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凉的风，皎洁的月，路灯微弱的光。
已经是凌晨1点，整条街安静得不像样子，长长的影子从街的那边拖过来，拖沓的脚步声听起来是那么无力。
轻飘飘的声音慢慢传来：“是谁在哀鸣——我闻到了，愤怒的味道——”
“呲——”好像是牛皮纸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这深夜里，让人不寒而栗。
“呲——”声音越来越近，畸形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阿嚏！”狠狠的一个喷嚏，响彻夜空。
土绿色的过时拖鞋慢慢拖了过来，脏兮兮的黄色的睡裙松垮垮地瘫在主人的身上，凌乱的发型，无神的眼睛，微张的嘴巴，好像在说些什么……火……火……呼噜……
“悠莉！”愤怒的喊声在夜空中响起，可是没有人听得见，除了——施悠莉。
愕然被惊醒，悠莉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抓起盘在她肩膀上的青蛇，迷迷糊糊地问：“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青蛇疑问的眼神对准悠莉，“你不记得了？你刚才突然起床走出去，而且还说什么哀鸣，愤怒之类的话，你好像说，是谁在哀鸣，闻到了，愤怒的味道……”青蛇转过头，期待着悠莉的回答。
“嗯。”悠莉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太丑了，没法见人。”
青蛇的额头出现三道斜线，这个家伙，难道对自己的反常行为一点反应都没有吗？它摇摇头，耸拉着脑袋，说：“没关系的，这么晚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悠莉——”清脆的女声突然从悠莉背后响起。
悠莉和青蛇被定在原地，思绪乱作一团……
是谁？你的同学吗？悠莉，我们怎么办？
杀了她，毁尸灭迹，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么丑的样子。
难道你只关心你的外表吗？难道生命还没有你的外表重要吗？
干脆把你和她一起煮掉当补汤好了……
“悠莉——”声音越来越近，悠莉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思绪，然后将青蛇藏进衣服里，微笑着回头，装作无事的样子，轻轻抬手：“嗨，这么晚了……”
“汪汪！”穿着红色T恤的小狗，额头的毛发扎在一起，藏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显露出来，它擦过悠莉的身边，以嘲笑的语气扔给悠莉两个字：“傻瓜。”
女主人穿着高跟鞋紧紧追在后面，也跟着擦过悠莉身边，轻轻碰触到她的肩膀，“悠莉！不要跑，等等我——”焦急的呼喊透出主人的关切。
悠莉直直地愣在原地，一秒钟，两秒钟……
“噗哈哈哈哈。”青蛇伸出脖子放肆的大笑，“悠，悠莉和狗同名呢！啊哈哈哈哈……”
眼睛停止眨动，悠莉的手爬上青蛇的身体，慢慢滑到它的脑袋上，猛地，用力捏住，“你去给我吃了那只狗，蛇不是能吞下比身体大十倍的东西吗，去吃了它，不然我把你煮成蛇汤。”
猛烈的晃动让青蛇原本就很青的脸变得更青，它拼命挣扎，却还是只能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放，放开我。”
月光微弱地铺满整条街道，夜色仍旧以盛大的姿态将穿着黄色睡裙的悠莉掩藏起来。同时掩藏起的，还有她内心深处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在黑夜里蠢蠢欲动……
不爽啊……极度不爽啊……干脆明天去学校折磨一下那些天真又同情心泛滥的无知少年吧……
大理石地面干净得可以映出一个人的影子，悠莉拖着疲惫的黑眼圈迷迷糊糊地走在去班级的路上，这好像是她第二次来学校吧，真是陌生得让她有点不自在。悠莉打了个哈欠，悠闲地漫步在已经开始上课的学校里，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难道她真的梦游了吗？但是，梦游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从那个时候开始……
“悠莉！？”一声带着疑问的招呼打断了悠莉的思绪，同样穿着制服的女生，站在走廊的尽头惊奇地看着悠莉。“今天来学校上课吗？”
女生跑过来抓住悠莉的手，悠莉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在脑海中搜寻有关这个女生的记录，在她记忆里，这个学校穿蓝色制服的人长得都一样，智商也差不多，都是一群单纯到可怜的家伙而已。
女生抓着悠莉几步就跑到了她的班级，班里乱成一团，讲台上根本没有老师的踪影。抓住悠莉的女生皱起了眉，重重地走上讲台，突然开口：“安静！你们这群家伙不要以为老师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有我这个班长在呢！”
瞬间安静下来，一秒，两秒，三秒。哄堂大笑，所有的人都继续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悠莉感觉自己脑袋周围好像围了几千只苍蝇，头好疼啊……谁借她一个炸弹，让她把这些人都炸飞吧……
“扑通！”悠莉突然重重地倒在地上。放慢动作一般，所有人僵硬地转头，慢慢睁大了眼睛。班长冲过去，扶起悠莉，用力晃了晃，然后重重摔倒在地上，她的手颤颤悠悠地放在悠莉的鼻子下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悠莉……她……没有气息了……”
死一般的沉寂，有人不可思议地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不会吧……”“悠莉她……”
“快点叫救护车！去隔壁班叫老师！”班长抓起悠莉使劲往肩膀上抬，“我们要把她送到医院去！”班里瞬间乱成一团，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一滴眼泪打在了悠莉的脸上，慢慢滑落到大理石地面，班长抱着悠莉，无可奈何地流下眼泪。唉……轻轻的叹息，悠莉慢慢睁开眼睛，手轻轻滑上班长的手腕，“你怎么了？”
