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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位夫人娘家姓张,夫家姓傅,傅夫人听了贾敏的话,忍不住道:“你别这么说,依我看哪,倒真有几分可能是她所为。”

贾敏一愣,难道傅夫人知道了什么?

转眼一看,只见其余人等都露出疑问的神色,七嘴八舌地道:“你知道了什么?快说。咱们姐妹们这些年的情分,难道有了什么事情,还瞒着彼此不成?你说了,咱们心中有底,免得日后得罪了她,落得和敏儿一样饱受流言所扰。”

傅夫人笑道:“我这就说,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她呷了一口茶,方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缓缓地道:“你们都知道,我娘家和南安王府有些儿嫌隙,虽说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我大哥哥废了一条胳膊,可如今在朝堂上南安王府还是辖制我娘家,我二哥哥至今没有出头之日,只是个六品的小官儿,幸而我们家老爷深得圣意,不然大爷恐怕和我二哥哥差不多一样呢。若说不恨他们家,那是谎话,因而时常留心南安王府的动静。状元跨马游街的那日,他们府里叫了人牙子去,卖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众人听到这里,莞尔一笑,道:“莫不是那小丫头被府上买了去?”

他们这些人家采买下人都是找那几个有名的人牙子,因为这些人牙子都知道他们的要求,也知道该挑选什么样的下人,真真有这家的丫头发卖了,卖到那家的事情发生。

傅夫人摇头笑道:“哪能呢?说得我们好像十分心胸狭窄处处盯着南安王府似的,不过我们也的确留心了,怕他们又针对我们家。可巧我们姑奶奶家的大嫂苗夫人要买丫头,找的就是那个常去达官显贵之家的人牙子,偏生带了那小丫头去,苗夫人瞧着倒好,只是小脸儿煞白,听说人牙子卖了几次都因她吐过血没卖出去,我们姑奶奶当时也在,心里可怜她,又听说是从南安王府出来的,就劝苗夫人买了下来,又叫大夫给开了药,仔细一问才知道竟是被郡主踹到了心窝子,又被发卖了的。你们说,是为了什么?”

众人都说不知,唯有贾敏道:“那小丫头既被郡主所伤,必然是得罪了郡主,只是不知道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得罪郡主。”

傅夫人冷笑道:“说起来真真是天下奇闻,再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儿家!实话跟你们说罢,只因那郡主在状元跨马游街那日瞧上了状元爷,叫那小丫头去打听状元爷的事情,小丫头略迟疑了一下,便被踹了心窝子!那状元爷,可不就是你们家林大人!”

众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道:“不会罢?再怎么说,那郡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哪能生出这等下贱心思?竟是连寻常女子都不如了。”

她们都是原配正室,生平最恨倒不是姬妾丫头,不合意,发卖了便是,哪怕有了身孕照样打发出去,反而是霍灿这种欲想对她们取而代之的贵女最让她们忌惮,当朝就有一贵女瞧中了一位年轻官宦,以势压人,整治得那官宦原配一病下世,然后那官宦便迎娶了她。

贾敏暗想,真相她已尽知,只是她不能说,偏被傅夫人所知,倒是意外之喜,随即心中一笑,也是,她们女人家闲来无事,说的无非都是这些,往往瞒不过人。

傅夫人说道:“说出来,我都不信,何况你们?只是那小丫头感激苗夫人和我们姑奶奶救了她一条小命儿,便事无巨细地说了,真真是郡主在酒楼里看热闹,瞧中了状元爷。亏得还是王府郡主呢,打小儿知书达理的,没想到见到一个男人,竟是规矩体统都不顾了,脸面也不要了。哎哟哟,有些话儿我都不想说,没的脏了大家的耳朵。”

她又看向贾敏,道:“我听了流言便觉得不妥,今儿来就是想提醒你一声,免得你日后没有防备,被她害了去,倒不曾想你也知道她针对你。”

众人不禁叹息一声,纷纷指责霍灿,又劝贾敏好生防备,别被算计了去。

同为原配正室,又素来亲密无间,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霍灿那样的人瞧中了自己的丈夫又该如何?难道也要被逼死不成?因此颇有些同仇敌忾之意。

从林家出来,她们纷纷嘱咐自己家的亲眷好友,未出阁的女孩儿家远着霍灿,免得被她坏了名声体面,影响阖族,已为人妇的媳妇防备霍灿这类女子,丈夫生得才貌双全的更要小心,毕竟姐儿爱俏,男人爱腥,若是把持不住,自己一辈子就完了。

