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带着莫名的亢奋情绪，南方大学硕士研究生刘强踏上了回家的路程，他的内心同时也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的刘强始终没弄明白一个问题：林欣为什么会离开他而投入赵小磊的怀抱。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不成为问题了，因为林欣和赵小磊都在盼着他归来。
当初，刘强对考研抱着若即若离的态度。大学毕业后落实的工作不算差，很快又结识了漂亮可人的女朋友林欣，考研的兴趣自然也就日渐淡薄了。林欣在帮助刘强整理乱七八糟的书桌时，发现了落满尘埃的考研复习资料，问他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才让他回想起了曾经有过的志向。刘强告诉林欣，自从认识她以后，他很快就改变了主意。他说他打算考研纯粹是由于闲得无聊，现在就不同了，有很多事要做呢，再说：如果真考取的话两个人还要分开来，那不是犯傻吗？林欣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眼睛盯住刘强看了一阵，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后来的一段时间，“考研”成了刘强和林欣之间经常讨论的话题。林欣的观点很明确：你既然有过这个念头，就不应该放弃。她表示自己不仅不会拖他的后腿，而且要全力支持他实现自己的梦想。其实，在刘强的心目中，考研根本不是什么梦想，如果他真有梦想的话，首先就是和林欣结婚。但说这样的话时机还不成熟，因此，当刘强重新捧起书本的时候，考研的目的已经变成了取悦于林欣的某种手段。
考研前半个月，林欣对刘强的态度出现了莫名其妙的逆转，她借口刘强复习任务重，要求对方“克制自己”，确保以良好的状态迎接考试。刘强为林欣的“深明大义”激动了好一阵子，全身心地投入了考前冲刺。可是，当刘强结束最后一门考试，兴冲冲赶到林欣家中时，看到的却是赵小磊……
林欣很爽快地提出和刘强分手，事情的变化令后者猝不及防。这近乎于污辱的行为，激怒了刘强，同时也将他打入了黑暗的深渊。
刘强稍稍冷静下来以后找过一次赵小磊。两位中学时代的老同学，在一家灯光昏暗的咖啡吧进行过一次谈判。
刘强急于弄清赵小磊是什么时候把林欣搞到手的。他说他只想知道这个，别的什么都不想问。
赵小磊断然否定了刘强的猜测，他承认自己对林欣有好感，但坦言自己决不会干出挖朋友墙角的勾当。按照赵小磊的意思，林欣离开刘强与他毫无关系，他和林欣之间目前仍然只是普通朋友。赵小磊的说法，让事情的变故变得有点扑朔迷离了。
的确，他们三个人之间原本是互有走动的，如果不是林欣的突然变卦，刘强当然不至于把在林欣家遇到赵小磊当作一个“事件”来看待。可是，现在问题明摆着……
刘强要求赵小磊表态，他和林欣之间今后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刘强的口气很天真。
赵小磊很潇洒地笑了笑，表示无法接受刘强的建议。他说：这种事情就难说了，并不是我不想表态，事实上谁也不敢保证……就像你们当初好的时候想不到会分手一样，谁也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感情的事尤其不好假设。那天，赵小磊的态度相当自然，不露半点痕迹，大大出乎刘强的预料.
