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师父告别,千岁凉看了看手中师父给的她哥哥的住址,踏上了最近一班回家的公车。
窗边一闪而过的是完全陌生的街景,陌生的人,还有能懂但绝对陌生的语言。
4月09日,日本,大阪,第一次踏上这个关西政经中心城市的土地,按说该有一种离乡多年重归故里的亲切感,可惜,千岁凉七岁的时候就随着师父去了中国,七年后再回到幼年生活的环境,她的感觉是,这里的人说话做事都太客气了,说话一定带着什么桑什么君,动不动就来个九十度鞠躬也不嫌腰疼。
下了车,她拨通了那个多年未见的哥哥千岁千里的电话,问他从这一站该怎么回家,在她说了她在一家网球用品店附近的时候,却被哥哥告知就在原地等他,他就在附近的公园,很快就可以过来接她。
挂了电话,千岁凉看了看手边的行李箱,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网球用品店,想到师父说自己哥哥很喜欢打网球,而且打得不赖,她想,这么多年不见哥哥了,现在回家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送给他,虽然行李箱里已经备好了将要送给师门长辈们的礼物了。
千岁凉小时候是接触过网球的,那时候哥哥出去练球有时会带着她同行,只是后来她离家去了中国学艺,时隔多年再回来,她已然忘记那个黄绿色小球也曾陪伴她度过幼年时一段沉闷孤独的时光。那时,父亲工作繁忙,哥哥又喜欢往外跑,家中妹妹还小,她一个人只好去找邻居小孩玩耍,经常被顽皮的小男孩欺负,有几次还是那个橘哥哥帮她打退欺负她的男孩子,然后送哭泣的她回家。那时候她就会想,如果自己哥哥能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跳出来帮她多好,可惜,自己那哥哥早不知道野到哪去了。
有些无奈地撇撇嘴,她拖着行李箱漫步进入那家网球用品店,哥哥还是那样喜欢网球,那就送点什么东西给他吧!
“哈哈,还有最后一个!”安静的店里,一道兴奋的声音平地惊雷般响起,接着一个娇小的豹色身影飞速扑向躺在角落里的那个嫩绿色护腕。
就在他的手即将抓住护腕的一瞬间,另外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先他一步触到护腕,麦色的男生手掌重重地压在女生手背上。
“啊——被抢先了——”豹纹衣男孩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因为自己慢一步而落入他人之手的护腕,惋惜地指着那个正拿着护腕仔细端详的女生,“白石,明明是我先看到的呐。”
“没关系,我们再去别家店看看吧。”一个好听的男音这样劝着他。
千岁凉抬起头看向那个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中护腕身后背着网球拍的红发小男孩,扬了扬手里的护腕,她咧了咧嘴轻笑:“小弟弟,你也想要这个?”
“对啊对啊,你可以让给我吗?”红发小金蹦蹦跳跳地来到千岁凉的跟前,琥珀色的大眼里闪着“你就让给我吧”的光芒,衬上他可爱的小脸,让千岁凉瞬间有种把护腕给他然后捏一把的冲动。
“算了小金,看得出来这位小姐也很喜欢它,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换一种颜色或者牌子的也行,我没关系的。”那个好听的男音说。
千岁凉望向那个劝阻金发小孩的少年,黑色外套搭着里面的浅绿衬衣包裹着颀长的身材,瘦削却不显得羸弱,丁子茶色的细软短发,面容俊美,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意,左手上缠着白色绑带,真是奇怪的嗜好。他宠溺地看着被自己按住肩膀还按耐不住蹦蹦跳跳的金发小孩。千岁凉看得出来,他是的很喜欢很宠溺这个小孩啊,那姿势,那表情,那旁若无人亲密无间的氛围,看得千岁凉内心的腐性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即使在旁人的注视下,少年的右臂也亲密地勾住小孩的脖颈,尽力按压住那不安分的小小身体,因为身高差而微微侧身低头,贴在小孩的头的左侧,无奈地轻笑着。两人身躯贴得极近,小孩似被少年完全拥入怀中一般,想要挣扎着跳出他的禁锢,却又无法摆脱身后人的强力,他嘟着嘴,那双琥珀色眼睛里和小脸上都写满了失望,还有对阻止他的少年的控诉。
而那少年只是在小孩低声抱怨时揉着他那头柔软的红发,轻言安慰,无言地包容着。
千岁凉默不作声地转过身,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眼里散发出狼盯住猎物般的光芒。她是真的不是故意往那方面想的,只是,这画面实在太引人遐思了。美型攻和元气正太受麽,一个温柔的溺爱,一个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很好很和谐。
只是,似乎那小男孩完全没开窍啊,就一小屁孩样没心没肺的跟少年相处,对少年的心思完全没察觉到。千岁凉默默在心里为那少年祈祷,祝你顺利拿下这小屁孩……(喂,你就确定人家是那种心思?)
