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卿卿心里觉得很突然。按理说,长公主这样的身份断然不会强人所难,跑到别人家生拉硬扯,往往都是会提前一二日下了帖子的。
今日为什么如此的急切呢?
她有些疑惑的看了栾嬷嬷一眼,却发现她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些不可言说的理由。
“栾嬷嬷,你这番却是要去向我们侯爷夫人禀告此事?”莫卿卿问道。
“正是!长公主心中焦急,却也不能不顾规矩。自然是要先禀明贵府的长辈,然后再行事。”栾嬷嬷回答。
莫卿卿点了点头,心道,这必然是有什么急事了,否则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既然如此,你我同去便是!我回禀好了夫人,就和你直接去见义母!”莫卿卿扯了栾嬷嬷的手,喝退跟着栾嬷嬷的丫鬟,自带着红锦,匆匆离开!
陈氏本来不愿意见莫卿卿那张年轻美丽到让人心里不舒服的脸。
可是偏偏昨日,她故意给她陈氏这个婆母弄了那么一个变相的下马威,今日却又不来请安,陈氏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了。
她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心中的火气也高了一些。
她正想要要让刘嬷嬷直接去呵斥莫卿卿一番,却冷不防见本尊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看着主子不像主子,奴仆不像奴仆,倒是有些奇怪。
陈氏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你怎地如今才来?”语气显然是有些不善,可是因为有外人在,好歹还是收敛了一些。
莫卿卿赶忙恭敬的说道:“夫人赎罪。今日早起觉得有些头疼,便想着再多躺会子,谁知道居然过了时间!实在是儿媳的不是!”她当着栾嬷嬷的面,也很给陈氏面子。
婆媳二人倒也算是默契,似乎是都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她们暗潮汹涌的关系。
最起码,此时此刻,她们还没有撕破脸,所以也不想主动把事情捅出去。
陈氏脸上的颜色好了三分:“既然病了,直说就是!何必非要起来?我瞧你脸色倒也还不错,想是没有大碍?”
这话里话外还是在挑莫卿卿的礼。
莫卿卿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也不想浪费时间让长公主空等,便就转了话题说道:“夫人,还有一事相求。这位乃是长公主府上的栾嬷嬷。”
栾嬷嬷应声而出,也给陈氏行了个礼,随即说明来意:“见过安平侯夫人。奴婢乃是长公主座下婢女,今日奉命前来邀请世子夫人同去护国寺还愿进香!还请夫人准许!”话说的非常的客气。
陈氏眉头又是一紧,然而终于也认出来这个有些眼熟的女子竟然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
她立马笑得更加温婉:“既然如此,卿卿你且去吧!可不能让长公主久候!对了,可用府里派车跟着你?”
栾嬷嬷急忙说道:“不必,不必,长公主的车架而今就在府外等候!不必麻烦夫人安排。”
安平侯夫人眼睛一亮,方要献些殷切,可是又自恃身份,最终只好悻悻然说道:“我也不方便前去请安,就请嬷嬷代为转达吧。”
“这是自然!夫人的心意我们公主必然明白!”栾嬷嬷的话说得很有水平。
陈氏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就挥挥手:“你们且去吧,别让公主久候!”
莫卿卿一句废话也没有,便又携着栾嬷嬷的手退了出来。
“嬷嬷,我可用带什么东西?”莫卿卿边走边问道。
“不必,公主特意吩咐,世子夫人陪着她过去就好!”栾嬷嬷说道。
莫卿卿闻言,心道,也的确不需要准备什么,又看了红锦一眼说道:“你且跟着我过去吧。”
红锦点头,脚步也跟得更紧了。
几个人到了二门,正要坐上软轿出大门坐马车,却看见府里的那辆双轮小马车笃笃笃的行驶出去。
莫卿卿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府里什么人会出府?难道是谢之定那父子两个?
然而时间紧急,她也来不及多问,便就上了软轿,出得府去。
睿心长公主看起来精神还算硬朗,然而却是神情恹恹的,眼下也隐隐约约可见青痕,似乎没有睡好。
她见了莫卿卿,总归是高兴的。
“快,快来本宫这边坐下。”莫卿卿一上车,她就亲自伸手把人拉到了身边。
她轻轻拍着莫卿卿的手,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说道:“本宫瞧着你气色不错,显然这婚后生活还算是顺心顺意?安然对你好得不得了吧?”
莫卿卿脸有些发烫,低头嗫嚅着说道:“义母惯会打趣我!”可是要她说个不字反驳对方的取笑,她又是不愿意的。
因为,她的婚后生活的确是不错!
