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云不知道他这句话说出来,身边三个鬼的表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亦心眼神露出强烈的不满之意,吕不韦眉头微微一蹙,饶是向来慈眉善目的冯道脸上也是闪过一分不悦之色。
仲云感受到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怪异,心念数转,猜测到可能是刚才说的话让他们心生不满,心中不禁苦笑一声,神情露出歉意,对着三鬼各拜了一拜,道:“万分抱歉,小子唐突了三位前辈,还望前辈们恕罪。”
吕不韦微微点头,道:“我知晓你们地府收服鬼奴的手段。小兄弟心里肯定还有一丝疑惑:为什么亦心交给你的只有魂精,而没有魂心吧。”
仲云默然不语。
“因为这里的鬼魂不同于外界那些游魂野鬼,可任意操控。换句话说,即使这里的鬼魂和你出去了,也不会事事听从你命令的奴仆,他们都有自己的自由。之所以还会交给你一丝魂精,无非是建立一种纽带关系。也就是说,他们和你是同等关系。”吕不韦慢慢解释着。
“指的是他们能够成为我的朋友,而不是主仆关系吗?”仲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吕不韦点头笑道:“能不能成为朋友,这就得看你自己了。”
仲云思索半晌,鞠躬拜谢道:“多谢前辈的指点。”
“你们走吧。”吕不韦下了逐客令。
仲云再次对吕不韦和冯道两位前辈道谢一番,转身离开凉亭。奇异的是,就在他踏出凉亭之后,四周景象竟都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却是进入正邪山内部的所见——自己正悬浮于成千上万个洞口的中心。
“走吧。”在仲云身侧的亦心见其在发愣,只得出声提醒。
仲云面色略显尴尬,暗骂自己没见识,定了定心神,按着来时的路出了正邪山。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拿出你的鬼卒令牌。”最先打破这怪异气氛的却是一向寡言少语的亦心。
仲云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地看着亦心,只不过见亦心面容依旧冰冷,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愿,只得取出怀中的紫色令牌。
仲云刚一取出令牌,却见一道天蓝色流光射向令牌,就待即将进入令牌内时,一道不蕴含丝毫感情色彩的冰冷话语传进耳畔:“你到人间时,我自会出来。”
仲云愣愣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这块令牌能够容纳灵体,但也得是由他意识主动控制啊!“难道这正邪山里的灵魂还可以随意出入我的令牌?”仲云满脑子疑惑,却没有人为他解惑,这让他感到有些郁闷。
其实,仲云猜对了一半,只有正邪山里的灵魂和他建立了纽带关系,才能自由随意出入它的令牌。
仲云心生好奇,意识进入令牌之内,想看看这个怪鬼亦心待在他的令牌内在干什么。令牌内,属于他的那些东西依然静静地在一隅放着,而另一边却有一团看不清楚内部的云雾,显然这是刚刚进入的亦心的手段了。
“得,这真是一怪鬼,还藏着不让人看了!”仲云心中吐槽一番,收回意识,不再管他,整理思绪,踏步前行,离开正邪山。
仲云不想待在地府,以免无所事事地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记录在案,所以还是回到人间,抓那些游魂野鬼,一来早点完成任务,二来他自己还有点私心。
仲云轻车熟路地来到鬼门关,没有跟这些守卫鬼差司吏多说废话,直接亮出了象征着自己三等拘魂鬼卒身份的紫色令牌和说明了自己出关的目的,便出了鬼门关,运起御风决,转眼到了人间。
此时,夕阳斜照,拉长了天地的阴影,仿佛下一刻,黑暗就将来临!
即使已是黄昏,光芒不再灼热,但依然不是脆弱的灵体所能存在的,唯有血肉之躯才能自由享受和沐浴这太阳的恩赐!
所幸,仲云身穿了隔绝阳光的鬼卒服,并无大碍。
仲云辨别方向,运起御风决,凭着昨夜的记忆,开始急速飞翔。不多时,来到了一栋泥瓦房前面的院子内。
这正是仲云昨晚找到的那个红发青年刘坤的家。
“哦?那辆车不见了,难道是……”仲云环顾一眼院子,发现院子内少了点东西,不禁若有所思地猜测一番。
“恩?”仲云眼前出现一个人影,一个红毛青年慢吞吞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坐在大门口,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院子某个地方,似乎出了神。
“刘坤这是……打架了?”仲云仔细打量着刘坤,发现刘坤脸上有几块淤肿,额头有几条鲜红的痕迹,略脏的衣服也烂了几道口子。
“坤哥,坤哥!”院外忽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仲云回头一看,见是昨晚的蓝发青年急匆匆地走进院子,走到刘坤跟前,叫道:“坤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刚刚我去找阿伟他们,他们说散伙不干了,这是真的吗?坤哥。”
“他们说的是真的,小健。”刘坤猛灌了口酒,又道:“胡亮几个要去开发区那边找徐红和周杰那帮人发大财,你不跟着去吗?”