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就那么些,除了敌对的人家,其余多是联络有亲,便是非亲也是故友,说不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碰到一处,祖上也是联过亲的,因此不到半个月几乎人人都知道了,随即恍然大悟,紧接着一阵鄙弃,难怪那些流言蜚语只针对一向循规蹈矩的贾敏,原来竟是堂堂郡主看上了贾敏的丈夫林如海林状元公,所以要败坏贾敏的名声。

大家私下说这些的时候,不约而同地都瞒着南安王府,霍灿本性如此,若是叫南安王府知道他们说这些,岂不是恼羞成怒怪到他们头上?再者南安王妃近日身体欠安,也不大出来走动,因此就更加不知道外面均已知晓霍灿所为了。

想看林家热闹的人不少,但是知道后,都对贾敏深感同情,看向林如海也多了几分促狭,贾敏养胎,深居简出,林如海冷着脸,半点不理会,若有人问起,他便郑重其事地表明自己一向洁身自好,今生只有贾氏一妻,压根儿不认得什么南安王府的郡主。

他虽然这么说,还有人问道:“尊夫人尚无子嗣,难道林大人当真不在意?”

林如海冷笑一声,道:“儿女乃是天意,难道府上规矩,夫人无子,便要休妻另娶?”

对方无言以对,他若说是,立时便成众矢之的。

眼下书香门第尊崇儒家,有极多传承百年以上的人家规矩十分严谨,有祖训年过三十、四十岁无子方可纳妾的,也有祖训不得纳妾的,乃嫌姬妾出身卑贱,有辱门风,庶子能继承家业,却不能承继宗祧,哪怕无子,也不肯叫姬妾生子,而是从他房过继嗣子,以维护血统高贵,因夫人无子便要休弃的这种事情极其罕见,除非是根基不深的人家,不顾体统名声。

林如海今日如此言语,非但不会引来耻笑,反而会得一片赞誉,并不是姬妾成群才有面子,几乎都是暴发新荣之家才会如此认为。

林家传到林如海已是第五代,其高祖原本也是寒门出身,如今较之贾家略好,较之那些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却又颇有不如,林如海难免也认为贤妻美妾理所当然,当然,上辈子纳的几房姬妾都是为了子嗣计,不过林如海经历过上辈子,见识过那些人家的规矩后,觉得那些世家更有底蕴,难怪传承多在两百年以上,因此他决心效仿,以此教养子孙。

他心里最牵挂黛玉,作为人父,他想让黛玉嫁个好人家,希望她一辈子不必经历妻妾相争的龌龊,既然他如此想,那便该以身作则,难道他自己姬妾成群,却要女婿洁身自好不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有自己做得到,才能更好地要求女婿。

果然,林如海此话一出,便引来无数赞誉,男人么,有的赞叹,有的鄙弃,但是许多女眷对贾敏羡慕不已,纷纷下帖子给她,打算私下请教她如何才能让丈夫对自己一心一意。

贾敏如今怀胎两个多月,万事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出门,遂都一一婉拒,只说身上不好,大夫让她静养云云,同时回送了些瓜果点心尺头做赔礼,当然,也向各人承诺了过些日子身上好了便设宴请她们,以示歉意。

除了北静王妃、傅夫人等,其他人都以为贾敏被流言气坏了身子,不免同情更甚,提起南安郡王府,难免都多了几分鄙弃。

外面说得如此热闹,荣国府如今还是贾母做主,又因上回王夫人口没遮拦收了她管家的权,彻底敲打了一番下人,消息颇为灵通,如何能不知道此事?她暗暗恼恨霍灿,明知两家世代交好,居然敢打自己女儿的主意,因此霍灿六月二十四生日时寿礼便薄了五分不止。

南安王妃因女儿之事心中有鬼,见到荣国府的礼物微微一叹,倒没如何在意,荣国府在军中有极多旧部,即便是南安王爷也想极力拉拢,哪能轻易得罪他们?只是这回给霍灿过生日,来的人竟比往年少了五成,正经书香世家并诸王府公侯府邸只打发人送礼,人却未至,即便来了三五个人,也不见年轻姑娘,看向南安王妃和霍灿的神色都有几分意味不明。

南安王妃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得不妙,但是询问时,众人忙都岔开,她一整日都坐立不安,待人散去,独留下素日交好的一个姐妹细问。

那位刘夫人留心打量,见她似乎不知外面针对贾敏的流言蜚语是霍灿所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你竟是个聋子不成?外面都说成什么了,你也不知?出去打听打听,十停人倒有九停人都知道灿儿做的孽了!”

