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太后绝对是做得出来的，太后一生都在为乌拉那拉氏的荣耀而付出，在她年老的时候为了乌拉那拉氏付出生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加上之前太后与他说的那些话，他更加相信朱熙并没有骗他。
朱砾抬起头，带着歉意看向朱熙，轻声开口：“二弟，对不起，我……”
“你不需要道歉，和你没有关系。”朱熙轻描淡写道，似乎在他的心里，也完全不在意一样。
只是朱熙这样，却让朱砾更加歉意了。之前太后将他叫到身边，对他交代了一大堆的事情时候就曾经告诉他一定要小心朱熙。太后的话他也听下去了，对于朱熙这个弟弟，他没有多少的感情，更因为罂粟的关系，对于朱熙他更多的是怨恨，是嫉妒。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后对朱熙这般绝情。同样都是太后的孙子，太后在对他和朱熙的态度上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想到先前朱熙一脸失望说起他很羡慕自己有个好祖母，朱砾心中的内疚就喷涌而出。
看到朱砾明显的歉意的表情，朱熙不禁笑起来了：“你不用感到愧疚，这件事情虽然和你脱不了干系，但是也不是你想要的结果。我看得出来，你虽然怨恨我，但是不至于会想要置我于死地。”
朱熙的话直接让朱砾红了脸，但是朱熙说的也没有错，之前他确实怨恨着朱熙，即使是到了现在，心中的芥蒂也没有完全去除。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心思被朱熙看穿，朱砾索性也释然了，笑了笑说道：“我没有什么心思，也懒得费那功夫去琢磨别人的心思，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我的日子，别人不打扰我，我也不去打扰别人。生在帝王家实在非我所愿，什么乌拉那拉氏的血脉，什么父皇的嫡子，我完全不在乎，这些别人费劲了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稀罕。”
朱熙有些诧异的看向朱砾，他没有想过有一天朱砾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直以来，朱熙始终都觉得朱砾都是一个平庸的皇子，没有才华没有能力，自己没有本事，靠的不过就是他的身份和太后的扶持。
若不是太后一力保他，他连太子之位被废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根本坐不上太子之位。朱熙很看不起朱砾，觉得这样的人根本担不起大任，若不是身份使然，连当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可是他没有想到，朱砾也从来都不稀罕这一切，刚才朱砾说的那一切确实是他一直想要拥有的。却不知道这一切对朱砾而言只是累赘。
看到朱熙脸上的诧异，朱砾又是一笑道：“很诧异吧？谁能想到一个皇子，一个被赋予希望接任大统的皇子会有这样的想法，若是父皇和皇奶奶知道我这样想一定会十分的生气吧？可是我真的不在乎，我宁愿自己只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户的家里，种种地，看看书，偶尔上山里砍柴补贴家用。”
“这样的日子虽然很辛苦，但是至少心是舒坦的。在这皇宫里，即使身为皇子也要处处小心，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甚至就算你用尽了心思，也还会落入别人的陷阱里。在这里，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依然会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别人已经在计划着怎么出掉你了。”
“可是这辈子你注定了要在帝王家过一生，注定你要搅进这勾心斗角当中，这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更何况，”朱熙顿了顿才说道：“太后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就忍心看到她老人家失望吗？”
“皇奶奶……”听到这个名字，朱砾突然愣住了，但是很快又恢复过来，有些无奈的笑道：“是啊，皇奶奶，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皇奶奶给的，要是没有皇奶奶的打点，在这皇宫中，我怕是一刻也活不下去吧？”
