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461500000058

第58章

不觉炎夏已过,凉秋忽至,九月正是蟹肥之际。下面孝敬了几篓子极肥的大螃蟹,贾敏和林如海都爱吃这个,偏都不敢多吃,许多吃不完,倒可惜,林如海上衙门前,遂提议贾敏命人蒸了螃蟹,请几家相好过来赏花吃酒。

园中菊花开得正好,更兼秋色醉人,贾敏抚掌称是,立时便下了帖子。

因林慧林智姐弟二人年幼,各家夫人来时,回帖子时,都带了自家与之年纪相仿的男女孩子,最小者比林智大一岁,最大者不过七岁,约共五六个人。

黛玉最喜热闹,又于吃食上十分挑剔,她脾胃弱,不宜油腻,吃得自然留心,见贾敏正想着如何设宴时,忍不住提醒贾敏道:“那些东西,大家有爱吃的,有不爱吃的,不如各设一几,用攒盒装些各自喜吃之物,岂不有趣?”

黛玉平常随着贾敏赴宴时,最不喜席面上皆非自己所喜之物。

贾敏想了想,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正说着,忽然知府刘瑛的太太又打发人来致歉,说先前回帖本欲只带小女儿刘芳过来,不料她娘家内侄女竟来了扬州,闻听林家设宴,也要过来。刘太太无奈,只得命人过来同贾敏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多出一个人来,竟不好。

贾敏思忖片刻,刘太太的娘家姓杨,其兄杨旭颇有权势,是京城里的三品武官,既是其女,想来是从京城来的,笑道:“有什么要紧?还特特叫你们过来告诉我?难道我们家请客,竟不多预备一些子?”

刘家婆子听了,也笑了,告辞回去禀告刘太太不提。

到了正日,各家女眷来时,吃茶厮见叙说家常,贾敏果然见到刘太太身边除了女儿刘芳外,又带来的一个女孩子,想是其兄之女,然大家都不认得。

这女孩子十岁上下的年纪,生得眉目如画,衣着和扬州略有不同,依旧是京城里的打扮,锦绣华裳,珠翠钗环,光彩夺目,向各人见礼时,亦是一口长安官话,身前身后有七八个丫头服侍,足见出身不凡。

众人心中忖度此女来历,只听刘瑛笑道:“这是我娘家内侄女,名唤茹儿。”

贾敏招手叫到跟前,拉着杨茹的手,细细打量一回,称赞道:“好齐整女孩子,亏得你带来,不然咱们倒错过了。”说话之间,早有下人打点了表礼送上,金玉戒指各一个,香珠一串,其余人等,也有两样礼物。

因没和大人坐在一处,和黛玉一起的几个姐妹,远远地站在旁边,悄声问刘芳道:“你这表姐过来,怎么这样打扮?既然出门,你们家太太没有给你表姐准备新衣裳首饰?”说话的两个女孩子心中不屑,俗话说入乡随俗,来了他们这里,竟还穿着京城的衣裳,难道京城的花样比他们这里的新鲜?实不知扬州奢华,京城里许多都是她们穿过的。

刘芳苦笑道:“昨儿才来,哪里有工夫做衣裳?偏听说我们来,也要跟着来。”从长安城出来,天子脚下的人心里自觉高人一等的不是没有,她这位表姐便是其中之一。

因有人疑惑道:“怎地来得如此突然?可还有其他亲戚来?”

刘芳亦对此事十分不解,千里迢迢的,按理说,杨茹父母俱在,没有忽然来他们家住的道理,刘芳长到今年七岁,她父亲做了多年的扬州知府,她母亲都没有回过京城,她也没有见过外祖父母和舅父母,不想忽然就送了杨茹过来暂住。

正思量,忽听贾敏道:“玉儿,带你杨家姐姐一同去顽。”

每逢家中宴客,所来往的男女孩子常在一处顽耍,他们长相处,难免就不喜别人插入,不过黛玉今日为主,遂请了杨茹过来。

杨茹年纪最大,端庄矜持,静静地坐在一旁,微笑不语。

贾敏远远看了一眼,转头看向刘太太,眼波微微一闪,又想到先前拉着杨茹说话时十分伶俐,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外面来回说已在园中设宴,贾敏方请众人移步到园中,临水赏花,分外清静,入席时,各人跟前设案,案上摆着各式攒盒,装的都是她们爱吃的,有菊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不一而足,几个孩子跟前却都是摆着雕漆梅花小几。

众人见了,面上欢喜,道:“难为你还记得咱们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黛玉已经五岁了,虚岁六年,贾敏意欲带她出门学些应酬交际的本事,免得外人只当他们家的女儿唯知读书,却不懂这些,故听了这话,指着黛玉笑道:“都是玉儿这小丫头出的主意,她原说了,怕咱们共坐一席,总吃到不喜之物。”