刘强的心里就此埋下了一颗黑暗的种子。这颗种子在他半年后即将赴南方大学深造前终于发芽了。
那天，刘强在商场购物，无意间看到了亲密无间的林欣和赵小磊，事实印证了他的推测。好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刘强总算勉强接受了这一现实，但在他的心里，这个谜一直没能彻底解开：林欣为什么会抛弃他，跟赵小磊好上呢？难道他这个堂堂研究生还不如个工人吗？
为了有朝一日解开心中的谜团，刘强做出了重大让步，他容许自己和赵小磊之间保持低调的朋友关系。这种关系既让刘强浸泡在痛苦之中，又让他被一种莫名的期待牵引着……
刘强在一年级暑假期间见到了赵小磊。是赵小磊主动上门的，他给刘强带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他和林欣将在国庆节举行婚礼。
说到底，刘强一直在等待这个消息，就像当年等待林欣给他答复时一样焦虑不安。这下好了，事情终于有了结果，这一页也该掀过去了。刘强抱着这样的态度安慰自己，但却弄不清自己何时才能摆脱以往的阴影，找到自己的归宿。“你是个幸运儿，好好过你的日子吧。”送赵小磊出门时，刘强对他的老同学这样说道。
刘强决定就此切断和赵小磊之间的联络，彻底埋藏那段记忆，他已经对那个谜团失去了当初那样浓厚的兴趣。
但事与愿违，临毕业前刘强突然收到了赵小磊的一封信，尘封的闸门被重新打开了。
赵小磊在信中告诉刘强，林欣和他结婚之后，两个人的感情并不融洽，时常发生争吵，虽然没有原则性的矛盾，却始终处在一种对立的情绪当中。赵小磊希望刘强有空回家的时候，帮助他做做林欣的工作，“我也顾不上脸面了……她也许能听进你的劝告。”赵小磊在信中流露出无助的情绪，他说他是在实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才写这封信的。通过简单的文字刘强似乎看到了赵小磊落寞无助的样子。
刘强拿着信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不清楚自己将会陷入怎样一种关系之中，他对自己将要扮演的角色感到无所适从。
刘强没有立即给赵小磊答复，他需要冷静一段时间，好好琢磨一下这件事情，找准自己角色的位置。可是，赵小磊紧接着来了第二封信，这一次情况比上一次严重了许多，因为林欣提出了离婚，矛盾已经激化，发展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赵小磊在信中称，如果再不见到刘强，他真的不知道林欣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赵小磊口气很重，好像他的婚姻理应由刘强承担一半责任似的。奇怪的是，刘强并没有对对方的态度感到恼火，他居然接受了赵小磊的恳请。
二
回家以后，刘强立即给赵小磊打了个电话。电话拿在手中时他犹豫了片刻，他想，如果是林欣接的，他该说些什么呢？面对背叛自己的昔日恋人，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吗？
电话里果然传来林欣的声音。
刘强自报家门，然后问赵小磊在不在家。
林欣说：他住到父母家去了。
刘强吃了一惊，没想到事情真的发展到了这一步。
林欣说：我们的事情赵小磊都告诉你了吧，我们已经决定分手了。
刘强讷讷地应和着，说这又何必呢。他联想到了“欲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林欣说：赵小磊盼着你回来呢，这件事情它是赖上你啦，你就等着吧，他说一天不见到你，一天不会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现在天天惦着你。从林欣冷嘲热讽的口吻中，刘强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眼前的这桩婚姻就像三年前埋下的一颗定时炸弹，注定是和他密不可分的。如今，这颗炸弹处在一触即发的状态。两个当事人却把计时装置扔到了他的怀里，他该怎么办呢？
刘强真的有点头疼了。他说：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林欣一副不屑的口气，说：你不是赵小磊的朋友吗？对了，你们还是老同学，我差点忘了，他对你可是百般信赖的呀。
刘强心中不悦，语气强硬地说：你少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又不欠你们什么。
林欣那头顿住了。
刘强攥紧听筒，屏住呼吸。
听筒里传来林欣压抑的唏嘘，然后猛然发出“啪”地一声，好像是听筒落在了地上。
刘强“喂”了半天，没有得到回音，又隔了半天，听筒发出了短促的忙音。
三年之中，城市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浓厚的商业气息弥漫在大街小巷，融入了路人的步履和视线。
刘强站在充斥着城市街头的巨型洗发水广告牌下，观察着马路对面那间咖啡吧。三年前，他曾经在那里和赵小磊进行过一次交谈，三年后他们再次相约在此见面。所不同的是，两人的身份和角色发生了变化。
