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感觉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玛格丽塔学院的教学区。
午餐过后有短暂的午休时间,现在刚想用玩餐点的学生们正在尽情享受闲暇时刻。
后山距离这里并算不上很远,可是那里刚刚发生了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这里却分毫不受影响。
艾伦回到别馆,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拉上窗帘。
他是一个爱好阳光的年轻人,所以每天起床必然要拉开窗帘,直到晚上入夜。
可今天他不想看着阳光。
因为纵使有阳光,他所能看到,感受到的也只有阴森的黑暗。
好像呼吸都变得困难,艾伦给自己倒了杯水,可是无论是颤抖的手还是无法吞咽的喉咙,都好像在跟他说,此时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
他来到厕所,在洗手盆里开起冷水,冲向自己的脑袋,一把又一把的用冷水泼自己的面孔。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再慢慢突出,能感觉到自己的颤抖已经不是那么厉害,他来到床头的电话边,拨下了一串号码。
“这里是皇室警卫队,请问找哪位?”电话的那头传来这样的声音。
艾伦又深吸一口气,随着这口气吐出的,是他的声音,“我是艾伦,请让我的父亲,米卡利斯男爵听电话。”
……
电话在短暂的谈话后挂断,不用太多的言语,因为艾伦并没有太多需要说的。
其实艾伦原本也以为自己会对父亲说上很多,至少一定会说学院里发生的犯罪事件,可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告诉父亲,他很快就会结束自己在玛格丽塔学院的学习生涯。
今天不过是玛格丽塔学院开学第二天,但他知道,很快他就会离开这里,并且这一生都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
走之前,他还要去找一个人,和这件惊天大案有关,却是唯一生还的黛西·罗莎。
夜晚,艾伦在晚餐时约黛西在餐厅外的无人处谈谈。
当他出现在黛西面前,黛西的眼眸中露出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惊讶,彷徨,恐慌,还有无法掩饰的欣喜。
当黛西应约时,她的一切情绪换来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艾伦,你回来了。”
“是的。”艾伦面无表情,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和海格如此相似,“并且要给你带来一个消息。或许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玛格丽塔学院不再会有学生会。”
黛西一怔,对后山的事尚未所知的她,显然无法明白艾伦话中的意思,只是说道:“艾伦,请你相信我,你能离开那里,我十分高兴。”
艾伦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冷声说道:“可是有很多人,没能离开那座后山。”
黛西的瞳孔一凝,她这才想到,自己不应该忘记,艾伦说过他是一个侦探。
也不需要什么辩驳,黛西十分坦然,“可那些人的灵魂与上帝同在。”
“黛西·罗莎,你不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么?”艾伦毕竟不是海格,他无法让自己的情绪像海格一样永无起落,“上帝?你见过上帝?”
“虽然偶尔会觉得自己很可悲,但我从不觉得自己可笑。”黛西的笑容十分惨淡,“我出生在平民家庭,为了能来到玛格丽塔学院,我不知付出了多少个不眠夜晚,每次我明明困得站在那里就可以睡着,可我却要假装自己其实一直在睡觉。
这样的生活充斥了我整个童年,谁也没有看到我背后的努力,只当我是小镇的天才,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有来到玛格丽塔学院的机会。
可是来到这里,我看到了那些贵族,看到那些以前在路上遇到也只能低下头,不敢让自己多望一眼的贵族。他们举止高贵优雅,他们衣着奢华炫丽,他们能得到一切美好的东西,就因为他们生来就是贵族。
艾伦,你也是一个贵族,所以你根本不能理会我这个平民的心情。我也想参加上流社会的舞会,我也想与名人们相谈甚欢,我甚至希望自己也能有机会近距离的看一看维多利亚女王。
我以为能够进入毕维斯·帕特里克侯爵建立的玛格丽塔学院就是美好生活的开始,在这里,我享受到了一切,我能和贵族在一起享用美食,我也可以有华丽无比的房间,我以为自己的梦成真了。
可是我错了。光鲜亮丽的不是我,而是玛格丽塔学院,离开这里,我什么都不是。每当假期,我依旧要回到近乎破烂的家中,那个母亲在别人家做帮佣,父亲只是钟表维修师的穷困家庭中。
第一个假期后,我就不再沉湎于自己已经是贵族的虚幻梦境,我告诉自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于是我开始接近只有贵族的学生会。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又痴梦一场,学生会根本不是我踏入上流社会的机会,那里是地狱。
艾伦,或许去过后山的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看着与我一起的女孩几乎惨烈的死在我的面前,我害怕极了,我害怕死亡,就是因为害怕,反倒让我大胆。
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会有那样大胆的举动和言语,我直视着维克多的眼睛,告诉他,我也要加入学生会,并且不直接参与实验,我可以负责他们所需要的实验用具。
我会这样说,是因为我知道,他们要得到活人去做实验并不容易,一群沉浸在炼金术中的人,根本没兴趣与别人交流,更不擅长欺骗。
维克多答应了。我几乎没有考虑就决定要求更多,我说我要成为学生会的副会长,我要地位,要名誉,要就算离开玛格丽塔学院,我也不再是个平民。
维克多都答应了。
我的生活并没有变得与我想象中的一样美好,反而我的遭遇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不敢忤逆维克多,我渴望进入上流社会,我想活着得到名誉和地位,即使成为一个狠毒的人。”
黛西的兴趣十分激动,可话说到最后,她反而平静了,“还有,艾伦。我的确没有见过上帝,但我见过天使。天使告诉我,我并不是在做坏事,我在为整个人类做出贡献。”
艾伦很想再说写什么,可是最终他选择不开口。
记得自己离开后山前,罗门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海格似乎选择了保护你。既然我选择保护她,也不会在意多保护一个她想保护的人类。
艾伦·米卡利斯,听我的,这件事会得到最合理的结局,而你,什么都不需要再做,包括那个看似逃脱的女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