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森林中,一个女人头裹着纱巾,她尽力的想要掩盖住满头的银丝,却还有几根露了出来。穿着一件碎花红布的衣裳,步履蹒跚的往山上爬去。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极度的渴望,她希望能迅速爬到那个她一直望着的山洞,山洞很远,对她这样的老妪来说,这个时候应该在床上安稳的睡觉。一个老人在这个时候只身出来,荒山野岭的确不安全。
可是她不怕,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去到那里,见到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她爱的人,也不是她的家人,她和那个人唯一的关系就是交易,一种很特殊很神秘的交易。
老妪终于爬到了山洞前,山洞上几根藤曼稀稀落落的往下垂着,月光照在上面,有种说不清的妖艳,山洞犹如一个怪物,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老妪没有犹豫,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尽管手脚已经酸痛,但这并不能阻止她见到那个人。
老妪跑进洞中,洞内漆黑一片,她焦急的大声喊道:“成遂大人,我来了,求求你见我一面。”
老妪期盼的声音在洞内回响,他又喊了几声,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搭理她。正当她绝望的时候,四周的火光忽然亮了起来。一个面色俊俏但冰冷的男人站在她的前面,他的面色白皙,犹如身上没有一丝血液一般。
老妪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匆忙跪下,双手握在胸前,牵扯的看着他,仿佛前面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
可是这个人却并不希望看见她,冷冷道:“你来了。”
“是的,成遂大人,求求你,再让我年轻一次,只要一次就够了。”老妪期盼着,希望能用真心打动他。
成遂凑紧眉头,略带深意的看着老妪,忽然嘴角不自然的往两边弯去:“你确定吗?我做事从不逼人。”
老妪跪着往前挪了几步,磕了几个头,道:“希望你发慈悲,再给我一次。”
成遂道:“一百天,十年的寿命。”
老妪愣住了,疑惑道:“怎么那么少?”
成遂道:“你的生命越来越没有价值,一百天已经是我对你最后的恩赐了,你可以拒绝的,我并不逼迫你。”
“好好好,我愿意。”老妪又磕了几个头,闭上眼睛,却只见成遂一挥手,四周的灯火又熄灭了,等灯火再亮起来的时候,老妪已经不见了,跪在地上,那个穿着碎花红衣的女人变得又年轻又漂亮,纱巾从头上滑落下来,现出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女人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变化,兴奋的又磕了几个头,感恩道:“谢谢,谢谢成遂大人的成全。”
成遂的面色更苍白了,白的如一片纸,他挥了挥手,道:“去吧。”
一个中年男人从成遂后面走了出来,看着那个从老妇变成美女的女人离开的地方,叹了口气,道:“她又来了吗?”
成遂闭上眼睛,此时的他不知道心中是喜是忧:“是的。”
男人道:“她这样做值得吗?”
成遂道:“至少她现在认为是值得的。”
男人道“若有一个女人也这样爱我,我想我也会感到幸福。”
“是吗?”成遂睁开眼睛,带着似笑非笑的面容,道,“青春易逝,唯心能万古长存。她连她爱的男人是爱她的身体还是爱她的心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值不值得。”
男人道:“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不老不死不灭。”
“你羡慕吗?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种生存的痛苦,幸福总是在别人眼里。”成遂转身离开,消瘦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凄凉。
“成遂大人。”男人看着他的背影,这么多年来,或多或少也能感觉道成遂心中的寂寞,无论自己在不在他的身边,他都是孤独的。
寂寞比孤独更可怕,孤独是一个人,没有办法选择,而寂寞,是身处在一堆人群中却没有人真正了解他。
刘冀星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因为睡的早,所以半夜醒过来,可能是心事太重,层层压着心。回忆总是美好的,却也是伤人的。儿时的他虽然过的很困苦,但心里却毫无负担,想不到越长大越孤单啊。他真正想要什么生活,又有人问过他吗?或许他不过是想要活下去,然后过着别人的生活。
当他今天看见国府学院里的繁华,再比比平常人家的孩子,能读书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敢奢望这么好的生活,而那些人,不过是自己命好,出生在达官显贵人家里,过着放肆的生活。那么赵俊呢,他本也是高贵的,瑞亲王,赵国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过的生活却胆战心惊,每天都为自己明天是不是还能活着而担忧,每天都为自己创造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角色。赵俊本来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男儿,他天赋异禀,文武双全,却只能在人前装作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在夜晚里惊醒,每天都提醒自己是谁,要去干什么,又身负着什么使命。
在这一刻,刘冀星反而什么都不想了,他想要帮赵俊,无论这条路是对是错,都要走下去。
一个人活着,总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活着大多是为了别人,或许人活着,本来就没有什么使命。而是对自己重要的人,有了某种欲望,有了某种梦想,想要帮他实现,仅此而已。
次日,赵俊送来了几套体面的衣裳,刘冀星挑了件他认识帅气的衣裳,今天要去学院看看,按照常例,赵俊要带着他去找院长,打通关系,吩咐以后要多照顾。买来的那个小姑娘的确长的不赖,只是偏瘦了些,将头发扎起来,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褂,冷冰冰的面容。
刘冀星不喜欢这个女孩子,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万两黄金,对谁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只知道点头、摇头、做事。
赵俊带着刘冀星去找院长,院长是个五十出头,笑嘻嘻的老头子,见到赵俊低头哈腰,把赵俊扶到椅子上坐好,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把刘冀星都搞懵了,到底是谁在求谁啊。
院长道:“瑞亲王,我们学院的经费最近有点紧张,还希望瑞亲王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把经费都拨了吧。”
赵俊倒很入戏,摸了摸那张紫檀木做的椅子,心中暗想:“这老家伙,真是越老越狡猾,看他用的这些家具,哪一样是便宜货。”当下也不拆穿,道,“你看你为难我了不是,这钱的事情哪能是我说了算,要是国库是我的,我肯定拨个百八十万两。”赵俊指了指刘冀星,说:“他是我娘家的远房表弟,想在这里念个书。”赵俊起身,在老院长肩膀上拍了几下,说,“最近边关告急,大王想选拔人才,只要你给我方便,我就给你方便。”
老院长哪能不明白,来这里念书的大部分都是达官显贵的公子小姐,都是来镀金的,以后在朝廷混个差事,运气好后台硬的,扶摇直上,平步青云那是很正常的事。但他也不糊涂,赵俊那是给他许了个空头帐,能不能兑现还很难说。
老院长也不好违背,连连点头:“是是,王爷的表弟,那就是我冯某人的表弟。”
刘冀星掩着嘴笑,他要是有那么大岁数的表哥,那还搞什么。却见赵俊冲他使了个眼色,刘冀星立刻会意,对老院长鞠了个躬:“以后还请院长多多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