众人听完,看了黛玉一眼,忙夸赞不已。

贾敏对刘太太道:“不知杨姑娘爱吃什么,想着她是京城来的,只好预备些京城的菜肴。”

刘太太犹未言语,杨茹已是盈盈站起,拜谢道:“林太太想得周全之至,这些都是我爱吃的呢。”她说话时,口齿清晰,面带微笑,甚是落落大方。

贾敏笑道:“爱吃就好,若不爱吃,跟我说一声,再叫人给你换上别的。”

说完,叫人送上才蒸好的螃蟹,预备姜丝醋,又嘱咐黛玉刘芳等人道:“别的吃食还罢了,不怕你们吃,只是螃蟹不许吃多了,仔细闹得肚子痛。”

黛玉答应不提,吃螃蟹时,果然只吃了一点夹子肉,也只给林智吃了一点儿。

林智吵着还要吃,黛玉叫奶娘撤下自己和林智跟前的螃蟹,戳了戳他的额头,道:“等你肚子疼的时候,才来后悔已是晚了,到那时,你肚子疼,我心里疼,可怎么好?”

林智望着奶娘端走的螃蟹,听了黛玉的话,犹豫了半日,道:“那我就忍痛割爱了。”

黛玉嫣然一笑,众人都是忍俊不禁。

杨茹仔细打量着黛玉姐弟二人,见黛玉年貌虽小,言谈举止却是不俗,身体面庞虽有怯弱不胜之态,却天生一段风流气度,又见林智生得粉雕玉琢,行动间总是揪着黛玉的衣袖,不难看出姐弟二人情分深厚非常。

杨茹看罢,笑意盈盈地朝黛玉道:“妹妹爱护幼弟,倒叫我看呆了去,也佩服得很。”

黛玉已哄好了林智,正吩咐人准备用菊花叶子、桂花蕊儿熏的绿豆面子来洗手,听了这话,回头看她,微笑道:“姐姐谬赞了,我既为长姐,自然该疼弟弟些。想必姐姐在家中亦是兄友弟恭,姐弟相护,叫人羡慕非常。”

杨茹拿着手帕掩口,笑道:“听妹妹这张嘴,真真让人欢喜。”

刘芳抿了抿嘴,犹未言语,便听旁人插口道:“林妹妹自然是极好的,姐姐在京城里可有什么新鲜趣闻没有?说来同我们听听,我们也好知道些天子脚下的故事,免得一无所知,明儿出门,叫人说我们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

杨茹羞涩一笑,腮边红晕如同天边霞色,气度却依然矜持得很,道:“我不常出门,知道的不多,不知道妹妹们想知道什么?”

刘芳道:“说些京城景儿给众位姐妹兄弟听听,我也想知道呢。”

杨茹听了,便依言而语,或是谁家园子奇巧,或是谁家出了贵人,或是又有谁家出了稀罕事儿,她语音柔媚,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如击玉磬。

众人自恃扬州繁华,到底京城是天子脚下,不免听住了。

杨茹笑看黛玉道:“我初次来扬州,不知此地有何景色,明儿若是妹妹闲了,咱们约好了一起出门游玩可好?到时,我请姑妈给妹妹下帖子。”

黛玉道:“本不应辞姐姐之意,偏生我还要上学,五日才歇息一日,又要照料弟弟,竟是不能尽地主之谊,只好烦劳刘姐姐了。”

杨茹挑了挑眉,诧异道:“妹妹如今就上学了?”

刘芳若不是得到母亲嘱咐,她也不想理会这位来自京城眼高于?的表姐,道:“这有什么奇怪?咱们这些人家,哪家的姑娘不是四五岁就上学的?难道姐姐不是?林妹妹已经上半年学了,四书早学完了,现今正在学五经呢。”

杨茹听了,不禁夸赞黛玉道:“妹妹果然是灵心慧性,这样小就学了许多。”

黛玉淡淡一笑,道:“姐姐过誉了,姐姐问问其他的姐妹,学的比我还多呢。”

杨茹看向众人,众人都是一笑,并不言语。黛玉话里话外抬举他们,但是他们都有自知之明,除了两个哥儿外,其他人学的并非四书五经,也不是谁家都像林家这样,请中过进士做过官儿的先生教导女儿。

杨茹听到这里,亦不好多问了。

这边姊妹兄弟指着花儿说这个好,那个俏,贾敏那边却有人问杨姑娘何以独自来南。

刘太太看了贾敏一眼,只觉得娘家之意难以启齿,想了再想,方笑道:“哪里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慕咱们扬州风景好,故来瞧瞧,再者,也想拜见我这个做姑妈的。我娘家母亲兄嫂都疼她,可巧有一门亲戚来金陵省亲,就带了她过来。”