刘强看见不修边幅的赵小磊从远处急匆匆地走来，在咖啡吧门口站住了，扔掉手中的烟蒂，进了门。刘强注意到赵小磊扔烟蒂的动作有些夸张，他记得赵小磊以前是不吸烟的。
刘强在原地站着不动，没有立即穿过马路去与赵小磊会面，他知道赵小磊一定很着急，但那是他赵小磊的事，谁让他连煮熟的鸭子也抓不住的呢！真是既可恨又可怜。刘强将赵小磊晾在里面有十几分钟，直到自己觉得有点熬不住了，才匆匆穿过马路，推门进了咖啡吧。
刘强用锐利的目光制止了赵小磊喋喋不休的倾诉。
刘强说：你要痛诉革命家史干吗找我呢？隔壁的阿婆愿意听，我不愿意听，你知道吗？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多亏你能记住，真是佩服你的记忆力。
赵小磊两只青筋暴凸的手插在草堆般凌乱的头发里，眼睛里挣扎的希望之光顿时黯淡下来。
赵小磊不停地抽烟，脸上时而露出一丝抽搐的笑意，没有水分，干瘪瘪的。
赵小磊说：你不愿意帮助我？
赵小磊说：你要是真不愿意帮我，我就没有出路了。
刘强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刘强说：你要我帮你，可以，不过你首先必须告诉我，当初林欣为什么会离开我，为什么会和你好上。否则的话，免谈。
赵小磊垂下眼帘沉思了一番，两只手在发际间挠了一阵，然后睁开眼瞪着刘强，张着嘴，半天没说一句话。
刘强说：不愿意就别勉强。
赵小磊说：怎么说呢，不是不愿意，一时间找不出头绪。
刘强说：那就倒过来讲，从你们打算结婚那天往前推。
赵小磊并没有接受刘强的建议，在这个问题上，他似乎重新获得了自信，他是这样告诉刘强的——
那时候你为了考研，几乎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好像还专门到省城去补习了一个月的外语。那段时间，林欣经常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赴朋友的饭局，还偶尔约几个朋友在我家打牌。我曾经问过林欣，我们这样交往你会不会有意见，林欣说你是知道的，你不仅不反对，而且鼓励她经常出去玩玩，不要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
你是不是真的这么说过？要她出去玩？
有一阵我们迷上了跳舞，一周跳三四次，周末还去跳大夜市，你知道什么是大夜市吗？就是通宵舞会，凌晨两三点钟才散场的那种。我们玩昏了头，好像都忘了你的存在了。不过，林欣一开始是有点犹豫的，到了后来，我劝都劝不住她，我不陪她去玩，她还不高兴。
什么时候变化的？我也弄不清楚，好像就在那时候吧，快临近你考试的时候……
刘强对赵小磊的回忆很不满意，至少是和他想象中的情景相去甚远，挨不着边。因此，刘强再一次粗暴地制止了他的陈述。
刘强说，这样的事情怎么会一点新意都没有呢？就像一部陈词滥调的言情小说的片断。我很失望！
赵小磊说，我也很失望，真的很失望！很失望！
赵小磊的眼眶里湿润了，一股凄凉的惆怅挣脱眼眶的羁绊，弥漫在两个男人的面部之间。
刘强有点不忍心了，悄声问道，那你们，为什么好好的又要离婚呢？
赵小磊低着头说：她对男女之间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每次都很勉强，后来干脆就不肯做，这他妈的算哪一门事呢！有一回我实在窝火，就揍了她一顿。
刘强很吃惊地望着对方，好像赵小磊也会给他脸上一拳似的。
赵小磊叹一口气，摇了摇死气沉沉的头颅，说：她还是没有忘记你，你一天不结婚，这事儿就不会了结，她真是脑子进水啦！
刘强心中一凛，急急地问，我怎样才能帮你呢？
赵小磊说：你为什么还不结婚呢？你在等谁呢？是不是在等林欣？她已经背叛了你，你还会要她？
刘强粗鲁地叫了一声：我操！
三
斟酌了三天之后，刘强还是决定见见林欣。
约在晚上见面。刘强真是怀疑自己心存某种期待了，甚至有一种忐忑不安的犯罪感在心头蠢蠢欲动。时间一晃过去三年，岁月却似乎出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倒流。刘强的脑子晕乎乎的，这种感觉对他来讲并不坏，他意识到自己站到了漩涡的中心，湍急的水流萦绕着她，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高高托起。
而林欣呢，在接到刘强的电话时，前后的态度出现了令人难以捉摸的转变。
她先是十分冷淡，表现出不愿意和刘强说话的情绪，当刘强提出来“能不能见一面”时，她像捕捉到食物的小兽一样，优雅地哼了一声，口气立即松软下来，欢欣地接受了刘强的邀约。
令刘强大惑不解的是，林欣居然征求他的意见，希望由他提出来，她应该选择怎样的服饰去赴约。这让刘强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林欣的衣橱是朝南还是朝北，里面是否挂着他们两个人共同喜欢的衣服。尽管如此，刘强的心头还是被浪冲了一下，有点突突的发虚，像猜数字游戏似的提示对方穿一套“活泼”点的衣服，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说的是“性感”，但是那样的话未免太过分了，他还是忍住了。
