在平日都是你在帮着你姐姐操持这一切,以后还请你多费心了。”
又对钱******:“钱叔,我爹和芷妹的丧事,一切从简,雪域刚刚败退,军中事务繁重,我现在需要前去军中处理一些事情。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一切看着办吧!”
说罢,对着父亲的骨灰坛拜了三拜,又对着雪芷的棺木拜了三拜,道:“爹爹,雪芷,君复愧对你们,希望你们能够谅解!”旋即起身,对着雪济躬身行过礼。叫过杨健,出门去了。
还未出大门,一阵白影拦在前面,杨健一看,却是雪堇。只见雪堇道:“你这么忙吗?”
夏君复黯然道:“是的!”
雪堇皱眉道:“你终于还是和夏伯伯走上了同样的路?”
夏君复道:“是的!”
雪堇轻叹一口气,然后道:“那是你的理想!”
夏君复道:“是的!”
雪堇道:“那你还有其它话要说吗?”
夏君复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雪堇道:“什么叫锁心藏雪?”
夏君复笑道:“那不过是给小孩子取的名字罢了!”
雪堇道:“你的意思是要藏雪以后不要动情吗?”
夏君复道:“是的!”
雪堇道:“真的?”
夏君复道:“是的!”
这两人一问一答,速度极快,快得连一旁的杨健觉得有几分莫名。然而,这突然之间转入的沉默,让杨健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一阵风吹过,吹起起了淡淡的悲伤,让杨健觉得心中很是压抑。好在片刻之后夏君复便绕过雪堇身边,继续前行,脚步坚定而沉重。
杨健跟着走过雪堇身边,耳边传来雪堇喃喃自语:“藏雪——以后——不再——动情!锁心藏雪!锁心藏雪!”
杨健很快便走出了门外,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出门的时候,习惯往后看一眼。
赫然见到,那道白色清影,双肩不断的抽动,浑身上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站立在那里不至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