“悠莉？”班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她不知道要怎么样说下去。
悠莉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迷茫地看着周围目瞪口呆的同学，心中隐隐作痛，果然，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吗……
“什么嘛班长！悠莉这不是好好的吗！”“拜托你下次不要这样吓人好不好！”“快去通知老师这里没事了！”责怪的声音四面包围，全部对准班长，班长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什么，“可，可是刚才悠莉确实失去心跳了……”
众人的目光放到悠莉身上，悠莉揉了揉眼睛，露出强颜欢笑的表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岔开话题说：“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我只是因为昨天打扫店铺有点累，所以才会晕倒。”
瞬间的安静，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空气凝结成一团，担忧同情的眼神望向悠莉。班长最终叹了一口气，仿佛妥协了什么般，她双手叉腰，温柔地责怪：“既然那么累，就不要来学校了。”
“对，对不起。”低下头，泪水呼之欲出，“那，那是因为，我真的很想念大家……我的父母去世之后，我……我在这里，只有你们是朋友，除了你们，我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了。”
抬起头的一瞬间，眼泪刚好流下。眼神ok！表情ok！动作ok！接下来，就是……
“悠莉，不要伤心，我们会陪着你的。”“对，把我们当成最好的朋友吧！”“对了，不如我们放学后去帮悠莉打扫店铺吧！”“干嘛还要放学呢？现在就去吧……”
“你们……”闪闪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睛里仿佛盛满了说不出的感动，悠莉低下头，用手捂住嘴巴，无尽地惹人怜爱，“你们……”你们真是群无药可救的傻瓜。
晃晃荡荡的大部队，同样穿着蓝色的制服，制服上金色的牌子，楷体工整地印着：金私立高中。大部队踏着路人羡慕的眼神，穿过街道，转了几个弯，终于停在粉色的招牌下面。
哇哦……
惊叹的声音，轰然响起。粉色的招牌，蓝色的墙壁，淡黄色的蝴蝶结从天花板上垂下，淡淡的Shalimar香水的味道飘扬在空气中。
“Shalimar。”有人挺着鼻子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的味道，“这可是非常名贵的香水……”
悠莉笑着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瓶宠物沐浴露，笑着说：“昨天我用这瓶宠物沐浴露擦了一下地板，所以有点味道，请不要介意。”
尴尬的气氛，尴尬的笑容。只剩下悠莉看起来单纯又美好的笑。她想，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应该给他们一点尴尬的教训。
还是班长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戴上了口罩，穿上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围裙，厚厚的胶皮手套，拎着水桶，吸尘器和拖布。
所有人的脸上顿时凝结起来。阳光从侧面打在班长身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搞笑。悠莉愣了神，她仿佛看见了清扫大妈。
失控的笑容像传染病一般，先是一个人，然后是几个人，终于，除了悠莉，所有的人都开始捧腹大笑。
班长不以为意，踏着骄傲的步伐走到悠莉身边，看着大厅旁边的两扇门，终于选定了进入悠莉卧室的那扇门。
“这个。”坚定地抓住了班长的手，悠莉尴尬地笑着，“这是我的卧室。”
手腕传来惊人的力度，诧异地抬起头，对上让人怜惜的笑容，准备好的话语顿在喉咙里。班长呼了一口气，回给悠莉一个微笑，但她马上想起自己呆着厚厚的口罩，悠莉根本无法看见她的笑。
悠莉松开手，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的卧室里放了几条蛇，恐怕会攻击你们，所以……”
安静。惊讶，夹杂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瞬间打在悠莉的身上。
“蛇？不是吧？”“你怎么会养那种东西？”“还是养些简单的生物吧！”“……”
悠莉微笑着的唇角弧度越来越僵硬，这让她感觉她的笑容越来越扭曲。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瞬间天旋地转。好熟悉的场景，好熟悉的语言，好熟悉的神情，好熟悉的态度。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眼前。悠莉深呼一口气，双手背在后面，她仍然微笑着，但却和之前有所不同。
愤怒。她感觉自己快要发狂，这些人也是如此不尊重生命吗。那么，就让她接受自己的愤怒，惩罚这些愚蠢的人吧，尽管他们是她名义上的朋友。
“喂！”班长摘下口罩，手中的桶重重摔在地上，“宠物店里当然要有卖爬行生物的了！”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指向一旁的牌子，“爬行馆”三个字突然闪耀着光辉，走进所有人的眼里，“悠莉的宠物店也有卖爬行生物的，养蛇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宠物店只能卖狗和猫吗？你们这些家伙别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的！”
愣了一下，重重吐出一口气。悠莉拍拍班长的肩膀，温柔地笑着：“谢谢。”应该感谢她的是这些人吧，如果不是那重重摔在地上的水桶，说不定他们的寿命统统缩短了十几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