南安王妃吃惊道:“灿儿做了什么孽?”

难道是有人知道了霍灿对林如海的心思?可是她已经改了。

刘夫人道:“你这个当妈的竟不知道?外面谁不说灿儿卑鄙无耻,只因看上人家的丈夫清俊,便一心想嫁给他,处处针对人家,想逼死人家!”

她出身高贵,母亲是当今的姑姑,言语之间丝毫不给南安王妃面子。

南安王妃听到这样的消息,耳中嗡嗡作响,身子一颤,几欲晕倒,失声道:“这是谁传的?灿儿好好地在家里,何曾做这些事?”

刘夫人冷笑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儿,难道是假的?就算是假的,有了这样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好人家愿意娶的女孩儿了,如今都说你教女无方,谁家的女孩儿愿意和灿儿来往?便是我的女儿,也是我不叫她来的,免得坏了名声。何况,外头谁是简单人物?便是不信的去打探一番,也知道当初针对状元夫人的流言确是灿儿所为。”

林如海能打探到的,旁人自然也能打探清楚,林如海又从中做了手脚,他们打探起来更加容易了,何况这事本来就是真的,并没有冤枉霍灿。

说完,刘夫人又道:“明儿你去我们家,别带灿儿过去,我女儿眼瞅着就该议亲了,可不能因为和灿儿在一处坏了名声。”说罢,扬长而去。

南安王妃眼泪直流,狠狠地对下人道:“郡主呢?把郡主给我叫来!”

下人胆怯不已,小声道:“郡主刚刚命人驾车,去给老太妃请安了。”

原来霍灿本性实在不蠢,又时时留心林家的动静,别人都瞒着南安王府,自然也瞒住她了,但是今日来客的神色她看在眼里,心中实在恼恨,趁着别人更衣之际,原想去寻她们的晦气,不想听到了她们私下的言语,故此便慌了,恐南安王妃再关她禁闭,等人散了,南安王妃同刘夫人说话时,她便忙忙地驾车出府,找老太妃给她做主。

老太妃最疼孙女,如今在寺庙里吃斋念佛,一听孙女受了委屈,二话不说,立即就带人回来,指责南安王妃道:“灿儿受了委屈,你不说替她做主,怎么反倒关她紧闭?”

南安王妃正气得心口疼,闻言看向霍灿。

霍灿躲在老太妃身后,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起来,她并没有错,为什么要被关禁闭?父亲不在家,只有祖母才能压得住母亲,给她主持公道。

南安王妃暗自恼怒,道:“太妃可知我为了什么关灿儿?”

老太妃不在意地道:“我都听灿儿说了,不就是灿儿看中了一个年少有为的年轻人吗?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到底得合灿儿的心意,也不算出格儿,你何必因此责备她?明儿我就进宫去,请圣人和皇后娘娘给灿儿赐婚。”

南安王妃一听便知道霍灿没对老太妃说实话,若老太妃进了宫,自己可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忙道:“太妃可知,那人早已娶亲,难道要让灿儿作孽不成?”

老太妃一愣,问道:“你说那年轻人已娶了亲?”

南安王妃点了点头,含泪道:“若是没成亲,如灿儿所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心中越发委屈,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外面如何指责霍灿,那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既想维护霍灿,又想扭转她的心思。

老太妃听了,对霍灿和颜悦色地道:“灿儿,你怎么没跟祖母说清楚?”

霍灿抱着老太妃的胳膊,撒娇道:“人家怕祖母不疼灿儿才不敢说的。祖母就如了灿儿所愿罢,他真真是好得很,长得俊,出身好,才华也高,是今科的状元爷呢,有了这样出众的孙女婿,祖母出去也有人羡慕祖母。”

老太妃皱了皱眉,但她年纪大了,又唯我独尊惯了,素日最喜霍灿口角伶俐,听了这话,眉头舒展,向南安王妃道:“什么要紧的?若灿儿当真喜欢,就许那家一点子好处,让他休了媳妇,也给那媳妇娘家一点子好处,免得他们闹腾,让那年轻人来迎娶咱们家的灿儿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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