刘强选择在情人路上与林欣见面，简直是不想掩饰自己“醉翁之意”的表现。
情人路沿运河蜿蜒盘桓在城市南端，宛如一只系在城市颈项上的蝴蝶结，光鲜而秀美。据说“情人路”这个名称纯粹来源于民间，是年轻伴侣们以他们的行为为其命名的。三年前，这条路正在修建之中，还没有完全贯通，路沿下的古运河也因为长年排放污水而散发着怪异的气息。刘强和林欣曾经来过一次，最终被难以忍受的味道赶走了。
刘强是个细致入微的人，在某些问题的处理上甚至是做作的，他常常在事先对自己的安排充满了自信，事后却因为事与愿违而心情沮丧、心灰意懒。
在约见林欣之前，他忍不住膨胀的念头，去情人路作了一番实地考察，选中了一处最适合的位置，并且夸张地在那块草坪上躺了一会儿。这的确是一处不错的地方，路上行人的视线被几株蓬勃盛开的阔叶树遮得严严实实，而草坪前方却有一小片开阔地，足够两个人敞开手脚活动，或站或坐，甚至躺下来都可以。
刘强还计划在两人的交谈过程中穿插一些小节目，比如共同欣赏一段音乐啦(这个项目因过于繁琐而未被采用)，分吃一只苹果啦，猜几个带点色彩的谜语啦，等等。
刘强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弄得有点心神不宁，他的身心似乎让即将到来的那个夜晚攫住了，有点欲罢不能的意思。当一切准备妥当之际，他轻轻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两记，笑着对自己说：你不是说人家贱吗？原来你也不见得比人家尊贵。
小河清波，微风徐徐，这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夏日的夜晚。硕士研究生刘强在草坪上铺了一块一米见方的塑料布，邀请林欣坐在他的身边。刘强的身边还放着一只盛满水果和小吃的方便袋，他几乎把这次谈话搞成了（盗版的）情人幽会。林欣似乎不得不做作一点，并以此作为一种回应。
刘强递给林欣几颗话梅，被优雅地拒绝了。
林欣说：我牙齿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强递给林欣一筒易拉罐饮料，后者犹犹豫豫接过去，却搁在了脚边。
刘强打开一罐问她为什么不喝。
林欣说：我只喝可口可乐，你忘了吗？
刘强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昔日恋人，竟然对她的矫情产生了兴趣。在刘强的印象中，林欣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从前有点傻呵呵的，没什么主见，属于“一见你就笑”一类的女孩子。刘强和她好上，纯粹缘于一次偶然的机会，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大概是林欣的变化冲昏了刘强的头脑。刘强快乐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呢？我是说你和赵小磊的事情。
我不知道。林欣说。
不知道？怎么会呢？刘强说：你不是说要离婚吗？赵小磊都被你扫地出门了。
林欣说：是啊，我把他赶出门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赵小磊就指望你呢！
刘强说：真的吗？我说让他回去你就会同意吗？
林欣说：看你能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刘强说：我能说些什么？我的账还不知道和谁算呢？
林欣说：这很简单，和我算。
刘强不禁心里一动，壮着胆子说：怎么算？
林欣说：该怎么算怎么算，你又不傻，还问什么？！
刘强的心怦怦跳动着，为了掩饰一下情绪，他从身边的方便袋里拿出一只苹果，用事先准备好的苹果刀慢慢削皮。削完皮，刘强将苹果从中间一分为二，自己拿着一半，另一半递给了林欣。由于紧张的缘故，水果刀从刘强手中无声地滑落在了两人之间的草坪上。
林欣这回没有推辞，她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牙齿和苹果之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寂静的夜色中，这响声像一枚火种，点燃了刘强心头爆裂的干柴。刘强扔掉手中的半只苹果，毫不犹豫地用手捧住了林欣的面颊。
在刘强手力的作用下，林欣的嘴唇微微撅起，上面沾着一粒苹果肉，仿佛是一个引诱的信号。刘强义无反顾地将双唇迎了上去……
短暂的宁静之后，林欣开始反抗。她试图掰开刘强捧着她脸颊的两只手，掰不开手就转而去掰手指。刘强的两只手顺势下滑抱住了林欣的腰部。由于两人原本是坐在草坪上的，刘强上身一用力，身体就失去了平衡，他干脆一下子扑倒在林欣身上。
林欣在刘强身下扭动着挣扎着，好像是给了他更大鼓励似的，后者用嘴巴强硬地抵住对方，两只手迅即潜入林欣上衣里面。
