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我小的时候,家中还算比较富足,因为父亲早年就在外面四处奔波着经商。那时候母亲还在世,我也和你们一样拥有完整健康的四肢,美好的家庭。
可是后来,天不遂人愿吧。在你沉浸在美满中的时候给你一记晴天霹雳,那次爹带着娘从外面做生意回来的途中,遇上了打劫的山贼,爹把身上仅剩的银两交给他们之后,他们不愿意拿那批货来抵命,他们居然。”
说着这里,凤娇情不自禁的哭了。罂粟强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珠,用手帕帮凤娇擦了擦眼泪。事无完美,人怎么能够没有缺憾呢?
这么多年,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怜的凤娇,还好咱们有缘相遇相知,共患难还同生死。凤娇拿过手帕,擦掉了脸上的泪,妆粉已经有点花,她说没关系,继续说着往事。
“那些山贼总会得报应的我相信。他们押着爹,让人把娘给糟蹋了。最后娘死死抱着那个头目说要同归于尽,恰好有一队商队经过,山贼害怕起来就逃走了。娘没有脸面对爹爹,撞在路边的山石上,命丧于此。”
“记得爹那天快半夜了才到家,问他娘呢他也不理我,只是一个人躲进了房间,那一夜他房间的灯都没有熄。我害怕的去隔壁家王婶那儿睡。次日,爹爹把所有的商铺都关门了,说要带着我离开这个地方。”
“听人说娘已经死了,我没法接受。不敢去追问爹是怎么回事,每每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在夜里泪湿枕杉。是命吧,爹爹沦落了,被人诱惑着去吸大烟。把家里的资产都花在那东西上面。以前听人说那是怪物,吃了那个就会六亲不认,冷血无情。最初我不信,直到爹也变成了那样的怪物,我才不得不相信那东西有多么的害人。”
药已经上完了,罂粟轻轻的收拾着东西,小蝶进来看了看,看着泪流满面的罂粟和凤娇,她只是以为她们是因为今天惩罚的事情,默默的坐着在旁边。凤娇抬头看了看小蝶,看着罂粟,罂粟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还是可以说下去的,凤娇咳了两声,陷入回忆之中。罂粟不知道她曾经所经受过的那些对一个小女孩来说是有多么难以承受,但是苦了她这么多年一直就一个人承担着,太难为她了。在现代的话,她这个年纪应该是在无忧无虑的上学,正常的恋爱,毕业,工作的啊。
“其实我一直也在责怪着自己没有看好爹,才会让他之前陷入在失去娘的悲痛中,我不仅没有去体谅他的痛苦,还有时候抓着他的衣服死死的问,为什么没有把娘带回来而是自己就回来了。要不是听一个老伯说起那里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可能会怪我爹一辈子,冤枉他一辈子。呜呜。其实都怪我。”
“不是的,凤娇,那些和你无关不能怪你的真的。”罂粟抱着凤娇,小蝶在一旁还没来得及梳理清楚思路,只是隐约感觉着她们说的事情是很凄凉的。
“你知道吗?在我爹染上毒品之后,他有时候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天整夜的不出来,不吃不喝,只知道在自己的房间里封闭着,吞云吐雾。我喊他也不应,后来,骨瘦如柴的他真的就只剩下身上的肋骨了。他又迷上了赌博,走进了另外一个深渊没法自拔。家里所剩不多的银两都被他耗光了,流浪在外,把能当的东西都偷偷拿出去贱卖了。最后居然要把我卖到妓院,这个爹早已经不是当初我的那个爹了。”
“曾经那个温柔和蔼的爹,和娘相敬如宾还被人称道的爹,懂得诗赋的爹,如今剩下的陪在我身边的只是一个压榨一切的魔鬼,一个怪物。可是他始终是我爹啊,我没了娘要是还失去了爹我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我不愿意去妓院,不愿意和那些整天在门口搔首弄姿的女人变成一伙。可是他叫来了妓院的老鸨还有一伙人把我生生的拖进了一个青楼,爹拿了钱就走了,也许是去赌博,也许是吸大烟,绝望是我当时仅有的想法了。”
“一死了之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放不下的终究放不下,我没有选择死。在老鸨让我接客的那一晚,宁死不从被打瘸了腿。她见我是个硬性子,怕我寻了短路,也就不再勉强,因为怕花出去的银子白白浪费了。”
小蝶听明白了,原来凤娇的腿是这么受伤的。最初还疑惑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姑娘变成了那样,听说了这一段,小蝶觉得自己都有些仰慕眼前这个勇敢的女子。忍不住问凤娇,”那后来呢?你是怎样在仙舞院留下来的?”
