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离，星空幽暗深邃。清冷的月光从银河洒落，将白色的世界照亮了几分。此刻没有风声，没有雨声，万籁俱寂的大地，仿佛要一直沉睡下去，无有所终。
可惜暗夜短暂，当东方破晓，旭日初升，约定比试的早晨如期而至，不早了那么一分，也没迟了那么一秒。
在宽阔的较场上站着近百名少年少女，充满活力的表情宛如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冲击着这片冰寒的世界。其中，境和洛离兄弟亦是如此。在人群中的两人并没有成为多数人视线的焦点，才刚刚加入这个大集体的他们，显得平凡而渺小。
“很好，洛离，你没有逃跑。”
陈平拨开人群，从中走出，双眼开始上下打量着着洛离，目光里多了分疑惑，少了份轻视。他很想看看这个还什么都不会的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说出那句话。如果只是个会耍嘴皮子的小子，这次就要他输得很难看。
然而面对咄咄逼人的目光，洛离却不想太作理会，在昨日就已经说过的话，也完全没必要现在再说一次。只是境却无法忍受别人对老哥的挑衅，面露怒色，不服输地辩道：“我老哥才不会逃跑，更不会输给你的。”
说着这番话的他，声音有些偏高，小小的身体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小手更是下意识地紧握成拳。但是即使如此，脸色有些发白的他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还是一步不退地站在了洛离的身前。
维护的心情溢于言表。
“哼。”
陈平一声冷哼，却也不再多说什么。至于洛离，对于境的话，则是温柔的一笑，眼神中充满了肯定。
在不久之后，两人的比试就开始了。这场较量，除了几个与陈平交好的人之外，也就只有境在关注着，担心着。即便是许教头，也没有停留在两人身边，他去指导起其他少年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关心这场结果。
比赛的开头，和往常的训练一样，没有任何精彩可言。两个人就如同木桩一般站立，不论是过了一分钟，十分钟还是一百分钟。
寒风吹过，纵然有阳光照耀，可寒意还是轻易的拂面而过，令一些单薄的少年少女下意识地加快了节奏。
在众多人当中，被教头要求沉腰扎马的境，眼珠子时刻盯着距离自己前方十米远的两名少年。紧绷的神经甚至让他忘却了自身的疲劳。不愿移开视线，也不敢挪走目光，微笑着对自己做出不会输的承诺的少年，他要见证他遵守承诺的分分秒秒。
“司空境，收腹，把屁股抬高。”
许教头转了一圈，回到了境的身边，言简意赅地对着境的动作指示道。近百名少年少女，他已经晃了个遍，而在这过程中，洛离和陈平都一丝不动地站立着，两名少年都是如此。
自然的，作为一名学了基础功法的武徒，陈平不用惧怕因持久站姿而导致的肢体僵冷，不断做内循环自可以产热御寒。
换做洛离却是做不到这种方式。尚未正式接触武学，又是在这寒风刺骨的早晨，保持长时间的站姿自然会使得四肢僵冷，血液循环不畅。即便毅力再强大，骨骼自身的颤抖可是很难控制的。
可事实上却是洛离也如同陈平一般，身体下意识的颤抖都未曾发生。
这小子真不错。
许教头微不可闻地呢喃着，自他十年前成为顾家教头起，遇到的天才少年也是有不少了，凭着经验，他知道那个叫洛离的小子，武道之路将会很长，而今天的测试，不过是他展现才华的微不足道的一步。他对这个少年有信心，这信心从昨天见到的第一眼便产生了。
一个上午很快地过去，没有太大的变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作需要去熟练打磨。中午临近，除了洛离和陈平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站姿之外，其余的人都已经得到了许教头休息命令，陆续离开了演武场。
得到休息的命令，在莫名其妙地熬过了一个上午之后，境感觉到自己的双腿酸麻无力，腰部亦是如此。不过他在稍微活动了四肢之后，没有和其他人一同去吃饭恢复体力。而是将注意力移到了剩下的那俩人身上。
和开始时一样的姿势，只有头发被风不停的摆弄着，一刻不停。仿佛时间的变化，对于这两人未曾有过。
本以为还会继续，可许教头的声音打断了境的猜测。
“陈平，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
依旧言简意赅，语气中有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闻言，陈平睁开眼，嘴角翕动，神色中多有懊恼：“教头，我无话可说。”
“你可以去吃饭了。”
许教头点头，简短地说道。
“是。”
陈平心中松了一口气，在深深地看了一眼洛离之后，就转身离去，不做一丝停顿。
这小子倒也算是心胸开阔之人了。
许松心念一转，转而对洛离说道：“洛离，你可以动了。”
“是，教头。”
洛离闻言答道，然后与站在不远处的境视线相交，嘴角微微上扬，温和地对着境招手。
“老哥，你真厉害！”
没有什么浮夸的言语，境坦率地将心中的敬佩说出口。眼前的这名少年，就在刚刚赢了，以一个新人的身份，赢了这里的老生。境自问，他自己时绝对没有办法做到的。
“洛离，你上午表现的不错，没有令我失望。下午你去北院学拳，明天开始你早上就去北院，下午来此扎马。”
吩咐完了之后，许教头满意的离开了。
而剩下的两名少年，则在惊喜之下欢呼了起来。
午饭之后，境被要求再次站立。有了一次经验，以及洛离的窍门讲解，虽然还不是很懂，但已然没有了昨天那么多纷杂的念头。
午后连带着吹来的风都少了分寒意，弱了些凛冽。放空身体，放空心灵，或许洛离很容易就做到了，可境想这么做的时候，就会出现好多好多熟悉的画面。
那些画面让他没办法无视，没办法忽略。才七八岁，本该是什么都不用去担心，只管嬉笑玩耍的年纪。然而对境来说，七八岁，就意味着他这个世界上飘零了七八年。
自懂事起，他就被人贩子卖来卖去，被迫做着各种辛苦，肮脏的苦活。若不是在两年前，遇到了洛离，他的人生或许还是黑暗无光。
逃了出来，兄弟两人就相依为命，没有了打骂，两人却需要为每一天的食物而发愁。同在这期间，洛离教会了境识字，教会了境好多为人的道理。为此，即便是过着有这顿没下顿的生活，境也很开心。
双眼睁开，脑海中的画面瞬间支离破碎，彼时的种种被眼前的人群替代，那时的回忆声被演武场上的嘈杂倾覆。现在的他在这里，他的哥哥和他都安然的生活在这里。
眼泪从眼中涌出，闪烁着晶莹光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不是悲伤，不是喜悦，只是单纯地对从前的告别，对以前的生活拉上帷幕。
“很痛苦么？”几时，许教头出现在了境的身侧。
面对这熟悉的声音，境一个机灵，意识到是许教头之后，立马说道：“许教头，我不痛苦。”
惊慌失措的脸上，泪痕依旧。很想解释什么，可境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只是现在心情好像好很多了，而且脑袋很清醒，纷乱复杂的念头也都清之一空，他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教头听完之后，便不再询问什么，转身离去。
这之后，一直到下午结束，许教头都没有再对境说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