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天刚刚亮,皇城上的号角就接连不断地吹响——这不是战场上鼓舞士气的号角,而是庆祝大御经过四十多年的奋战一步一步建立起来的号角。
宫城的南门前人山人海,老百姓们都穿着逢年过节时才会穿的衣服挤在城门前欢呼。守卫们手里横着长枪将在城门前围城一个半圆,稳定着秩序,以免发生什么踩伤事件。
“大家不要挤!不要挤!今天大家都可以见到女皇的。”
“女皇会驾车绕霖州城一圈,大家不要挤!”
守卫们一边拦着往前挤得人们一边张开大嗓门喊道。
可嘈杂的声音驱不走那些盘踞在平生脑海里的睡虫,客栈中的他仍然在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于是乎,他被无音从被子抓了出来,睡眼迷蒙地让无音给他穿衣服,扎头发。
只是突然间,平生咧嘴一笑,双手揽住了为他穿戴的无音的脖子,“啵”地一声,吻上了无音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却使得无音的身形一顿,忘记了手上的动作。这下子,重心不稳的平生重新倒回了床上,依旧嘿嘿嘿傻笑着。
倒是那站在床前的人手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刚刚被触碰的唇,看着床上的人的银白色瞳孔里闪过了一丝异光。
这还在睡梦中不能自已的平生,所梦见的正是自己的那俩女友,一个两个的都在和他投着甜蜜的飞吻,全然不知现实中的自己,正逐渐趋于一个危险境地。忽地被脸上一股麻疼给惊醒,一屁股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对上了无音如寒冰似的眼。
他不禁身子一缩,慌忙退到角落里去了。
无音手里拿着根发带,又垂了下去:“醒了没?”
平生用力地点了点头,连连道:“醒了醒了!”
“醒了就起来洗漱吧,待会儿去见女皇。”刚刚的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在见到这样胆小的平生之后,消了下去。他将发带放在了床沿上,去到房间中央的桌前,摆好新买来的早饭。
平生立即从床上跳起来,窗口的木架上正摆放着洗漱的用具——一汤匙盐,还有一根芦苇须,是牙膏牙刷,边上是盛着半盆清水的铜脸盆,上边搭着一块折叠整齐的毛巾。平生突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要我帮你?”无音见他迟迟未动,便走了过来。
平生尴尬,慌忙拿起芦苇须,沾了沾盐就往嘴里塞。
待洗漱完毕,他的左手再次交到了无音手上接受“拘禁”。
来到宫城南门,只为睹一眼女皇的尊容。
城墙上,身着龙袍的隆沐在众侍卫、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隆沐身着着黑底红边金线九龙朝阳服,头梳云髻,戴孔雀开屏戏珠簪,垂下无数金色细珠链子,王者之气四溢。仔细一看,英气之间依旧夹杂着女子的俏丽。虽称不上如何倾国倾城,却又令膝下臣民为之臣服。
她身边是一位身着浅蓝色华服,用银色暗线绣满牡丹的清秀的黑发男子,打扮并不如何华丽,浑身却透着说不出的优雅贵气——是隆沐的男皇后云和。
在城墙前站定,号角声再次吹响,久久不绝。
城墙下的百姓皆双膝跪下,在大声喊叫着:“女皇万岁!女皇万岁!”
响彻青天。
平生与无音赶到的时候,仅仅只能在人群的尽头远远地看着那女皇,和女皇身边慵懒优雅的云和皇后。
“那是熊族的王子?”平生轻声问着身边的无音。
却良久未听到无音的回答,平生向无音望去,只见他两眼盯着城墙上的女皇,目不转睛。平生内心稍稍不快。他用力地将无音抓的他的那只手用力的掐了下,才见着无音有了反应。
却是一把将平生护在了身前,躲避着周围拥挤而来的行人。
平生有些许失神,靠在了无音的身上。
“黑衣的是女皇,浅蓝衣的是皇后云和。”待到人流稍稍宽松了些许,无音才放开了他,为他介绍着。
平生若有所思地呆滞地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却说:“他俩不爱对方?”
“爱。”铿锵有力的回答。
“那为什么……”
无音打断了他的话:“十年拘禁,哪怕再深的爱,都会痛苦不堪。”
平生这会儿嘿嘿笑起来:“如果是美女拘禁我,我很乐意的。”
无音未理他,静静地看着城墙上的女皇。距离虽然很远,但女皇那张和面前男子有几分相似的脸却清晰无比。他抓着平生的手越来越紧,内心里的某个感觉愈发扩大……
那是一股强大的怨气在自己的身体里乱窜,他不敢也不想再看女皇一眼,再次面对历史的再发展,对自己的影响却是更大。
“她和你很像,和苍月也像……”无音在平生耳边低声道。
不一会儿又坚定地说:“我们不能让她拘禁云和。”
平生仿佛明白了这缘由——原来是因为云和以后会被女皇的拘禁,所以才起心要抛妻弃子。
“那我们怎样子才能够接近她?”平生偏过头看着他,猛然间略过了一抹软软的触感,慌忙撤开,无音的鼻息喷到了他的唇上,痒痒的。他急忙把手捂上了唇,脸也摆正,一片通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平生小声地道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从无音的臂弯中挣脱出来,抖了抖身子,明明都是成年人了,这样的事应该不必记挂于心吧!
无音看着他,并不做声,也未说原谅他。
“不然你再吻回来?”平生见他不做声,鼓起勇气对着他说着,眼也闭得紧紧的。
无音望着那害怕得浑身颤抖的平生,只觉得自己并未介意那事,为何这人如同舍身赴死一般?沉默许久后,手摸上了平生的头,道:“并不要紧。”
闻言,平生才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他也是打了个赌,赌无音不会在这样人群密集的地方干这样的事。想罢,又是一阵窃喜。
再看向南城门之上,只听见女皇清脆的声音响起,最终宣布了:
“……吾大御王朝于霖沐元年,四月初一日正式建国!全国上下歇工三日,到接济处领取国粮以庆祝建国!”
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喜潮和一波又一波的号角声,随人群的移动,奔涌而来——欢呼声震耳欲聋,久久不绝。
“啊——啊啊——终于建成了!”也许受了周围人的影响,平生也在无音的胸前高兴地叫着,“若我早出生个几十年,经历了抗日战争,经历了解放战争,最终建国了,我就死也要跑上天安门上去和毛主席握个手!”平生道,“再不济也要在天安门和他们那些建国元老说说话……
不对,难道大御建国的只有女皇一人?”
这会儿平生的脸又往无音那儿偏了偏,幸在没有发生刚刚那类似的状况,只见无音的脸上寒气更甚,良久才吐出了几个字:“都在监狱里接受酷刑。”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但凡曾经重用的人,一旦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为了保全自身的利益,便会落得一个惨重的下场。
想罢,平生的心一阵难以言喻的绞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