杨家和荣国府、宁国府颇有来往,杨太太自然见过林睿,如何不对之满意非常?不独她如此想,别家亦看中了林睿,原想请贾母撮合,偏生贾母素知女儿女婿性子左,只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应承,便来信托刘太太说和,又叫刘太太多多地带杨茹往林家走动,杨茹貌美多才,不必自己家提,贾敏却瞧中了也未可知。

刘太太暗暗苦笑,傍晚从林家回来,便对刘瑛抱怨道:“也不知道娘家是怎么想的,他们在京城托贾家老太太都不得的事情,托我有什么用?叫我怎么说?今儿赴宴,我还没开口呢,林太太就说等睿哥儿十五岁后方议亲,把我臊得脸都没处藏。”

刘瑛倒觉得林睿是乘龙快婿,可惜非他们家所能高攀的,内兄官职虽不比林如海低,可惜一文一武,林家到林睿已是第六代了,又是要从科甲出身的,而杨旭却是武将。

刘太太抱怨完,又是一肚子委屈,道:“不声不响地就送茹儿过来,叫我怎么做?”

刘瑛笑道:“你别恼,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难道人家不肯,咱们非要强求不成?横竖家里不缺茹儿一人的衣食,咱们好生待她,等事情没了着落,她又耽搁不起的时候,自然就回京城了。只是,你办不成此事,岳家可会恼了你?”

刘太太道:“本就和娘家不睦,此事办不成,如何不恼?”

刘瑛道:“难道牛不喝水强按头?岳母交代你带茹丫头去林家走动,你已经如实照做了,还想如何?林家不愿意结亲,哪能怪你?再说了,满京城里多少达官显贵,那样的林家尚且无意,若有意,早就上门提亲了,何况岳家。”

原来刘太太和刘瑛乃是两家老父酒后戏言,定了娃娃亲,偏生刘瑛之父早死,刘瑛年纪尚小,刘家渐败,两家没有正经过礼,而杨家却蒸蒸日上,刘家本不敢高攀,也不再提此事。不想杨父却是重情重义的人物,仍将爱女许之。刘家自然感激不已,只是却惹恼了杨母,她心疼女儿,不愿女儿吃苦,早给女儿挑了自己娘家的侄儿,哪一样不比刘瑛强十倍?但是杨父做主,她不敢反对,女儿又心甘情愿,嫁给当时默默无闻的刘瑛,她满肚子的火气便朝刘家发泄,自从刘太太出阁后,和刘家没什么要紧来往。

刘瑛感激岳父重义,妻子钟情,成婚后发愤图强,五年后先是中举,再一年金榜题名中了进士,虽然是孙山之名,却也得了外放的实缺,扎扎实实做到了扬州知府,连任多年。因此,他对去世的岳父十分敬重,但对岳母却不以为然。

刘太太叹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行事越发左了,保不住就怨咱们不尽心,我是做女儿,也还罢了,只是怕耽误了老爷的前程。”

杨旭在京城也是身居要职,何况和贾家来往亲密,难保不会如此。

刘瑛洒脱一笑,道:“夫人不必担忧,在京城里,谁能一手遮天?再说,自从林大人做了巡盐御史,咱们两家交情甚好,在政务上都能相互帮衬些,若是新来的不知底细,还不知如何呢,因此林大人必然会护着我几分。”

刘太太沉吟片刻,这倒是,情分亲密的总比没什么来往的知府坐镇扬州强。

他们夫妇论事,贾敏亦在和林如海说起,道:“席间各家都问起睿儿年纪,又问定亲了没有,瞧着,睿儿的亲事竟是早早定下才是。”杨茹初到,颇有几分拘谨,但园中赏花过后,已认得各人了,便是长袖善舞,十分伶俐,不过贾敏在林家生活的日子比在贾家长久,受林家熏陶,喜好读书人的清高,却不大喜欢圆滑世故工于心计的姑娘。

林如海拿着小剪刀剪去烛花,卧室内瞬间亮堂了许多,转头笑道:“急什么?咱们家的长媳总要挑个恰当的,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等睿儿有了功名再说。”

贾敏道:“睿儿有了功名,自然好挑选亲事,只是每常见人,总问起,我也不耐烦了。”

说毕,笑道:“还是老爷教导得好,咱们睿儿争气,谁家不想结亲?瞧薛家那样的,纵然他们家家资百万,未必有门当户对的愿意。说到底,除了门第,首先便是人品本事,有了人品本事,不必自己挑,就有人趋之若鹜。”

林如海道:“睿儿亲事,不必在这些人家里挑。”