“皇奶奶总是说我是乌拉那拉氏唯一的血脉，而只有拥有纯正乌拉那拉氏血脉的人才最有资格接任大统，成为天子。可是，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些，我没有才华，武功也不高，头脑也不聪明，我不知道若是我真的坐上了那个位子，所谓的乌拉那拉氏的血统能不能让我治理好国家，当一个好的皇帝。”朱砾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烦躁，其实他早就想反抗了，只是因为一个身份，就将那些他并不喜欢的东西全部强加在他的身上，他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来到这个世上，难道就是为了振兴所谓的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吗？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工具，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你，当着那么想？”朱熙很诧异朱砾居然会对皇位没有兴趣，那么多人挣破了头的想往那个位子上挤，朱砾拥有绝对的优势却说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这在朱熙看来完全不可能。
朱砾笑道：“你不相信？也是，那个位子对谁来说都是充满诱惑力的，只要能登上那个位子，整个天下，所有的河山都在你的手中。你可以对全天下的人发号施令，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所有人都要听从你的调遣。没有人敢忤逆你，他们只会顺着你的意思说话，挑那些你喜欢听的说给你听。掌控天下的感觉是多么美好，谁不想要有那么一天呢？”
朱熙皱着眉，看着脸上明显带着不屑笑意的朱砾。
“可是我就是不在意，坐上那个位子又怎么样？天下？真的那么有吸引力吗？得到了天下，却失去了所有人的真心。我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可是我觉得，所有的人对着他阿谀奉承，包括父皇身边的妃子以及我们这些皇子，又有几人是真心忠于父皇的呢？不过是畏惧他的身份罢了。”朱砾冷笑着说道。
“你……”朱熙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一直苦心追逐的一切，在朱砾的眼中竟然这般不堪。
朱砾突然变了脸色，认真又严肃的看向朱熙：“二弟，我知道皇奶奶一直都希望我能坐上皇位，能继父皇之后成为下一个皇帝。但是你很清楚我的能力，我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心，根本担不起这样的大任，就算最后真的让我坐上了皇帝位子，以我的能力，也完全没有办法将一个国家治理好。父皇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不能在我的手中毁了。二弟，你不一样，你有聪明的头脑，有治国的才华，又有过人的手段，若是这个国家交到你的手里，才不会毁了父皇的心血。”
朱砾说的真挚，朱熙也听出了朱砾话中的意思，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朱砾会将即将得手的江山就这么拱手相让，而且对象还是他。
“大哥，你的意思是……”朱熙不确定的问道。
“比起我，二弟，你更适合当这个皇帝，我相信，父皇辛辛苦苦打拼下的江山到了你的手上一定可以延续它的繁华。这个皇位，我不同你争，而且，我也会帮助你，坐上那个位子。”
“大哥，你……”朱熙紧皱着眉头，纵然他聪慧异于常人，可是眼下发生事情却完全没有在他的意料之中。
朱砾却安慰一般拍拍他的肩膀：“大哥相信你，一定能够治理好我们的国家，不会让父皇的心血白费。”
“为什么是我？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的吗？”朱熙板着脸，眸中还是存了一丝怀疑。
朱砾笑笑道：“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那个位子吗？我只是不想父皇辛苦打下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上。而且，我不喜欢你只是出于嫉妒，因为你太强了，你什么都好，所以我嫉妒，所以我才讨厌你。”
两兄弟默默对视了良久，朱熙突然笑了出来：“我再也没有见过比你还要愚蠢的人了。”
朱砾也笑了起来：“我这是大智若愚，安贫乐道，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这样的境界的。”
朱熙也失笑，牢房里的气氛再一次变得轻松起来。朱砾的话，朱熙相信了，因为朱砾没有必要骗他，现在的朱熙已经可以说是穷途末路了，朱砾要是真有心害他的话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更何况，他们虽然不和，但是兄弟这么多年，朱砾的性子朱熙多少了解一些，他相信朱砾确实是可以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朱熙看了朱砾一眼，问道。
朱砾皱着眉，略一思索道：“自然是为我母妃报仇了。只是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朱熙也赞同道：“皇后的钮祜禄氏家族的势力在朝中已经根深蒂固了，没有那么容易被撼动。”
“没错，皇后能在后宫中横行这么多年也是有原因的，钮祜禄氏也是父皇一直很头疼的一股势力，”朱砾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好不容易才知道了贤淑妃当年被冤枉的真相，却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