“这样啊……小弟弟很可爱呢,我也很想把护腕让给你。”千岁凉有些哀婉地看着手上的护腕,状似为难,“可是,我很想把这个东西送给我那多年未见的超级喜欢打网球的弟弟呢……听说他前一阵在比赛中受了伤,要很久都不能上场比赛,我想,他一定很难过吧……我原想买对球拍送给他的,可惜归家途中钱财耗尽,我已经没有足够的钱买球拍了……”
刻意放缓放柔的语调,渴望又为难的眼神,无需装扮的风尘仆仆的疲态,于是,一个善良的疼爱弟弟的好姐姐形象放大在纯洁的远山金太郎小朋友的眼前。
“啊,这样啊,那我不要了,你买去送给你弟弟吧!”远山小朋友狠了狠心,不再请她把东西让出来了。恋恋不舍地目光还粘在好姐姐的手上,“你弟弟肯定会很高兴的。”虽然,我很不高兴,忍住多少次没去吃烧烤存了多久的钱才够买一个礼物的啊,本想买白色喜欢的颜色的护腕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省下一部分钱去吃烧烤了。可是这位姐姐好像比他更需要这个东西呢,那就让给她拿去送给她弟弟吧……
千岁凉立刻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就差星星眼望着他了:“真的吗?小弟弟你真是太善良太可爱了,下次见面姐姐请你吃冰淇淋哈!”
“不要!”金发男孩高叫一声,“我要吃烧烤!我要吃章鱼烧!”
放开同伴,一手撑着下巴的绿衣少年抽了抽嘴角,转过头去,不看这丢人的家伙了。
“好,吃什么都行,随你点如何?”
“好喔好喔!姐姐你真好,请我吃东西呢。”他得意地转过头向白石炫耀:“白石你就会管我不准这样不准那样,看人家姐姐对我多好!”
白石藏之介无语地叹了口气,对这天真的小金实在没办法,他抱歉地看了千岁凉一眼,望向小金,“学弟唐突了,小姐见谅。”转头对小金:“真是不听话呢,小金,你还要不要买东西了?”说着,微微抬起左臂,右手撩起袖子,指尖轻触绷带……
“要买要买,白石你别解开绑带……”大眼里闪动着惊惧的光芒,声音也颤抖起来,小金躲到千岁凉的身后,探出脑袋可怜兮兮地说。
千岁凉不明所以,疑惑地望着少年的右手,却在少年细长的双眼里看到一丝笑意。解开绑带有什么问题么?她询问的转向拉着自己左手瑟瑟发抖的红发男孩。
白石藏之介看了看小金拉住千岁凉的双手,唇角带笑,右手径自解着绷带。
小金终于忍不住了,冲过去抱住白石的右手,拖着他就往外面走,“我们去其他店里看看吧!”
白石被他的怪力拖住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快走到门口时,白石转过头,挥了挥绑着绷带的左手,对着千岁凉笑笑:“抱歉,学弟比较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别人笑脸相迎,怎可不回以笑容呢,千岁凉露出一个比少年更明显但在别人眼中依旧很淑女的笑容,“小弟弟很可爱呢,我很喜欢他啊,他这样对我我很高兴呢!”
“白石,你好慢,走快点啦……”嫌白石说话走得慢,小金不满地回头大声催促。
“来了……”白石应一声,快速跟上埋头走路的小金。
“凉!”一声好听的男音伴随一道米色身影急速冲向店门口。
“哎呀,千岁,你怎么来啦?”小金高兴地叫起来。
来人很高,比身材高挑的白石同学还要高半个头,蓬松柔软的黑发,深麦色皮肤,左耳上的银色耳环发出淡淡的光芒,低V领T恤,领口和袖口是绿色锯齿形花纹,露出性感的锁骨,千岁凉暗叹这人好高好瘦啊!
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高兴地走向千岁凉,脚上的木屐发出轻快的声音。
“凉!”他又叫了一声。
凉,这个称呼有多少年没有人叫过了呢?
千岁凉眯了眯眼睛,思维陷入回忆中。
师父和中国的朋友都是叫她小凉,也有人叫千岁,这些年来,凉这个称呼似乎被默认了般无人叫起。回忆中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那就是,千岁千里——她的哥哥。
眼前这人有与自己相似的眉眼,同色的黑发,他的是蓬松短发,自己的则是又长又直,而且在师父深受中国的“姑娘就应该留长辫子”的观念强制下扎起了奇囧无比的两条又黑又长的辫子,还有深褐色的瞳仁,这,是哥哥吗?
“凉,你终于回来了!”
直到身体被他拥抱住,似曾相识的气息萦绕在鼻间,还有熟悉的拥抱时拉住左手中指的动作,“哥哥。”千岁凉轻唤一声。
回答她的是更紧的拥抱和因点头而时近时远的喷在脖颈间的暖热呼吸。
千岁凉皱了皱眉,有些不习惯的动了一下身子,又被紧紧地抱住。
七年前,凉离开时,千岁不在。
七年后,凉回来了,千岁第一个拥抱住她。
周围很安静,兄妹二人都陷入一种叫作回忆和亲情的情绪中,直到小金一声大喊惊醒:“千岁,你竟然占姐姐便宜!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小金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推开千岁千里,拉过千岁凉到自己身后,瘦小的身躯坚毅地站在比他高太多的千岁千里面前。
白石藏之介好笑地左手抚着下巴,也不阻止。
千岁千里眼里的柔和被一瞬间的愤怒和无奈所取代,他左手拉住千岁凉的手,右手放上小金的肩膀,郑重地说:“她,千岁凉,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