贾敏闻言一怔。

林如海笑道:“这些上门来的,多是为了名利二字,原就心思不净,欠缺风骨,结亲于咱们而言是祸非福。睿儿的亲事,且再看看罢,虽说成家立业,但是男儿在世,也不必急着成亲,横竖睿儿是男子,年纪大些再议亲也无碍。”

贾敏点了点头,道:“老爷说得是,总要挑个四角俱全的。”

林如海却是摇头一笑,他虽然讲究门当户对,但是主要是深明礼义,并没有非要给林睿娶个无可挑剔的媳妇,他自己的女儿尚且不是白璧无瑕,何必要求对方完美无缺?何况,他身居此职,全然不用再从位高权重之家里挑选。

这些话林如海没对贾敏说,横竖林睿说亲最后决定的是他,他若不满,亲事也结不成。

黛玉却颇不喜今日所见之杨茹,言行举止虽然可亲,总觉另有所图,若不是因为她是客人,自己早不理她了,哪里还由着她在姊妹兄弟间说笑。

第二日一早,黛玉起得晚,天凉,她又觉有些不适,今日又不必上课,方先生前儿着凉了,故她懒懒地躺在床上,不思起床,眼前却出现林智笑嘻嘻的脸庞,趴在黛玉枕畔,撒娇道:“姐姐,昨天是智儿做汤婆子。”

黛玉笑道:“丑儿最好了,等入冬了也如此才好。”

不知怎地,林智三岁生日过完,到了年下,一日比一日壮实,不似黛玉虽比从前好了些,也不是大好,而林智却是大好了,先前弱症不在,身上火气极大,去年冬天和黛玉一床睡时,黛玉常常不知不觉地靠近她,睡得甚是暖和。

林智拍拍黛玉的枕头,道:“姐姐放心,我还和姐姐一同睡。”

说笑间,青鹤白鹭等人捧着热水和衣裳进来,道:“姑娘该起来了,老爷今儿休沐呢。”

一听此言,黛玉翻身而起,笑道:“上回爹爹答应我了,要带我出门顽,我倒忘记爹爹今儿就有空。丑儿,起来了,姐姐带你出门。”林如海五日一休,常常还有人请他出门吃酒,多不带黛玉过去,碰到他清闲是极难得的。

林智听了,果然欢喜。

姐弟两个梳洗完,去给林如海和贾敏请安,提及此事。

林如海当下便答应下来,和贾敏用过早饭后,便带着一双儿女出门,外面热闹非凡,贩夫走卒叫卖声此起彼伏,黛玉还罢了,十分矜持,林智却是兴奋地大叫大嚷。

林如海哈哈一笑,命无数亲兵仆从小厮团团围着,自己一手牵着黛玉,一手牵着林智,唯恐街上人多,被拐了去。想当初,若是甄士隐夫妇多打发两个小厮和霍起带英莲出门去看花灯,何至霍起小解,致使英莲被拐。

黛玉年纪小,本就不被拘于家中,平常林如海带她出门,多是赴宴,鲜少行走于市井之中,此时看到两边琳琅满目,不觉眼花缭乱。

因见前面人山人海,黛玉好奇道:“前头在做什么?”

听问,一个小厮立时过去打听,半日,回来道:“是崔盐商家在这里设擂台,和吴盐商家斗富呢。”

扬州一带盐商斗富之气极盛,每每挥金如土,引得万人空巷,黛玉蹙了蹙眉,道:“我听爹爹说过,盐商家为了斗富,总有千奇百怪的法子,还有重金选丑,为了拔得头筹,便有人用酱油涂面晒黑,可是如此?”

林如海含笑道:“你记得不错。”

黛玉脸上掠过一丝得意,问那小厮道:“这回两家盐商又出了什么主意?”

小厮早已打听得清清楚楚,笑道:“这回和以往不同,两家盐商附庸风雅,设擂台举办赛诗会呢,各自出了极多极贵重的宝贝,谁做的诗词好,两家都奖东西,比一比谁家的东西金贵,谁家的东西稀罕。”

林如海和黛玉听了,眼里不由得闪过嘲讽。

林如海看黛玉,笑道:“玉儿近来也在学作诗,是否过去试试?”

黛玉摇头道:“我才不去呢,有什么趣儿?再说了,读书又不是为了争名夺利。不过咱们倒是可以去瞧瞧热闹,回来说给妈知道。”

林如海含笑答应,走到前面,果然是人山人海,擂台上崔盐商和吴越分作两旁,均是锦衣华服,骄矜之气大盛,旁边还有他们请来的几个酸儒,倒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但是林如海却知道,愿意成为盐商座上客的,没几个有读书人的风骨。在崔盐商和吴越两人的身后,各自站着许多小厮仆从,捧着托盘,上面皆用红缎覆之。

因四面熙熙攘攘,人越来越多,林如海低头对黛玉道:“咱们到酒楼里坐坐,也能从窗户看到,不必和人挤在一起,免得腌臜气味熏了你。”

黛玉早觉不适了,连忙点头答应。

父子三人带着小厮避开人群,上了酒楼,偏生今儿都来瞧热闹,又是休沐的日子,酒楼里的雅间俱没了,林如海不愿欺人,正欲堂中点座,忽见楼上走下一个小厮,躬身对林如海道:“林大人,敝主有请。”

林如海一怔,问道:“尊主是谁?”

