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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青草离离

贺光远地下了头,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回答道:“是,我已经想到了,我决定接受你的要求。”

当贺光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就意味他,在这个世界上,他的身上,又多了一份责任,他的生命,已经和宁静这个古老却悲凉的姓氏,联系在了一起。

或许说,这本就是驴脸掌柜挖好的坑,等待着贺光远跳下去,可是贺光远别无选择。因为他要修行,他要变得强大。

见到贺光远点头首肯之后,驴脸掌柜很明显长松了一口气,虽然说他对于此事的结局早有预料,他也相信贺光远不会面对如此诱惑而无动于衷,但是看到眼前这个成熟的少年真的答应之后,他那一颗空悬的心,终于落下下来。

驴脸掌柜伸手摸了摸罗小三的头颅,神色终于彻底放松了下去。便在此时,他的神色马上萎靡了起来,仿佛在一瞬之间,苍老了数年一般。

贺光远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然而他的心底却是莫名浮现出了一股淡淡的悲凉味道。他静静盯着驴脸掌柜,轻声问道:“为什么”

驴脸掌柜咧嘴笑了起来,似乎是随着他身体的放松,那些被强行压制着的伤口终于彻底爆发开来,一缕粘稠的鲜血,化成了一根猩红的指头粗细的血柱,从他的唇角流了出来。

他双目柔和的看了一眼罗小三,说道:“因为我想做一个好父亲,我不想再让女儿像我一样,承担那些莫名其妙的任务,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快快乐乐、轻轻松松的过完一生。本来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奢望,可是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之后,我就想好了该怎么做。”

贺光远没有说什么你想让你女儿快乐轻松的生活,就开始算计我这样的废话,因为他认为驴脸掌柜给他的条件已经极为优厚,他只是静静看着驴脸掌柜,看着他凄惨却毫无狰狞气息的说话。

老人大概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并不长久了,所以此时他的话显得有些多,他看着神色有些哀伤的罗小三,道:“小时候遇到了他,本来打算是让他顶替女儿的,因为他的气运也很独特,可是养了这么多年,实在是不忍心啊。以后还要劳烦你照顾一下他们两个,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你就当是一个临死老人的哀求之言……”

“我这一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在少年之时,瞒着父亲跑到了外面,可是那也是我这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了,因为在那段时光里,我遇到了她……记得那时应该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道路两旁的草在疯狂的生长着……”

“我死之后,你让女儿将我和他母亲葬在一起,不要忘了在上面插五根柳枝,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她正带着柳枝编成的帽子,在朝我笑着……”

贺光远安静的听着驴脸掌柜的絮絮叨叨,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情,按照道理来说,此时他应该向驴脸掌柜讨要那些承诺的东西,可是他没有。他看着那个目光似乎望穿了过往的老人,看着那些带着浓重哀伤美丽味道的时光……

今夕何夕,青草离离,等来年,秋风起……

罗小三将头埋在膝头,无声哭泣,身体颤抖不已,如同一直夜风中受了伤的孤狼。

……

很久之后,驴脸掌柜结束了对自己一生的回忆,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整个人都突然焕发出了光彩,只是他的双目之中,却似乎有一些不祥的光点在游离。

“少年,你真的很让我意外和惊奇,”不知为何,驴脸掌柜突然转了话题,然后目光幽深的看着贺光远。

贺光远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嗓音略微有些异样,“每个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都有回忆自己这一生的习惯和权利,而且我喜欢听这些带着浓烈时光味道的话语。”

驴脸掌柜一愣,似乎没有听懂这句话里面的意思,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贺光远,说道:“接下来有一些事情,需要你配合。”

贺光远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接下来需要配合的事情,自然就是对自己以后的制约。驴脸掌柜当然不可能因为口头的约定,而将所承诺的东西,一股脑都给了贺光远。

驴脸掌柜回国头对罗小三说道:“你去拿那个黑匣子。”

罗小三摸了摸眼睛,起身离开。

贺光远心里一阵异样,看来掌柜对于罗小三的感情,果然极为的深厚,不然也不会将最重要的东西,让罗小三知道放置的地方。

罗小三离去之后,驴脸掌柜突然开口说道:“我养大的这个孩子,你别看他表面憨憨傻傻的,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而且,他总有一天会开窍的。若是你对他好一点儿,或许在未来的某些事情里面,他可以帮助到你。”

贺光远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拒绝。他当然能够看出罗小三的特殊,因为就在这刚刚一炷香的时间内,他那本来被猥琐老头踩成破烂柿子的脸,似乎已经好了大半,更加神奇的是,他身体里面被猥琐老头伤到的内脏器官,都好了许多。

换成旁人,或许会对驴脸掌柜的话毫不犹豫的答应,一则可是让对方安心交出那些珍贵的东西,二则也算是结交了一个未来可能有着明亮前途的好友。但是贺光远并没有说话,因为他不想将某些交易方面的东西和感情联系起来,而且事实上他对于罗小三,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他本就是一个自私而冷漠的家伙。

见到贺光远没有太多说话的欲望,驴脸掌柜便不再多说,贺光远不可能看到,此时的驴脸掌柜,他的头顶之上,有一缕缕金色之中夹杂着其他颜色的雾气,开始缓缓飘散。这是气运流逝的预兆。

并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罗小三便手里捧着一个通体乌黑的黑匣子出现。驴脸掌柜看着黑匣子的目光有些复杂,他示意罗小三将黑匣子放置在自己的面前后,他伸出左手仅剩的两根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贺光远神色微动,因为伴随着驴脸掌柜的吸气,一股很是厚重的气息,便悄然附在了驴脸掌柜的手指之上。

驴脸掌柜的手指之上突然出现了一粒黄豆大小的金黄光芒,光芒凝实无比,给人一种恍若实体的感觉。接着,那金黄光芒被一滴透亮赤红的的鲜血所掩盖,那滴赤红如血钻的鲜血渐渐离开驴脸掌柜的手指,然后向着黑匣子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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