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者万变,万变不离其本,冲不出束缚,就只能落入瓶颈之中。--序言
儒家,小圣贤庄。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逢黄砂之日,诸事不宜,百事皆忌,尤忌出行。”
“子房带子云出去很久了,还没有回来。”
“今天是黄砂之日,他应该是知道的。”
“那就应该是别有用心了。”
桑海,某处茶楼。
张良推开阁楼的窗子,视线内便全是海了。阵阵海风拂过,空气中便带着潮湿的水汽,很是舒爽。他眺望着远方的阵阵波涛,似是在想着什么。
子云静静地坐在桌旁,他单手扶额,眼眸微合,好像陷入了沉思一般。
桌上的茶欢快地冒着热气,薄薄的水气在空中飘荡,迎上吹来的海风,便凝成了淡淡的一层白雾,很快便不见了踪影。两人只管自顾自地思索,任凭那茶水凉了下去。
“桑海城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看着一望无垠的东海上几只漫无目的漂浮的渔船,张良突然说出了一句话。
似乎是对张良的话感到好奇,子云抬起了头,他睁开了眼,看向张良,等待后话。
“传说东海上有两座山。一座仙山,一座妖山。每逢黄道吉日,仙人便会离开仙山,到这桑海城来,化作凡人的样子,驱邪送福。但每逢黑道凶日,妖怪便会离开妖山,来这桑海城内,化作凡人,祸害苍生。”
“今天是黄砂之日,也是黑道凶日,尤忌出行。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定就被妖怪抓走了。”
张良的语气很是随和,似是毫不在意一般,他缓缓地说出这个传说,目光却一直盯着东海。
子云似乎很有感触,听完了张良的故事,他倒有了些许疑惑。“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与仙人吗?”
“这……我也不知道。”张良犹豫,似乎在想一个完美的答案。“或许有,或许没有,但一个传说能流传下来,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张良所给的解释模棱两可,也就是说,这个问题依旧没有答案。或许他本身不相信有这些,但说的人多了,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张良转过身来,他坐在了男子对面,托起了那杯已经凉了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似是不喜欢茶的味道,他轻轻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了开来。他放下茶杯,看着对面的子云,嘴角动了几动。“今天带你出来,不论剑术,我们谈谈别的。”
“别的?”子云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张良会这么说,他看着面前的茶杯,尽管它已经凉透,但仍是清澈的透明。他注视着茶水中自己的眼眸,却发现它是很是迷茫。
“对于一个浪迹天涯的剑客来说,最重要的有两个,一个外在,一个内在。”子云眼里的一抹迷茫显然被听捕捉到了,张良缓了缓,待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后,又开始了下一句。“除了剑术,还要有足够强大的内心。若没有坚强的意志,很容易就会被击垮,从而出现不需舞动一剑便获胜的情况,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攻心。”
“今天我便教你这些,至于能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张良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晃了几下,那杯中的茶叶便碎了开来,使得整杯茶水都变得浑浊了。
“方才我看到了几只小船。”张良用手蘸了些许茶水,开始在桌上画了起来。不久,桌上便出现了两条河岸,河岸中夹着一只小小的船。“我们就以此为题吧。”他说,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
“如果船夫想要直直地到达河流对面,他应该怎么划船呢?”张良伸直手指在桌上轻轻比划了几下,似是在演绎船只航行的路线。
听完张良的问题,子云又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出来。他笑着,不时拍打着桌子,那桌上的茶杯也不住摇晃。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子云也终于直起了身。只是他的眼中,似乎还带着些许不屑。“这很简单啊!”他说:“只要让船直直的对着对岸划过去就好了。”
“哦?”张良嘴角微微扬了扬,只不过那笑容掺杂着一丝戏谑。“真的是这样吗?”
“是的。”子云点头肯定。
张良又笑了笑,随后便收起了笑容,他看着男子,嘴角又动了动。“当真如此?”
“当真!”子云声音很是坚定。
“那便错了。”他严肃地说:“水是流动的,所以船会向水流动的方向偏斜,从而使得它不能直直地到达对岸。若要使船直直地到达对岸,船应该向水流过来的方向略微倾斜。”
张良说得很慢,似乎是刻意要留给子云时间思考一样。他说完后,便不再有任何言语,四周也寂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河水确实是流动的。于是它便会推动船与它一同向下游流去,使得船不能直直地到达对岸。而如果船向河水的上游划去,那么便会抵消一部分甚至是全部流水的推动,船也能直直地到达对岸了。
这些都不难,认真想想就能想通。得出了结论,子云便迎上了张良的目光,似是等待下一个问题。
见子云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些,张良的眼中也有了一些赞赏。后者目光中的询问,他也尽收眼底。
张良顿了顿,随后又接着道:“如果在湖中的话,又该怎么办?”
子云沉默,他的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来。
看着子云欲言又止的模样,张良便也不着急。他开口,给出了一点提示。“想一想,湖之所以不是河,这是为什么呢?它与河有什么区别?”
“湖之所以是湖,是因为它没有缺口,所以很是死气沉沉。而河有自己的流向,所以很是生动。”子云回想着印象中的湖水与河流,进行着对比,得出了结论,他便开口回答。“也就是说,湖水是不动的,那么就无法使小船偏离方向,那么想要直直地到达对岸,只要直直地划过去就行了。”
“很对!”张良眼中赞许之色更重。“湖水尽管美丽,却失去了宝贵的自由。一份小小的华贵,却可能使你背负上永远无法摆脱的枷锁。冲不出束缚,就只能落入瓶颈之中。”
“第三个问题。”刚刚结束了第二个问题,张良便又引出了新的话题。“如果船滑行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河水流动的速度,那么船又会怎么样?”
尽管张良很快就继续了,但刚刚听完张良一席话的子云,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还在思考着张良的一番话,却没想到后者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一时间,子云又一次愣在了原地。
“记着,”似乎是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张良直接给出了答案。“如果船远远慢于河流,那么船永远不能直直地到达对岸。”
一语言罢,张良自顾自地斟上了一杯茶。他轻轻抿了几口,便放下了茶杯。他看着对面的子云,道:“这些问题,值得思索的很多。至于我,也没有想通。我说的,是答案,但其中所蕴含的,我还是没有太明白。”
“这些问题,据说是孟子祖师留下来的,他曾说,能参悟深意者,其内心便将坚不可摧。所以能明白的多一点,好处也是十分巨大的。”
话语落下,张良起身,他走到窗边。
已是黄昏时分了。
他看着子云,嘱咐道:“今天是黄砂之日,尤忌出行。我有点私事要去处理,你就在这里待着吧。”似是觉得不放心,他又加上了一句:“如果你非要出门的话,一定要在天黑前回来,并且,尽量避免与他人交流。”
他说着,离开了窗边。推开茶阁的门,出去了。
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去,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随着那红日逐渐沉入海底,整个桑海城被被笼在了阴影之下,很是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