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主厅内,锦流年坐在封柒夜的对面,身侧下首依次坐着端志安和端穆瑶。相比冷月等人的泰然自若,端志安二人的脸色却是难看异常,脸色惊慌。
“我…草民不知邪王大驾,俗话说不知者不罪!如…如有冒犯,请邪王海涵!”端志安毕竟不傻!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自问绝对算得上藐视皇权。此时一席话,也算是给自己留足了后路。
封柒夜 着神色温润的锦流年,唇角微勾,却说道:“锦庄主,不知此事你怎么看?”
锦流年闻声一觑,清清淡淡的丢出一句话:“全凭邪王做主!”
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倒是让冷月看出了一丝端倪!她怎么觉得封柒夜和锦流年都不想管这事,大有互相推脱的嫌疑!
思忖了片刻,冷月看着身边始终低眸不语的端凌云,这事的关键还是在他的身上。另一边,当封柒夜视线回转之际,看到冷月正一瞬不瞬的看着端凌云,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铁掌轻拍了一下扶手,厉光乍现的眼眸看着端志安,“南城端府?看来你们和知府的关系不错?”
“邪王明察,草民衷心爱国,断然不敢做此等欺上瞒下之事!”端志安终于坐不住了,畏惧于邪王的名威。说话间双膝一软,就从椅子上滑落在地,瘫跪在地上,再没有方才的‘意气风发’。
“端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冷月细声的问着端凌云。而端志安闻声,那眼神又不时的觑着冷月,太像了,简直太像了。
端凌云落座的身体微颤,腮边垂落着耳鬓的墨发,晦涩痛楚的表情令人看一眼便心生不忍,尤其是冷月,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如此哀伤过度。
“妹子,我…”
“回邪王妃的话,他…他是…是端府的子嗣,这是我和他二人之间的恩怨。不成想拖累了邪王妃,草民该死!”
端凌云难以言说的态度,恰好被端志安钻了空子。抢过端凌云的话,他说的冠冕堂皇,而冷月偏偏不吃他这一套。
素手轻扬,反身就拍在邻座的黑檀桌案上,话锋逼人,王妃之势有模有样:“端志安,本王妃没问你!若记得不错,方才你明明叫他孽种的,怎么现在又变成你们端府的子嗣了?”
“这……”
端志安被问的哑口无言,尤其是每每抬眸望着冷月那张脸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端员外,不如今晚你和令嫒先回房休息吧,此事明日再谈也不迟!相信邪王和邪王妃也不会介怀的!只不过这家事,总归是处理妥当比较好!”锦流年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身为锦澜山庄的庄主,他势必要有所权衡,如今山庄和端府还有生意往来,他终究不能让他们在山庄出事!
锦流年说完,端志安立刻连连点头,如蒙特赦的站起身,拉着傻愣愣的端穆瑶离开了主厅。
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
这一段陈年旧事,当端凌云亲口慢慢道出真想之际,还是不免让冷月暗道狗血。而始终为了帮助端凌云的冷月,却没想到这一次竟让她的身世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当端志安和端穆瑶率先回厢房之后,主厅内端凌云悲痛欲绝的开始说道:“我的确是端府的子嗣,只不过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野种!我娘,就是端府的大小姐端汝秀。至于端志安,呵呵,他是我娘的二弟!我的亲舅舅!”
“你说他在渭水城?”
贤王府中,奢华贵气自成一派。彼时,封亦晗落座在房中主位上,斜睨着面前的千斩,而千斩的身侧,此时还站着身穿披风的女子,宽大的披风兜头而下,罩在黑影的脸颊一时令人看不清楚。
千斩颔首点头:“没错!探子回报,邪王和邪王妃他们二人如今身正身在锦澜山庄!”
“哦?锦澜山庄?查出他们在做什么了吗?”封亦晗妖冶的俊脸闪过诡异的光芒,随后望着千斩,手中端着玉尊浅酌。
闻言,千斩面色微变,低声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说着,千斩就看向了身侧的女子。
见此,封亦晗上挑的眼尾也瞬着她,那女子顺势说道:“王爷,前几日贺兰冷月突然离开了邪王府,不知去向!我在邪王府中悄悄打探到,好像贺兰冷月和什么凌云窟接触过,自那之后邪王也离开了府中。
现在邪王府一切都由龙修把持,其他方面暂时没有动静!”
说话间,那女子慢慢抬眸,眸子恭敬的看着封亦晗,而清明的烛火一瞬照在女子的脸颊上,赫然就是柳媚如。
封亦晗上下打量着柳媚如,听到她的话后,唇角一侧,眼神流转几分,望着千斩说道:“你派人在渭水城打探一番,看看他们到底在那里做什么!”
说罢,封亦晗的眸子划过冷意,但唇角却拉开笑容,摩挲着玉尊,道:“渭水城,去看看也无妨!”
