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密林中,一道身影伴着鸟叫与树叶在风中摇曳发出的沙沙声缓步而行。
这些日子,吴忧这个道疏门唯一的外门弟子最常出没的地方便是这处树林,原因则是刘笑笑特别喜欢吃吴忧做的野味,所以一路行来虽然视力不便却也丝毫没有影响。
临近中午时分,远处一条小溪处忽然传来野鸡慌乱的叫声传入了听力极好的吴忧耳中。
吴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摸了摸肚子,时间刚刚好。于是他向着声音源头走去,野鸡的叫声越来越清晰,吴忧会心一笑走到近处将陷入自己布置的陷阱中的野鸡取了出来。
不多时,溪边便燃起了一堆篝火,上边还架着一只已经处理干净的野鸡。火苗烧得干树枝噼啪作响,一只被烤至金黄冒着油脂的野鸡散发出阵阵香气。
吴忧鼻翼煽动嗅了嗅味道,而后拿出笑笑给他准备的一个调料包打开撒了一些调料用以入味,然后撕下一只鸡腿却没有放入自己的口中而是向右手旁递去。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邋遢老人接过鸡腿也不怕烫嘴直接就急不可耐的咬了一大口。
老人是吴忧一个月前认识的,不知道姓名不知道身份,只有当吴忧做野味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是每次必然出现。
记得第一次相遇那次吴忧也是烤的野鸡,当野鸡烤熟之后反身去摘用以包裹野鸡以防烫手的树叶回来时,这个老人就出现在了这里,而且手中还各自拿着一只鸡腿。
无法视物的吴忧还以为是什么食肉的野兽,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进退。
“小子,这烤鸡的味道不错。”
就在吴忧心中犹豫时老人擦了擦嘴边的油渍称赞道。
听到对自己烤鸡的赞美声,吴忧一颗悬着的心才重新放了下来,而后试探性的问道:“老前辈你是我们道疏门的人?”
“不是”
听到老人的回答,吴忧的眉头难以察觉的微微挑了一挑,在道疏门突然出现了一个自称不是本门中人的老者突然出现让他心中有些困惑也有些紧张,但是面上仍是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的再次问道:“那您是?”
“我住在离你们很近的一个山头上,说起来与你们也算是邻居,你不用担心。”老人好似看穿了此刻吴忧的心思,又接着说道:“你也不用在胡乱猜疑,在一处呆得有些久了便出来散散心,恰巧被你烤鸡的香味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吃过就走了。”
“既然如此请前辈慢用,晚辈还有其它事情就不打扰您了。”说罢吴忧连忙躬身告退,对此老人并没有阻止。
只是自那一日之后老人便会经常出现,起初吴忧还有些拘谨小心但是时间久了与老人熟悉之后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并且每次老人出现时吴忧都会特意的多烤出一只烧鸡或者野兔,因为吴忧从笑笑那听说过一个故事,所以隐约猜测到了老人的身份,七年前解散的南离山三宗之一斩月宗的老前辈。
听说九年前与斩月宗宗主关系最为亲密的师弟一夜之间反叛,带领大批收下弟子杀死了许多三宗六门的人,据说那一日血光滔天,是南离道统百年来最为严重的一场祸事。最终斩月宗宗主终于斩杀了师弟,却因道心被破解散了斩月宗,从此虽然南离道统的其余八派仍然承认斩月宗的地位,维持三宗六门的体系说法不变,但实际上斩月宗却已经名存实亡。
吴忧曾经询问过老人在斩月宗的身份,但是老人对此却不愿多说。对此吴忧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对于斩月宗任何一人而言九年前的那场灾难都是心中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至亲背叛、同门相残,这种痛苦必然会给人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
而这个老人一定对斩月宗有着深厚的感情,也许是那一战之中幸存下来的某位长老也说不定,所以即便在宗主解散宗门之后也不肯离去。
吴忧在心中暗暗猜测,心中对老人生出了敬佩之情以及一丝同情,与老人的关系也就越来越亲密,然而随着对老人的性情越是了解吴忧便越是怀疑自己对老人贵为长老身份猜测的正确性。
因为这个老人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高人风范,不仅大大咧咧而且还时常不顾脸面的与他抢夺吃食,每次成功之后还不忘得意的哈哈大笑几声,气得吴忧几次都想动手打人!
奈何老人既然能够神出鬼没随意的出入指峰山的手段让吴忧深深的明白老人必然有些能耐,起码自己是打不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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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散发着暖意的阳光如水般柔人心扉,又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好天气。
然而吴忧的心情却非常不好..
“老不死的!还我鸡翅!”
“吃没了.要不然鸡屁股给你吃?”
吴忧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的怒火而后说道:“如果你以后还想要吃到我做的野味那就必须要同意与我约法三章。”
“好!”老人似乎真的有些害怕再也吃不到吴忧做出的野味略一思索便爽快的点头答应道。
“一!吃可以,但是必须要给我留一支鸡翅和鸡腿。”
“没问题!”