她重生许久也就只有在谢安然身边这些日子才算是睡得踏实舒服!
长公主看莫卿卿那副略带着娇媚的脸庞,不知道为何眼中突然有了酸意。
她刚忙仰头,压抑自己的情绪。
莫卿卿见状有些奇怪的问道:“义母这是怎么了?”
“无妨无妨!不过是突然觉得鼻子不舒服,像是倒春寒,略微有些伤风。”长公主略带着些鼻音的说道。
莫卿卿心中疑惑,却也不愿意戳破,只引着长公主听她说一些生活的趣事。
果然,长公主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到莫卿卿那些洋溢着幸福和温暖的家庭琐事中去。
“你那婆婆……不是个好相与,她待你如何?”长公主听了一会子,就抓住问题的重点。
“还好……”莫卿卿说了半句,又是一笑,“何必瞒着义母?我那婆婆是恨屋及乌。她不喜欢世子,自然也看不上我!”说完,莫卿卿就把前几天陈氏挖坑设计她的事情说了。
长公主听了之后,冷笑着说道:“这个女人惯会使这些阴谋手段,却是拎不清现在侯府的面临的尴尬局面!”
“义母,有句话,卿卿知道不当问,可是却又忍不住想说。这话,您若是可以提点,便就提点,若是不方便,只当我从来没有问过。”莫卿卿突然说道。
长公主帮着她拢了拢鬓角的头发,说道:“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些什么。这话本也不该我说,可是我倒是喜欢安然这孩子率性真实,而对你……”她的语气顿了顿,似乎又透过莫卿卿看向了远方,“我是真心把你当成了好孩子,然而我也有我的难处,也有我不得不顾忌的东西,所以你要理解我。”
莫卿卿头一次看到长公主露出这种落寞又无奈的神情。
想必身为皇家女,她再享受荣耀和尊贵的同时,也要面对和承受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吧。
说实话,莫卿卿从来没有怪过长公主。因为她明白,毕竟她和长公主之间并没有深厚的血缘关系,却不过是皇上为了还莫卿卿人情,顺便给丧女的长公主找个寄托而尴尬开端的“母女”情谊。
所以即便是一开始长公主算计把莫卿卿安排给严明义,或者后来为了驸马的情面,让她在赵迎春的事情上受了一些委屈,莫卿卿也并不觉得多么的伤心。
因为她有自知之明,她并没有自作多情到把自己真的当做长公主的女儿,反而是把长公主当做了一个疼爱她的普通长辈。
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就不会因为对方利己的行为而感到尴尬和伤心了。
然而,此时此刻,莫卿卿听到长公主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倏忽然感觉她或者低估自己在长公主心目中的地位。
对于旁人,长公主是不需要如此低声下气的解释的。
莫卿卿也真诚的回握了长公主那温暖的手:“义母。我方才也说了,这些话您能说自然是好,不能说我又怎么会不知好歹的心存怨恨?难道我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话语中带着亲昵的埋怨。
“你啊……”长公主戳了莫卿卿的额头一下,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给你露个实底儿,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压根不想把这个侯爵位置再送出去!”
果然如此!
莫卿卿验证了心中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松了一口气。
她和谢安然成亲之后,就一直觉得这个什么安平侯的爵位是个烫手的山芋!谁得了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皇上会看你不顺眼,皇子又看你太顺眼。
总之是夹在那些豺狼虎豹之间不得安宁!
长公主看莫卿卿眉宇之间并没有失望之色,又想起她之前曾要求自己帮着她脱离侯府另立门户之事。
“怎么?你们是真心也不想要了?”
莫卿卿点点头:“不瞒您说,我是这样想的。这个侯爵的爵位不要也罢。可是我却不知道世子是否也我一样的想法。”
长公主略带着感慨的说道:“夫妻之间,贵在信任和坦诚。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坦白,切莫藏头露尾,弄得互相都成了负担。”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越发的寥落。
莫卿卿见状,刚要劝两句,却听见外面跟车的栾嬷嬷喊了一句:“公主,护国寺到了!”
长公主和莫卿卿前后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随即又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软轿,慢慢上了山。
进了山门,自有那知客僧人过来恭候长公主大驾。
“阿弥陀佛!长公主,许久不见,安好否?”那僧人眉清目秀,显然和长公主是旧识。
长公主神情淡淡的,说道:“尚好!他可在吗?本宫来得匆忙,也没让人提前过来。”
知客僧人看了莫卿卿一眼,略带迟疑。
“无妨,她乃是本宫的义女。”长公主的腔调孤高冷傲,又恢复了在人前那副令人仰望而不可接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