“我……我跟着坤哥你。”蓝发青年吞吐着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刘坤盯着李健,见其目光坚定,不由得暗叹口气,道:“我可能以后不会再干这行了。”
“反正我小健以后就跟着坤哥干了,干什么都行,只要不枪毙坐牢就行,嘿嘿……”李健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坐在刘坤身旁的石板上,又道:“坤哥,去干架吗?”
“干谁?”刘坤反问道。
“当然是阿伟那群白眼狼了!”李健恶狠狠地骂道。
刘坤笑了笑道:“算了,他们走他们的路,以后各不相干了。”
“那也用不着给他们那辆车啊!说起来,要是没有坤哥你,别说车了,不进局子都大吉大利了!”李健满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算了,过去的一切结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展望未来!”刘坤感慨了一声。
“坤哥,那以后我们干嘛?”李健问道。
“暂时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刘坤起身拍了拍屁股,又笑道:“小健,你先回去吧,放心,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
“谢谢坤哥!”李健感激不尽,连连道谢了好几句才离开了院子。
刘坤晃了晃手中喝光的空瓶,自嘲地笑道:“借酒浇愁可不是你刘坤的性子啊!”
说完,刘坤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子。刚将空瓶放在桌子上,耳畔便突然响起一声叫唤:“刘坤。”
“谁!”刘坤寒毛直竖,霍然转身,却发现视线之内并无人影,那声音又是从哪里发出的?“难道自己出现了幻听?”刘坤心里惊疑不定地如此想着。
刘坤当然看不见就在他眼前还有一个鬼魂存在,仲云见刘坤被自己吓得有些惊慌,暗暗发笑,也不想再故意搞怪了,以免吓坏了他,心中默念几声口诀,显现出自己的灵魂形态,不过仅限于刘坤一人能够看见。
“原来是你啊!”刘坤看清楚来人,按捺住起伏不定的心情,笑道:“鬼大人,现在好像还没到晚上吧。”
“你倒是记得清楚。”仲云笑了笑,随意看了看左右,道:“怎么,你一个人在家?”
“鬼大人神通广大,难道还不知道这屋子里就我一个人吗?”刘坤自顾点了根烟,开玩笑道。
“嗯嗯,我看也是,要是被你家人看到你这幅模样,估计你早就被训得狗血淋头了吧。”仲云故意哂笑两声。
“这个嘛,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倒是你,要是被我爸妈看到你这幅模样,啧啧,估计才真会骂我交友不慎吧!”刘坤撇着嘴,啧啧嘲笑道。
“呦!嘴还那么利索啊!难道那几个杂毛打架不打嘴、不扇耳光的呀?会不会打架啊,真是!”仲云神情极度夸张惊讶地看着刘坤。
“算你狠,你赢了!”刘坤面颊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哈哈……”仲云大笑几声,刘坤吸着烟,低声笑了笑。
“对了,以后要干嘛,别告诉我你没又想过。”仲云止住笑容,说起了正事。
“看来你不是刚来的嘛。”刘坤吐了个烟圈,笑了笑。
“我好像也没说过是刚来的吧。”仲云撇了撇嘴,又笑道:“别转移话题。”
刘坤笑了笑,陷入沉默当中,一个劲地吞云吐雾,半晌,两指掐灭了烟头,缓缓道:“那先说说你找我的目的吧。我想不会只是无聊,想找个人跟你聊聊天、斗斗嘴吧。”
仲云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你想就此和那些人划清界限吗?”
刘坤略有深意地凝视着仲云,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那个所谓的徐红、周杰一伙,也是‘碰瓷党’吧。”仲云嘴角上翘,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刘坤若有所思地问道。
仲云轻笑道:“想不想‘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不想,你难道不知道一般打着这种旗号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的!”刘坤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拒绝。
仲云瞪了刘坤一眼,笑骂道:“你当是水浒啊!”随即神情严肃起来,正色道:“你就不想多积点阴德?既然你知道我是鬼,那应该能判断是否有阴德了。我想你应该清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至于该怎么抉择,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刘坤面色犹豫不定,眼神闪烁不止,半晌,神情露出一丝坚决,狠狠点头道:“你就直说怎么做吧!”
仲云深深地盯了一眼刘坤,微微一笑,手一扬,做了个‘一刀切’的手势。
“单凭我一个人恐怕做不到吧。”刘坤苦笑一声,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安心,不会让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自寻死路的。”仲云的笑容中多了一丝别有意味的感觉。
“我也不会那么白痴的。”刘坤笑了几声,掩饰自己略显紧张的内心。
“你知道那个徐红、周杰一伙具体都在哪里活动吗?”仲云问起了正事。
“嗯,他们一般都在开发区海湾路。”刘坤点头回道。
“晚上九点,我来找你。”仲云低声说道,起身又道:“晚上见。”
说完,仲云撤去‘显形’,运起御风决,离开了刘坤的家。
“也许,这会是我的机会。”刘坤望着院外,细不可闻的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