那小厮道:“敝主姓曾,名讳为明。”

林如海吃了一惊,随即道:“曾兄怎地竟到江南了?也不打发告知一声?”

说着,便笑对黛玉道:“咱们有去处了。”

黛玉听了,便知道林如海遇到了故人,只是这位曾明先生她却从来没有听林如海说过,不免诧异非常。随着林如海上了二楼,进一雅间,果见一位先生大笑站起,约莫四十岁出头,儒雅斯文,气度不凡,除了来请他们的小厮外,还有三四个小厮在一旁伺候。

黛玉拉着林智跟在林如海身后,揣测曾明的来历身份,却见林如海拉着曾明的手,盯着他鬓边的白发,叹息道:“咱们多少年没见了?”

曾明笑道:“总有二十年了罢?”

林如海摇头道:“我今年四十,就是在咱们参加春闱的那一年,再没见过。”

曾明呵呵一笑,道:“二十年不见,你这官儿做得倒好,我来扬州几日,时常听到你们家的事,你身边这两个孩子就是你的儿女罢?我原本想着依你的年纪,怎么着也该抱上孙子了,怎么儿女倒还年幼?”

林如海忙命黛玉和林智过来拜见,道:“命中注定,也不算迟。”

曾明受了黛玉姐弟二人的礼,想了想,摘下腰间的玉佩,又取下腕上的沉香念珠作礼,笑道:“我来扬州时,原不知道你们父亲在这里做官,仓促之间也没预备什么贺礼,这么两件东西拿去顽罢,不喜欢,赏给丫头小厮。”

黛玉和林智齐齐拜谢,转身奉给林如海。

林如海看了一眼,笑道:“你们曾世伯给的,只管收下,他不是外人。”

曾家和林家原非世交,但是曾明和林如海却是同窗,两家因此有了瓜葛,来往亲密,曾明才高八斗,不在林如海之下,然而却因其父的名讳,导致他止步于贡生,再不能更进一步。曾明之父名讳为晋,音同进士之进。世间文人相轻,以此事上书,不允曾明参加殿试。

其时宣康帝不愿错过曾明,偏生文人反对者众,宣康帝只好不许曾明参加殿试,但是同时,在那一年,赐了官职给曾明。他没考进士,因此不必避讳,但是有了实缺,依旧还能做官,可见宣康帝如何看重曾明了。不料曾明秉性恬淡,不耐官场倾轧,知自己若是接了旨意,势必得罪同科之人,就此飘然离去,林如海多年都不得他的消息。

林如海最交好的几位友人中,当以苏黎、顾越居首,郭拂仙则是后来居上,但是让林如海最记挂着的,却是曾明,前世一别后,终生未见,不知为何,他此生竟出现在扬州。

一时落座后,林如海忍不住道:“这二十年,你都去哪里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曾明命人烹茶送上,又命人要了几色细点摆在黛玉和林智跟前,方答道:“大江南北四处走走,东至海外,南至群岛,北至冰川,西去波斯,倒是见识了极多。”

林如海皱眉道:“二十年都在外面?”

曾明点了点头,笑道:“也不是没有回过家乡,只是相隔千里,难通书信。我去年在京城停留了几个月,听闻令公子在京城大出风头,惹得许多人家蠢蠢欲动,我此次南下时,便来看看你,再过几日,就要走了。”

林如海一愣,道:“才来扬州几日,就要走?”

曾明笑道:“留在扬州也没什么趣儿,我去瞧瞧别处的风景去。不过,在离去之前,我将家眷安置在扬州,劳烦你多照应些。”

林如海奇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只是,如何安置在扬州?”曾明籍贯并非江南,而是山东,若是安置家眷,应该送回本籍才是,因此林如海听了曾明的话,心里顿时满腹疑团,当即开口询问。

曾明苦笑一声,道:“你道我为何将他们安置在扬州?还不是因为在我们家那里做知府的,是你我当年的同科,许飞。”

林如海听了,面色一变。当年上书不让曾明参加殿试的人便是这许飞挑唆的,说起来,许飞和曾明还是中表之亲呢,不过许飞年长曾明近二十岁,曾明年纪轻轻,将要金榜题名,而他鬓发却白,不由得心生妒忌,拿着曾明之父曾晋的名讳阻止其考试。不知不觉二十年了,许飞也从一个同进士做到了知府之位。

林如海叹了一声,道:“难怪你不愿回原籍居住了。只是长安城中,未必没有你的至交好友,如何却不将之安置在京城?”

