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金碧辉煌,恢弘空旷,遥遥的殿堂前端立着一高高王座,上边坐着一龙袍皇冠的少年宫主,氤氲仙气袅绕其间,看不清他华贵尊容。
王座下边依次排列着若干散席,每席中均是一位美貌少女和一位达官贵人,和毓微幽然的关系相仿,都是皇亲国戚们为本次万妖会推举的候选人。
两人才一入殿,方才正在歌舞的女宾立刻退下,席间所有目光一时间全部聚焦过来,短暂的停留在幽然身上后,不约而同地落在毓微身上。
毓微察觉到四周森然目光,不由有些紧张,只好眼睛盯着脚底金砖,不让自己多想,可即使如此,那一声声纷杂议论还是如恼人的蜜蜂般靠了进来,嗡嗡嗡地在耳边响个不停,完全不给她回避的机会。
“这位姑娘就是六皇子带来的候选人?”
“看起来简直就是乡下妇人,莫不成真是从山里随便捡来的?”
“说来也是,幽然殿下平素最是贪玩,哪里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怕就是想故意糊弄一下而已。”
“如此也好,本次万妖会中又少了个竞争对手,看来我家苏儿这一次势在必得。”
“大人莫要把话说得这么满,还是先看看眼前这出好戏吧。”
“……”
毓微有些心烦地摇了摇头,这些闲言碎语她原本完全不想听见,却偏偏硬生生地冲进她的脑海,仿佛每一个说话人都在向她耳语,挥之不去,也避之不及。
“你当真是幽然推举的候选人!?”
一声厉喝毫无征兆地在心中炸裂,毓微猛地一惊,立刻停下脚步朝四周胡乱观望,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怎么了?”幽然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声在旁边询问。
毓微苦笑了声,说:“没什么,可能是太紧张了。”
幽然淡淡笑道:“没事,放轻松就好了,王座上边坐着的是我七弟华樱,如今万妖宫的新任宫主。你别看他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模样,论起年龄说不定比你还小呢。”
毓微“嗯”了一声,借着和他聊天,方才耳边的喧闹杂音终于缓解不少,随着长路走完,二人再次停步时,已在王座下方。
幽然长身肃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朗声道:“参见宫主。”说罢,见身旁毓微居然还在发愣,立刻小声催促道:“快行礼啊!”
毓微这才反应过来,照着昨晚学来的姿势翩翩一礼,说道:“民女毓微,参见宫主。”末了一抬头,目光竟是拨开那缭绕仙气毫无惧意地向上望去。
在她眼前果真是个十七八岁的弱冠少年,一张青涩的面容上,半是倨傲半是寒霜,目光无精打采地望着大殿,也不知正在想些什么,忽而眼角余光察觉到她的存在,四目相对不过一瞬,很快又略觉无趣地移到了别处。
毓微微微一怔,心里又是好奇又是疑惑,明明已经是一国之主,万金之躯,可眼前这人,为什么分明一点都不快乐?
“幽然殿下,毓微姑娘,平身。”
一声温柔应答迟迟响起,毓微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宫主身侧还有个笑意盈盈的女官,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
幽然连忙又行了一礼,开始问安:“澜陌大人,别来无恙。本王回宫仓促,还未来得及给太后请安,不知老人家身体安好?”
被唤作澜陌的女官移过目光,看着他盈盈一笑,说道:“多谢殿下惦记,老身荣幸之至。太后近来身体不适,多在宫中休养,少有出门,是以本次万妖会将由老身代为督管。”说着话锋一转,又看向毓微,“殿下这两月外出觅佳人,带回来的姑娘果真有些特别。”
毓微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眼前这人分明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时时以“老身”自居,也不知真实年龄到底几何,竟能让幽然都恭敬有加。
幽然刚受到夸赞,立刻一脸欢快道:“澜陌大人有所不知,这两月内我一路从南往北,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在极北之地寻得这位佳人,也算是不枉此前太后的一番苦心。”
毓微眉目一皱,话在嘴边,倒是澜陌率先轻笑一声,说道:“殿下外出游玩之事,老身隔日再听也不迟,快快先行入座,晚宴要开始了。”
幽然点了点头,重新抬头看了眼一言未发的宫主,这才引着毓微来到前端特席之中。
诸皇子的特席设在殿内最前端,席间美酒佳肴琳琅满目,唯独宾客寥寥,除了兔小孩苍瞳外,只有另一对客人。
两人走近还未落座,幽然已看着席间那人,冷冰冰嘲讽起来:“靑夙大人,你不在宫外守着,怎么还在这里喝酒?”
那人端着酒杯,也不看幽然,若无其事道:“有我在的地方才足够安全,否则要是出了岔子,谁来保护宫主安全?”
毓微好奇地往那边望去,只见那人面容威严、神情清冷,一身禁卫紫衣,长剑在手,和身遭各色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相比,煞气凛然。
她来不及好好看下这人面容,目光便被对面的少女完全吸引。
那少女一身青衣白衫,面容清淡,眉目倾城,周身不饰珠玉,却自有一番出尘之气,看起来既是尊贵典雅,又有点莫名的清新脱俗。
毓微难以想象世间竟有如此超凡脱尘的美人,宛如翩然下凡的仙女降临人间,目光盯在对方身上完全无法移开,然后就听见幽然十分不悦道:“抢走碎玉姑娘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别以为本殿下是好欺负的。”
“是吗?”靑夙举起酒杯遥遥一敬,目光瞥了眼毓微,轻蔑笑道,“那我可拭目以待了。”
幽然激将不成反被激,一张笑脸很快成了猪肝色,发现不对劲的小苍瞳急忙赶了过来,两只小手将他一抱,嘟嘟囔囔道:“幽然哥哥,你怎么一回来就要和靑夙哥哥吵架,你们就不能好好一起相处吗?”
幽然摸了摸他软软的短发,朝着靑夙冷哼一声,终于不再说话,入席就坐。
晚宴继续进行,大殿中央款款歌舞欢腾不休,酒席之间美酒佳肴亦是轮换不止,此间主人虽不招客,但来往宾客各自觥筹交错,丝毫没有半点冷场。
酒过三巡,只听王座之上响起片片掌声,一直缭绕其间的白色云雾缓缓散去,露出藏在其中的华樱宫主和澜陌大人。
大殿内很快安静下来,所有宾客一起躬身行礼。
华樱宫主摆了摆手,仍是不发一言,唯有身侧澜陌朝前走了几步,笑容满面地向众人说道:“突然打断诸位雅兴,还望莫要见怪。只是老身方才听到太后在后宫抱怨,说这琉璃殿中丝竹之音太过逆耳,恼了她老人家清梦,不知殿前佳人中,可有善琴艺者上前一试,以解太后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