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苑里的芷兰开得旺,香气四溢,伴着雨后泥土的芳香,让人神清气爽。房檐上的雨珠嘀嗒嘀嗒地跌碎在石阶上。
“阿灵,你说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子衿抚摸着阿灵顺滑的毛发。
萧远卿两月前送盐去京城,一直未有来信,时间也比往常长了些,不禁让人担心。
阿灵往子衿的脖子处蹭了蹭,像是在安慰她。
“哎哟,我的老爷,你怎么就……”大夫人涕泗横流,泣不成声。
“娘!爹他?”萧珞离小步走进堂内,看见跪在地上的大夫人、萧君墨以及众丫鬟家丁,又看见躺在木板上盖着百布的人,突然扑通的跪在地上:“爹!”
“珞离节哀顺变。”萧君墨哽咽了一下,却没掉一颗眼泪。
“老爷!老爷!”大夫人趴在萧远卿的尸体上,仍然痛哭着。
“死者长已矣,娘,不必伤心了。”萧君墨道。
兰苑,子衿双手撑着脸望着那四方天盼爹归,阿灵也安静的躺在她腿上,眼睛望望天,随着又沉下去,似乎在叹气。
“小姐……”小夭端着放满饭菜的托盘踏进院子。
“来了?放进去吧,方才又不想吃了。”子衿轻叹了口气,她自早晨胸口就闷极,心里很是不安。
小夭把托盘放进了屋,静静的站在子衿身旁,望着屋檐上滴落的水珠,也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子衿问道。
“大夫人让说,可小夭却不想说。”小夭扯着衣袖。
“大娘?是关于爹吗?”子衿激动得站了起来。
小夭点点头,道:“恩。”
“爹他怎么了?”子衿抓住小夭的手。
“老了。”小夭轻声道。
子衿没有再说话,静静地下了台阶,脚步很轻,与平时的蹦蹦跳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夭也轻轻地跟了去。
阿灵没有跟去,只是进了屋,下雨有些凉,它便蜷在炉火旁。随后,一只红色的狐狸进了屋,趴在它身边。
“泫灵?你这是在伤心吗?”那红狐狸张口便说出了人话。
阿灵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赤云,我想我爱上她了,看不得她难过。”
赤云道:“她不过是你的棋子,真假可要分清。”语罢,便走出了屋子。
阿灵望着炉子里的火焰,心里也像团火在烧。
子衿像失了魂魄般,双眼无神的走进大堂,望着跪在地上哭啼的众人,却没有跪下,小夭见状,扯了扯子衿的衣袖,自己便先跪下。
“子衿,如何不跪?”萧君墨道。
“如何要跪?”子衿轻声道,像是说给自己听,可大堂的安静,就算是飞进只蚊子也能发觉。
众人哗然,老爷生前最疼的便是二小姐,可如今老爷驾鹤仙去,她却不跪人,真是不孝。
“我还不知爹为何如此。”子衿道,眼泪也簌簌而下。
“送盐进京,路遇山贼,死命护盐,糟此不测。”萧君墨道。
子衿慢慢跪下,望着萧君墨道:“苏先生,也一并去了?”
“恩。”从萧君墨的话里,依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大家都哭得伤心,大哥却一滴眼泪都没掉,父亲、老师,可都走了。”子衿道。
“子衿,大哥并非不伤心。”萧君墨想把这件事一笔带过。
“我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说罢,便静静跪在堂内。
就这样,她不吃不喝,不听劝阻,跪了三天,后来也昏了三天。
“小姐何苦?”小夭给子衿喂着药。
“唉,我这些天做了个梦,梦见爹,他却不与我说话,有个黑影要把他带走,他却不肯走,他望着那黑影,眼泪不停的掉下来,积成了河,我便顺着河水漂,河的那头是阿灵,我和阿灵走了,那黑影却又来,后来,我便醒了。”子衿摇摇头。
“小姐,那黑影……究竟是谁?”小夭问道,极为恐惧。
“我不知,也许这只是个单纯的梦而已。”子衿躺下,望着纱帐,不想让眼中的泪水流下。
阿灵跳上了床,趴在子衿心脏的位置,似乎在安慰她。
“子衿,好些了吗?”萧君墨进了房间。
“恩,好些了……大哥,爹不在了,你还会对我好吗?”子衿满是期待的望着萧君墨。
“当然。”萧君墨握着子衿的手。
“谢谢大哥。”子衿轻轻地闭上眼。
“子衿,大哥有一事要与你说。”萧君墨握着子衿的手更紧了。
“何事?”子衿问。
“大哥为珞离许了人家,下月初一便出嫁了。”萧君墨道。
“爹爹刚走,怎么姐姐就许了人家?”萧子衿皱着眉头说。
“也是破不得已而为之,实话跟你说吧,是皇上选妃,下月初一便送她去京城。”萧君墨道。
“哦。”子衿知道,皇上选妃,凡事官宦人家或者富甲一方的商人之女,只要未嫁,都难逃过。
子衿想要努力忘记悲伤,可是夜深时,都会看见爹爹那张慈祥的脸,便哭泣,当然,这是在阿灵面前,就连小夭也不知。
这天,便是初一了。
子衿梳洗好,随着小夭来到祠堂,这时的萧珞离正在给列祖列宗的牌位上香,祠堂外有几个不认识的老女人,估计就是宫里来的嬷嬷。
“从今以后啊,你便是宫里的人了,甭管当不当得了娘娘,都得安分呆在宫里,你们做家人的,也甭挂念,要是小姐做了娘娘,你们就可以进宫探望,要是做不了,每个月捎些物件和银子,宫里上上下下,总要打点。”其中一个嬷嬷说。
“嬷嬷说的是。”萧君墨塞了一锭金子给那嬷嬷。
“那便走吧。”嬷嬷掺着萧珞离出了祠堂。
一家人跟随到大门口,家丁点燃了鞭炮,周围围了很多人,有的为她高兴,有的为她悲哀。
“我的女儿啊!”大夫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还是带着哭腔。
“娘亲勿要挂念。”萧珞离也说了第一句话,却面无表情。
“姐姐,你要安好。”子衿道。自己虽从小不怎么和姐姐接触,但从小的感情还是有的,终会不舍。
“恩。”萧珞离点点头,转头向萧君墨道:“哥哥要待娘亲好,还有,每日都为爹和苏先生烧柱香吧。”说完便进了马车。
马车走了,似乎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子衿静静的看着,周围的景色都模糊了,只剩那辆马车。
“把这些收拾干净。”萧君墨吩咐家丁,便向府内走去。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与往常日子无异,因为以前也很少和姐姐接触。
“阿灵,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危险。”子衿望着桌上的阿灵。阿灵舔了舔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