曾明摇头道:“京城风云迭起,我怎能放心?倒是这里清静得很,即使你不在这里,我也意欲将他们安置在此处,既知你在,我便不必担忧了。”其实曾明一直都是带着家眷游览天下胜迹,妻子近年身体不好,方将其安置下来。

林如海正色道:“放心,有我一日,便没人欺凌府上。”

曾明一笑,说道:“你的脾性我还能不知,别人不信,我是信你的。我原说去你府上拜会,再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你也来看热闹?”

林如海道:“带着两个孩子出来顽。”

曾明道:“谁能想到你竟有这样清闲的时候。你这两个孩子倒好,叫什么名字?”彼时外面锣鼓齐鸣,丝竹之声不断,已经开始出题了,且已奖过一次了。此酒楼离擂台最近,就着窗口便能将台上诸般事物看得清清楚楚,亦听得十分明白,曾明见黛玉和林智自己挪着椅子到窗前,各自踩着往外看,身后都有小厮相护,不觉会心一笑。

林如海转头看到,见有小厮看着方罢,笑道:“小女学名林慧,乳名黛玉,犬子学名林智,乳名丑儿,一个五岁半,一个将满四岁。”

曾明正欲说话,忽听林智指着台上揭开的托盘道:“姐姐,我要那个!”

黛玉一看,吴越和崔盐商身后各自揭开了一个托盘,走到人前,其中吴越身前的托盘中金光灿烂,崔盐商家的却是玉色晶莹,黛玉只能看得出一个是金,一个是玉,但是看不清是何物,不禁道:“丑儿你看得清?”

林智理直气壮地道:“看不清。”

黛玉莞尔道:“看不清,你要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

林智摇头晃脑地道:“我就要,姐姐,姐姐给我赢来。”

旁边小厮笑道:“姑娘,二爷,那托盘上面一个是累丝金凤,一个是白玉九连环,倒都是极精巧的东西,金凤上面攒着极多的珍珠宝石。”

黛玉不屑地道:“谁还当宝贝不成?”她知道丑儿年纪小,见什么喜欢什么,尤其金凤璀璨,九连环是常顽的,侧耳倾听上面的题目,乃是咏蟹,黛玉思忖半日,幸而昨日吃蟹,倒有几句佳词,待台上香烧到一半时,剩下的已经得了,命小厮借来笔墨,一挥而就。

黛玉早就学作诗了,腹内更有无数诗词歌赋,林如海拿来一看,虽然布局精巧,终究年纪太小,不够深意,给曾明看了一回,命人送下去。

曾明道:“你这女儿倒是个有才华的,小小年纪,做得这样好。”

林如海得意地道:“不是我自夸,天底下没有几个人的才气能比得上我这个女儿。不过,她年纪小,再过几年,恐怕你我的诗词都不及她。”回想黛玉小小年纪进了贾府,几乎无人教导的情况下,依旧做得风流灵巧之句,林如海暗暗叹息。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何等风流别致。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又何等凄凉。

不料黛玉并未夺得第一,只得了第三。即便是第三,台上也有彩头,送诗过去应赛的小厮捧来,众人看时,却是金丝银线织的香囊一个,织出花卉草虫,出自吴家,一个是小小的玉坠一个,雕作葫芦之形,乃是崔盐商家所出。

黛玉从小常得赞誉,自恃奇才,今日并未夺得头名,顿时沉下脸来,颇为不悦。

林如海素知黛玉的性子,走过来将彩头拿在手里看了看,都非凡物,可见吴家和崔家豪富,笑向她道:“你年纪还小,等你和那些作诗的人一样年纪,头名难道还不能手到擒来?你现今以五六岁之龄,夺得第三名,旁人若知道,早就羞愧死了。”

曾明也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作诗呢。”

黛玉听了他们的安慰,复又欢喜起来,将香囊和玉坠都给林智顽耍。

一时外面台上又出了题目,托盘揭开,吴家的托盘上乃是一具短琴,乃是古物,林如海站在窗前看到,眼前顿时一亮,笑道:“玉儿该学琴了,我正说家里的不好,再给你寻一具更好的,不曾想,吴家的却是古物。”

黛玉不以为然,道:“古物也好,新琴也罢,只要能用,就是好琴,再说,爹爹何等身份,怎能去和他们争夺这份彩头?我才不要呢!明儿爹爹寻上好的木头,请高手匠人给我做一具即可。”