深夜宁静安谧的锦澜山庄中,冷月和封柒夜坐在一侧,锦流年和锦席城坐在二人对面,而几人的视线却看得都是同一方向。
此时,西厢端凌云的房间中,几人围桌而坐。端凌云表情痛楚还有愤怒过后的激动,口中则是慢慢诉说着一段经年往事:
“其实,我确如端志安所说,的确是个野种。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爹是谁。后来,在被端志安赶出府邸的时候,是他亲口说的,我娘未出阁就与人私通,然后就生下了我。我三岁之前都是跟娘在端府寄人篱下的生活。即便她是端府的嫡出大小姐,但因为发生了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所有大家都对娘和我指指点点。
直到后来……”
说道此时,端凌云的嗓音颤抖着,似是回忆上伤心处,那眉宇间是一片痛心疾首。
冷月蹙眉听着端凌云的故事,虽然心有疑问,但仍旧忍住没有开口,等着他继续说完。
端凌云沉默半饷后,才低沉的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有一天娘亲突然不见了。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问了府邸中所有的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娘亲。甚至到如今,连她的长相,都记不清楚了!”
说完,端凌云举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那写满哀伤的眸子,让冷月几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少顷,冷月清了清嗓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端大哥,那你怎么会离开端府?你既然生活在端府,而且不论你爹是谁,你也都是端府的子嗣,野种这话太难听了!”
端凌云闻言感激的看了一眼冷月,随后摇头说道:“我是在七岁那年,被端志安感触端府的!我当时早就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即便府中的外婆和祖奶奶对我还不错,但也始终因为我的身份有所芥蒂。
就在娘消失四年之后,端志安就在外婆和祖奶奶出门上香的一天,把我赶出了府邸,并且连日派人在南城的街头追赶我,直到把我彻底赶出南城!”
“那你娘呢?难道她失踪了,府中都没人找她吗?”锦席城一脸诧异的望着端凌云,此时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爹娘离去的早,但至少他还有疼爱照顾他的二叔。
端凌云悲苦的摇头:“没找到!那时候娘失踪,我才三岁!七岁后被赶出端府,我也想过去找她,但茫茫人海,我根本不知道娘身在何处!后来我走投无路,就混在乞丐堆中,直到长大成人,自创了凌云窟!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冷月头脑清晰的分析着端凌云的话,他娘当年哪怕备受外界指责也要执意生下的孩子,不可能会抛弃他独自离去。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端汝秀已经遭遇不测,不然这么多年不可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然,这只是冷月的猜测,相信她一个外人都会有这种想法, 端凌云也不会想不到的。
正当众人各怀心事之际,封柒夜倏地看了一眼冷月,随后语气平波无澜,但却让其他几人同时都转眸看向他:“你有没有想过,你娘是和你一样,被赶出府邸的!”
“怎么会?再如何我娘都是端府嫡女,况且她不争不抢,带着我卑微的在端府生活,他们没理由这么做的!”
端凌云一瞬的诧异,但很快就蹙眉反驳着封柒夜的话。
但下一瞬,封柒夜却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娘不争不抢,不代表别人不想害他!你在端府同样只求生存,但端志安依然把你赶出去,这其中估计有所隐情吧!”
而话音落下的瞬间,封柒夜却再次睇着冷月,那宛若深潭的眸子,有探究有猜测,更多的是令人看不透的深邃。
“凌云,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始终不曾开口的锦流年,在几人沉默之际,缓声看着端凌云问道。
端凌云冷笑:“还能怎么办!对他我除了恨意再无其他,这么多年我也没想过再回端府,只不过今天一见到他,往事浮上心头,一时没忍住罢了!”
“端大哥,你仔细回想一下,我和你娘很像吗?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为何方才端志安见到我,像是见了鬼一样,他一直说‘你怎么还没死’,这话什么意思?”冷月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初遇端志安的一幕,这让她直觉其中有事。
闻言,端凌云仔细的打量着冷月,但很快有些苦恼的说道:“妹子,我娘到底什么样,我是真的忘了!端志安这样的表现,我也觉得怪异,只怕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听到端凌云的话,冷月心中暗忖了一瞬后,神情严肃,语出惊人:“端大哥,我娘…也姓端!”
“什么?!”
除了封柒夜,冷月脱口而出的话,让锦流年和锦席城都瞬间一怔,纷纷看着她,而端凌云更是惊诧的直接站起身,双目有着不可置信,还有一抹期待。
冷月点头:“是真的!因为端志安见我之后的样子,并不像是假装的!你可还记得,当年端府除了你娘,还有没有其他的女子?”
“没有!我娘是端府嫡出,也是府中唯一的大小姐!妹子,你娘…她叫什么?”端凌云十分肯定的语气,让冷月心中的疑惑更深,这一刻她不禁开始怀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