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纳兰青白被回春门的弟子们带进了一间已经被打扫干净的阴暗房间,有小童问他:“纳兰王子,你害怕吗?”
纳兰青白思索了一下,答道:“怕。”
小童忽地捂嘴噗嗤一笑,又道:“其实不可怕的,我们回春门的麻沸散特别有用。”
“可是,你知道心是什么吗?”纳兰青白认真地说着,“一点儿疼痛并不是不能忍受,难以忍受的是,心空了。”人没有了心,又怎能活下去?但只要云初好好的,自己活着与否,也不是甚重要事。
“纳兰王子,你对封大人可真好。”小童羡慕地说着,接过了另一小童递过来的一碗汤药,又递给了纳兰青白。
纳兰青白望着手中那还冒着热气的乌黑的汤药,冷冷地笑了笑:“可不是,谁叫他是我的……弟弟呢?”来日他没了,父王还得将云儿接回去继承王位呢……
“真没想到,原来封大人是纳兰王子的亲弟弟。”小童看着他的眼中闪着亮光,“我也希望自己有个和你一般好的哥哥呢!只是,我幼年与家人分离,至今未曾见过他们,也不知他们为我添了姊妹没有。”
纳兰青白闻言,不由得轻笑,觉得这小童天真,又觉得现实无奈。一时间,竟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来。只听房间的门被人由外往里打开了来,一抹白色身影走了进来,纳兰青白的心不由得一颤,迅速将那药水往嘴边递去,被又被一粒飞来的石子击打中手指,一痛之下,他的手一松,药碗也坠了地。
纳兰青白惊慌地看着那走进来的白色身影,丝毫不知道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薛公子,你这样做,难不成是不想让我救云儿?”纳兰青白的脸色变差,语气带着愤怒。
无音对那递药的小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去。直到小童离开了房间,他才对纳兰青白道:“妙回春不计前嫌,饶你一条生路。等云初好了后,你便携着他有多远走多远,离开大御,也不要回西藩。”
“为什么?”
“因为这二处已经没有了你俩的容身之处。”无音言简意赅地解释着。
“你这些日子,就在这儿好生待着,不要随意走动。待到云初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自有人携着他来见你。”
“谢谢你,薛公子!若云儿真正痊愈,那我纳兰青白真是感激不尽!”这般说着,纳兰青白竟欲跪下来给无音磕响头。无音慌忙地拖住他的身子,制止住他。尔后放下半喜半忧的纳兰青白,独自离去。
回到别院,平生忙上前来问他有关于纳兰青白的事情,他简单地回答了几句,道是现今只等着妙回春履行诺言了。
而对于纳兰云初的病情,当初的那位妙回春自然是没有能力,可现今的这位妙回春却是轻而易举,这便是天资之间的区别。针灸、药浴、火罐等等,均是由妙回春亲自动手。
“为何之前这一位妙回春不出手相助呢?”平生对着事感到不解。
无音道:“因果循环,杀人偿命。”
八个字,平生茅塞顿开——妙回春是知道纳兰云初的病不会影响到他的身体健康,因此一直拖延着,只等着纳兰青白某日里发现了这一切而跑来求他,这样来说,妙回春果真不大方。
“你倒是别说别人小肚鸡肠,正常的人都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或事而变得小肚鸡肠。”无音摸了摸他的头,言语间尽是宠溺之情,“打个比方,若我死了,你会替我报仇吗?”
平生脸一红,颇为扭捏地道:“你不会死的。”
“我说的是如果。”
“没有如果。”平生强硬地道,手抓住了他的手,“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准死。”原本很严肃的一句话,说完之后,他却忍不住地笑了。这样的自己真是有够霸道总裁的。只是,原谅他真的没法想象无音死了之后,自己会是怎样的生活。
他会回到自己的母亲和任海湾的身边?接下母亲的那一个小小的杂货店,娶一个和墨墨一样漂亮的媳妇儿?这些是在没有遇见无音之间,他幻想过无数次的生活,但遇见无音之后,却觉得这样的生活很遥远。如果无音真的不见了,那样的生活,还真是行尸走肉一般。
无音见着他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好笑地再次揉了揉他的头,轻轻地将他揽入了怀中,一语不发。身为一个小仙人,他自然也有寿命,只不过那寿命比起人类来,也算是长生了。
又过了些许时日,一直到妙回春等到了纳兰云初睁开眼时,故事才真正开始接近尾声。
了(liǎo)岚山上的气温有了些许回升,山脚下林子里的些许小鸟竟往着山顶上飞了来,闲来无事地叽叽喳喳唱着歌儿。几个小童为了捉这几只小鸟儿,在地上扑了个皮青脸肿,最终还是让这些鸟儿又飞走了。
妙回春伏在窗前打着瞌睡,只觉一阵强风忽地吹来,窗户掉了下来,打在了他的前额上,待到睁眼看去,才发觉是纳兰青白的那一只丑陋的宠物在跟他吵事。
他不快地道了声:“你的小主人还在没醒呢。”将窗户又用支架给撑开了,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他隐隐闻到了些许花香。
踏火灵兽听了妙回春的话,踮起了脚尖,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挪着步,生怕着自己的一点动静就弄醒了房间里还未苏醒的纳兰云初,又会惹得自己的主人不高兴。凡是,都比不上他的主人重要。
妙回春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心下是一阵无法言喻的失落。可是,一切皆是自己一手造成,又怪得了谁呢?
谁又能想到,这世间相像的人又有这般多。偏偏师弟就同这纳兰云初撞脸了。
又为何,不是任平生去呢?这般想着,他在心底又否认了。可不要再出些岔子才好。
尔后,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器皿破碎声,他的心下意识一跳,起身转过头去,对上的正是一双灵动的大眼。
那人半躺着,手揪着被子,看着他,一脸的吃惊与不解。
“你醒了?可……可还记得纳兰云初?”
“纳兰云初?那……好像是……我?”对方长眉微蹙,颇有些为难,“可,我不是叫封既云吗?不对……”
看着对方那作难的模样,妙回春的手心紧了紧,却仍装着微笑的模样道:“不急,你可以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