林如海一笑,依了她。

吴崔两家如何斗富争锋,他们在窗内看得一清二楚,林如海看了半日,见他们最后的彩头竟然送上玲珑宝塔珊瑚宝树,忽而道:“有这些心思手段只为了面子,倒不如用这些钱救灾济贫。我好生想个法子,叫他们出一笔银子才好。”

曾明在一旁听了,笑道:“你办事,他们还能不出钱?不过听说闽南沿海一带常有海啸,糟蹋生民,又有倭寇扫荡,倒不如你弄些银子帮衬一把。”

林如海道:“处处天灾人祸,哪里不要银子?圣人也缺钱。听你这么说,我倒有了一个极好的主意,须得上书给圣人才好。你且在扬州多留几日,咱们再聚一聚,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总得让我们认认门才好。”

曾明笑道:“今日不早了,等你下回休沐,我下帖子请你。”

林如海听了,答应不提。

待两家斗富毕,人群渐少,林如海方同曾明挥手作别,带着儿女回家,让黛玉和林智去找贾敏,自己径自去了书房,又亲笔写了帖子命人去请所有大小盐商。

吴越和崔盐商斗富,各擅胜场,竟没能分个高低,心中抑郁不乐,不想才回到家中,便接到林如海的帖子,不知所为何事,忙换了衣裳,收拾一回,坐车往林家来,迎头便见到了今日和他斗富的崔盐商,顿时沉了沉脸色,不独他和崔盐商,竟是扬州的大小盐商都到了。

同类推荐
  • 人参只如初见

    人参只如初见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爹娘呢?”这时候,一个儒雅的书生走来。小雪参眨了眨眼睛,说:“我叫雪参啊!爹娘是什么东西啊?可以吃吗?”书生默默扶额,辩解道:“不可以吃!爹娘不是东西。”“啊?不是东西啊?”小雪参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不不,是东西是东西。”书生又慌忙的解释道,“不不,又不是东西!”小雪参嘟了嘟小嘴,不满的说道:“唉呀,大哥哥呀,爹娘到底是不是东西呀!真是的。”“我…我也不知道啊……”书生微微皱眉,无奈的说。(第一次写,写的不好请见谅)
  • 千生楼:凤殇

    千生楼:凤殇

    我以为,你曾有片刻光阴喜欢过我。然而,也不过只是我以为。阿暄,阿暄,阿暄,不谈爱,我只问情,你是不是有那么一刻,那么一弹指,那一念之间,对我真心过?——华卿倾
  • 太监皇上抓小偷:贪财小皇后

    太监皇上抓小偷:贪财小皇后

    “喂!那头猪!给朕站住!朕今日非要你当皇后!”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温柔的从后方传出,那人脚下仍不停止追着那个俏丽的身影。只见那个小小身影转了一下头,瞥了一眼后面穷追不舍的人,顿时懊恼的骂道:“死太监!别跟着我了好不好!天下之大那么多想嫁给你的女人,为毛偏偏要我当!”那人勾起淡粉的薄唇邪笑道:“谁让你偷走了朕的东西。”那娇小的身影微微一怔疑惑的说:“什么东西啊!我除了整天偷你点钱,其他什么也没干啊!”“谁说你没干!”那小身影停下瞪着他不服气的说:“你说我除了钱还偷你什么东西了!”突然他抱住了她,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处,对着她温柔的说:“你偷走了我的心,难道这不是偷?”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 田园小医女

    田园小医女

    她不幸穿越,代姐出嫁,照顾瘫痪的男人不说,还要养着一个小包子。他沉默寡言,想要给她自由,却不想她不离不弃的陪在他身边。那时,他便想,她就是他的全部,世间对错全都不管,唯娘子命是从。--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绝世王妃很妖娆

    绝世王妃很妖娆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杀手之王,有着血腥的一生和悲惨的过去;她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南朝才女,本应无忧无虑,却因溺水而死。死后重生,她变成她,重蹈了上世的路,却又多出一个他……迷茫,不安,占据了整个心灵。是该放手一搏,还是就此放弃?曾经的背叛还历历在目,即使已有千日之久,也依然铭记在心,他,真的可以托付吗?他,曾是南朝的铁血三王爷,手握兵权,却惨遭陷害,双目几近失明,武功尽毁。年少时曾许诺,要给她一个家,却又爱上了另一个她……到底该怎么做?是遵从本心,还是成全诺言?一场爱,双方却都在迟疑,他们,能否走到一起?最终会是是完美,还是遗憾?
热门推荐
  • “天使之泪”之我的失忆王子