林欣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林欣的叫声太奇怪了，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像埋在心里多年的仇恨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不顾一切地喷射而出。刘强在上面浑身哆嗦了一下，立即抽出双手去强堵林欣的嘴巴。林欣像蛇一样在下面游动着身躯，两只手绝望地在草坪上到处乱抓。
林欣突然摸到了一个尖锐的铁器，是刚刚刘强慌乱中不慎遗落的水果刀。林欣把水果刀紧紧攥在了手中。
刘强一边气势汹汹地质问被压在身下的林欣“你叫什么叫！”一边用力撕扯对方的头发。
林欣发出了绝望的哀鸣，手中的水果刀高高扬起，落在了刘强的左肋上……
刘强觉得身体（不知道什么部位）被虫子咬了一口，浑身的力气顷刻间竟顺着那个看不见的创口汩汩流淌，一泻而尽。此刻，两个人的面孔因为惊恐已经扭曲得面目全非。
林欣从河边小道跌跌撞撞爬上情人路，一路踉踉跄跄向前奔跑，跑到一个岔路口停下来，朝迎面依偎着晃悠过来的一对情侣大声喊道：出事啦！出事啦！
120急救车半小时左右就赶到了现场。刘强的人却不见了踪迹。闻风而来观望的五六对情侣一起帮助查找，终于在100米开外的桥墩下找到了已经休克的刘强。
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对刘强来说就像一场梦，他挣扎着竭力想从梦中醒过来，却沉入了更深的谷底，谷底回荡着林欣忧伤的嚎叫，像利刃在他的身体上游走着，寻找着最佳的切入口……
四
刘强醒来时，看见一个人低垂着头颅坐在病床边上。刘强的鼻子里发出了“哼”的声音，那个人闻声抬起头来，是赵小磊。
赵小磊面目憔悴，声音有几分嘶哑。
赵小磊说，医生说问题不大，没有伤到内脏，就是失血过多……你现在感觉如何？
刘强问，林欣呢？她怎么样？
赵小磊说：她，我陪她去了趟派出所……，没事的，你放心吧。
刘强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赵小磊说：那天在咖啡吧我没和你讲真话，我隐瞒了一件事。
刘强问，什么事？
赵小磊说：当初林欣离开你是有缘故的，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情。
刘强望着赵小磊枯黄的面庞，朝他点点头。
赵小磊说：我记得我和你讲过，有一阵子我们经常去跳舞，那个时候我开始有点喜欢她了，但我并没打算做什么。你应该理解，一个女孩子，是需要人陪伴的，那段时间她真的过得很快乐，不，我们俩都很快乐。
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那个晚上，我们去跳通宵舞，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左右了。我送她回家，实际上已经快到她家了，大概还有一二百米的样子就到了。你知道的，她家住的那个小区绿化搞得不错，到处都是树木……
有几个小痞子，突然从树丛中跳了出来，拦住我们的去路。他们先是痛揍了我一顿，把我打趴下了，抢走我身上的钱物，又去对付林欣。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强暴了林欣……
刘强惊呆了，脸色苍白得吓人。
赵小磊双手捂住脸，呜咽声憋在了他的胸腔里。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这件事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带他出去跳舞的……，我永远欠她的，也永远欠你的。我决定娶她，其实我已经真正爱上了她……
医生希望刘强住院多观察几天，刘强不愿意，三天后，他就办了出院手续。
刘强走出医院的时候，伤口还有点隐隐作痛，但他的内心却好像一下子宽阔了许多。他伫立在医院门口，注视了一会儿过往的医护人员和前来就诊的病人，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赵小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气色比前一天好了许多。
赵小磊说：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出来啦？
刘强告诉他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
赵小磊说：林欣也来了，她不敢过来，刚才一看见你，直往那条巷子里钻。赵小磊用手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条巷子。
刘强凝视着街对面的巷口，有点出神，突然自言自语地说：你是不是估计到会发生这件事？我是说你事先就知道的，是不是？
赵小磊愣在那儿，支吾了半天。
我不想离开她，我不想失去她。赵小磊说：答非所问。
刘强说：我知道。这件事只有我才做得出来，我想是这样的。
两个男人没有再说什么，左右望了望来往的车辆，互相扶了一把对方的手臂，准备共同穿过医院门前那条并不太宽的马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