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是叫老老爷,也就是我老爷的父亲,中间已经隔了两代,但是时间并不是太长,盖因旧时男子娶亲较早,一般十五六岁家中就已经给说了亲事。
时间往回推四十年,老老爷那时不到六十岁。本名许三山,少时并无任何超常之处,可就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忽然像是开了窍一般,竟然会看起了风水,会为人相面算命,并能预测旱涝收成,极为灵验。
据说算定明天下一指雨,雨水绝不会超过二指。谁也不知道他这身忽然就有的本领来自何处,只是知道这人说的话很是灵验,于是附近村民纷纷攀附,都道许家祖坟冒了青烟,出了个能人。时间一常,十里八乡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时的乡长亲自为还属于贫农的许三山划了一大块地,起了大宅院。
到许三山四十岁得时候,他的名声已经是远近皆知,不管是看阴宅阳宅,还是取名算命,那身莫名其妙就有的本领无不灵验,而老老爷也靠着这身本领,成功挤进地主的行列,那时候的村民文化知识有限,能想到的最厉害的能人便是诸葛亮,于是就给这位许三山也冠名诸葛先生,人称“许诸葛”。
可惜,所有的崇拜伴随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文化冲击烟消云散,老老爷许诸葛在那场浩劫开始之前莫名失踪,乡里清算封建遗毒,找不到老老爷本人,就让他的儿子,儿媳接受审判,可怜了我的老爷和奶奶,天天戴着高帽,跪于村里的大戏台上,日晒雨淋变成了家常便饭,而邻里乡族的疏远和冷漠却更让当时的爷爷寒心。
内外交攻下,爷爷一病不起,半年之后长辞人间。奶奶跟爷爷很是相爱,自爷爷辞世后,郁郁寡欢,过了一二年竟也随着去了。这些故事小时候父亲从不跟我讲,倒是经常看见他一个人呆立在村头西山的两座孤坟边,神情肃穆。此刻听国字脸把我家的故事娓娓道来,心头忍不住的沉重,眼角竟有泪花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