    “天使之泪”之我的失忆王子

    一年前他说“穆晓冉,这个名字我会用一辈子记住的”在一年后,当穆晓冉再次进入到他的生命中时他却退缩了。看着他的再次出现她压抑着心中的那份激动“喂,你不是说要陪我给我未来的吗?”“什么”他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可是她却漏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冷炎,我的手既然你牵过你这一辈子就永远别想放开。”“喂,喂,你别过来,别过来啊”“怎么,早知如此当初你就别招惹我啊,既然招惹了,那就不容你拒绝了”(如果大家觉得有什么不足之处就写出来,我会改进的,或者觉得故事哪里不好的都可以写一下,我都会一一回复给大家,尽量写出更好的作品。)
  • 这是瓦罗兰,亲

    这是瓦罗兰,亲

    一名苦逼宅男,一只坑爹魄罗,一群厉害的英雄,一大波躺枪的野怪,一个传奇的故事从这片古老的大陆开始上演,首先,这是瓦罗兰啊,亲!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缘来不散尽离别

    缘来不散尽离别

    这场见面是阴谋还是缘分这是一个什么都不信的王爷,一个身份神秘的女人,不得不说的故事。因为一个传闻,可以有神仙出没遇见了可以退却凡身两个人遇中间掺杂这是是非非曲折,收获的比失去的多经历过变牵我会是什么样子,走到哪一步,爱的力量是不是能战胜一切深深宫庭恭维,落花胭脂醉芳菲。几人知这是愁滋味还是欢喜。原创小说
  • 腹黑邪帝:纨绔五小姐

    腹黑邪帝:纨绔五小姐

    她,21世纪绝色杀手;她,端木王朝的嫡系废物九小姐。当她穿越成了她,这个世界又要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他,是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邪帝,却偏偏找上了她,致使她烦不胜烦,却又毫无办法。plot1:“再跟着我,我可就不客气了!”“你想怎么不客气,都可以,我不会拒绝的”他邪魅一笑,“……不要脸。”她气结。plot2:“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我改还不行吗?”“我喜欢你的所有!你改吧~”“……”plot3:“……你给我放开!”“我不!”“你确定?”她挑眉,“确定!你别想甩开我然后跟别人走!”“我已经说过了,他是我的搭档。”她很无奈,“我不管,你要去,就必须带上我!”“……”她更无语了。本文一对一,绝对宠文。
  • 问仙证道

    问仙证道

    一方本源界,下面三千大世界,一千小千世界,下方三千小世界!本源末年,元气枯竭,本源世界一战,人族从此没落,本源战以后,人族没落,万古过,六皇出,平局事,时光匆匆,今世间已绝仙,乡村少年莫天因与一狗妖斗法受伤意外获得传承记忆,以本源子觉醒强势崛起,拜上古仙人为师,斩万族,平天下,成仙得道,名垂青史!书友群:417523738。
  • 你好,爱人

    你好,爱人

    一个人为了爱情,到底可以做到何种地步?她为了他,一错再错,伤痕累累。原本以为,二十八岁的自己注定要做剩女了却因为他遇见了他。他因为她的死背井离乡。却在自己的王国里意外的遇到了她爱上了她。两个人的过去劣迹斑斑,却突然x宣布结婚了。婚后生活美不胜收却也危机重重。当昔日的秘密被揭晓的时候,是用谎言掩盖真相还是鼓起勇气坦诚相对呢?当疯狂之爱追随而来,是逃开还是面对?关于婚姻,我总是在想:应该为自由之爱而结婚呢还是为了所谓的传统、责任而结婚?关于爱情,我还是觉得,一旦爱了就不要停下。将此小品送给我的女朋友们。希望大家永远的十八岁。
  • 人造死神

    人造死神

    一个可笑的阴谋,一个人的痴心妄想,破坏了整个家园,造就了一个逆天而行的实验体,来找他复仇,来斩尽生命的枷锁,成就主宰之威!
  • 血神弑天

    血神弑天

    江乐被同门陷害,不幸身中尸毒,为压制尸毒短短几年修为跌落,成为外门笑柄!直到一个神秘青年的出现,告诉江乐,他身怀魃之血脉,从此江乐的人生踏上修炼僵尸的道路……僵尸修炼武技,听说过吗?僵尸还会炼器,还会……总之会的事情多了……
  • 一个被遗弃的世界

    一个被遗弃的世界

    我生活在一个被遗弃的世界:自幼丧父、母亲改嫁、亲人背叛。直到他的世界,就像曙光照亮了我的世界。我开始渐渐从生活的阴影中走出来。我和他定下了一个契约:我们会陪伴对方,直到从世界上消失为止。他对我呵护的无微不至,直到他带回来一个漂亮女生,对我说:“雨蝶,这是我的未婚妻,我很爱她,请你成全我们”的时候,我才确定了这份对他的感情。“好,我答应你们。”风轻云淡地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回到了那个属于我的,那个被遗弃的世界。他毁约了,我清楚。他,在我的心里,已经成为了不可饶恕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