“后来老鸨其实没那么坏,她看我面相还算较好,嗓子还不错,精通一些音律,决定教我唱歌,教我五乐,这样还能在仙舞院帮她吸引一些客人。物尽其用吧,其实在那里都已经被当成了物品,可以帮她挣钱的物品,而不是人。就这样总算是有了个归处。”
“在我见的第一个客人眼里,我是个瘸了腿一无是处的青楼女子,在我对着她唱着小曲的时候,他被我的嗓音震住了,他说和她死去的夫人有点相似之处。后来他每天都来点我的曲儿,还带来他夫人生前最爱的那把琵琶给我,让我为他歌唱,他写过很多词曲,我谱成了曲子唱给他听。那时候才觉得其实不管你生存在哪儿都有办法找到自己的价值所在。后来我爱上了他,那个男人。后来听说他娶了别人,一个当地富豪家里的女儿。世俗不过如此,爱情也敌不过世俗。”
罂粟听着听着,有点走神。爱情和世俗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的,爱的够深,世俗不算什么,但是爱的还不够深,世俗的诱惑就是人经受不住的,终将会破功。那时候金雕说她一心只想着怎么样做好特工的工作,怎么去忙好任务,却毫不顾忌他的感受。那时候他说她为了钱,说她庸俗,说她世故。而她则怪他没有上进心事业心,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一心只想着爱情,爱的死去活来最后发现自己毫无价值,那么爱情对于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呵,她的爱情终将停靠在何处。
“后来,有一天我放不下我爹,就去找他了。可是我推开他的房门的时候,他就那样躺在床上,手上拿着我娘嫁过来时戴着的朱钗。我以为会很恨他,甚至是恨他入骨,结果看见他已经过世了,所有的怨恨都化为乌有。没了就那么没了,太突然。真的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凤娇这才从罂粟的怀里露出头来,三个人眼睛也红透了。罂粟的杏眼有点红肿,粉妆卸掉了些许,故事到这里她们基本上也了解了。小蝶看着凤娇泣涕涟涟的样子,一直看着她那个坚强的样子,原来每个人都是有脆弱的一面的,坚强太久,悲伤总有机会暗暗袭击心灵。
自己是否还算比较幸运的,至少父母尚在,尽管极少机会可以见面,也还是健在,知道他们就在那里比起已经失去来说是万幸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情会否在自己身上应验,小蝶不禁有点心寒,觉着自己是不孝的,一没有在父母身旁侍奉双亲,二可能没有机会让娘如愿以偿的抱上孙儿了。
深宫之内,百家欢喜百家忧愁。说不尽的是俗世,看不破的还是俗世。
罂粟看着凤娇,哽咽着说起刚才鞭打她的事情,“凤娇,之所以会用鞭子打你,也是迫于无奈,但愿你能谅解。倘若不依法行事,每个人都会肆无忌惮的自作主张去干这干那的,那就不成方圆了。你知道吗?所以让你受苦了,我也万分过意不去。”
“娘娘别这么说,是奴婢做事欠考虑了。不该擅做主张就跑去皇上那儿告状,让惠妃得那么重的惩罚,还株连九族是我真的没有想到的。”
“没事了,凤娇,事已至此都是她的命吧。每个人的过往或苦难或开心,但是你所经受过的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偿还回来的。你们两个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
可能有些事情没有人想要赤裸裸的摊开来讲,在别人心里博取同情或者是别的,所以罂粟此话一出,凤娇和小蝶都是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
罂粟看着凤娇和小蝶都对自己所说的事情一脸好奇的样子,有点好笑。她盘算着要是眼前的两位古代女子知道她是21世纪穿越来的特工,还是外国国籍的,会是怎样的惊恐啊。
会不会觉得自己是遇上了一个神经错乱的娘娘,还是会觉得是她们自己在梦里徜徉了一回?庄周曾经梦过蝴蝶,可是醒了后大概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反而问自己到底是不是蝴蝶梦见了自己还是自己真的梦见了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