“二!鸡头必须归我,这个没得商量!”
“好.吧.”
“三!把你的酒分我一半。”
“这个不行!这酒就那么点儿,喝一点口就少一口,我自己还不够喝呢!”
“给不给?”
“我九你一!不能再多了!”
“放屁!五五分!”
“你个雁过拔毛的小兔崽子,八二分!”
“我的老爷爷呦,****分呗,成不?”
“我的小祖宗呦,最多七三,爱干不干!”
“成交!”
自从自己九岁之后吴忧自认为自己吃过许多的亏,然而却从来没有吃过像今天这样大的亏,拿食物换点酒,怎么都是自己亏,还就换来那么少。自己讨价还价方面的能力果然低得惨不忍睹。
而老人则觉得自己吃了天下最大的亏,一顿食物而已,居然要拿酒去换,还一次换我这么多宝贵的猴儿酒,怎么算怎么是自己亏了。自己讨价还价方面的能力果然低得惨不忍睹。
溪水旁,火堆前。一老一少两人各自对自己讨价还价的能力进行毁灭性不可复原的否定。
“老头!你可占了大便宜了,我们指天峰的野鸡都是喝那六眼泉水长大的,肉质甘甜别无二家。”吴忧因为自己讨价还价的环节吃了亏不甘心的说道。
“鳖孙!这是我好不容易从那群猴子那偷来的猴儿酒,北地只有我们山上有昔年我师弟不辞辛苦从南边弄来的一群猴子,能适应环境活下来的也就那么十几只,一代代繁衍下来如今才堪堪百只不到,一年也就能酿出那么丁点儿的猴酒。你才是占了大便宜了。”老人闷闷不乐的说道,一提起猴酒肉痛的不行,就好像要挖了他身上二斤肉似的。
吴忧抢过老人的酒壶嗅了嗅,带有水果香甜味道的浓烈酒香扑鼻而来。一口含在嘴中只叫人不舍咽下,一口下肚后摇头晃脑赞道:“入口绵,落口甜,好酒!”。
这一刻吴忧想起了第一次喝酒时的情景..
“小少爷看我带什么来了!”缺门牙的老王兴冲冲的推开吴忧那个小院的木门叫道。
“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少爷,你能带什么好东西?”院子内正在搭理一片小菜园的吴忧头也不抬的说道。
“谁叫你长的像我以前的小少爷呢,这称呼我是改不了喽,快别说这个了,快问问这是啥!”老王嘿嘿笑着,将一个黑色陶瓶递到吴忧面前晃了晃。
“酒?”吴忧嗅了嗅疑惑道。
“嘿嘿,对喽,少爷今年十五岁了,到了喝酒的年龄了。”快尝尝。
“噗!这么辣!”
“嘿嘿嘿.”
想着第一次喝酒时的情景,吴忧心中想着也不知道老王现在怎么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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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无国边境,一个缺门牙的老人独自行走在驿路上听到后方阵阵马蹄声慢悠悠的走向了驿路边缘,喝了一口烈酒砸吧砸吧嘴念道:“也不知道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一名少年一骑当先在驿路上纵马狂奔,瞧到前方不远处一个身着寻常布衣的老头听到马蹄声之后慢悠悠的挪步到路旁少年眉头一皱嗤笑一声,在与糟老头擦身而过时一记马鞭狠狠的抽在老人的身上,冲出一段距离后慢慢勒马而回,恰好与身后紧随而至的几名父亲请来一路保护儿子去边城军镇投军的护卫将糟老头夹在了中间。
老王瞧了瞧被抽破的布衣问道:“有事儿?”
最近忙着赶路心情烦闷的少年瞧了瞧从老人衣衫破口处露出来的纹身笑了笑道:“本来只不过是寻开心罢了,抽过一鞭也就了事,但不巧瞧见了你的纹身,想来可能是边境上流窜的马贼,刚好本少爷要去投军,借你脑袋用用没准还能得个小小的军功。”
老人听到这锦衣公子的话露出恍然的神色,而后猛一跺脚向着已经抽剑的少年,驿路上虽着老人这一跺脚顿时烟尘四起。
一声声怒喝与惨冲破烟尘,烟尘散尽时包括金衣公子在内十一人已经再无活口,唯有十一匹骏马站在主人尸体旁边不愿离去。
已经走远的老王喝了口酒自言自语道:“人不咋样儿马倒都是好马,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应该在我想起少爷的时候惹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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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这不是咱们道疏门有史以来第一个外门弟子吴忧嘛!”就在吴忧念叨老王的时候,一道调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三道人影从林间缓缓走出,当发现吴忧旁边还有一个没见过的老人时,其中为首的少年眼珠一转便故作义正言辞的大声质问道:“好你个吴忧,居然胆敢引除我们道疏门之外的人入山!说你居心何在!我就说嘛,怎么无缘无故的就领回来一个瞎子入门,原来是居心叵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