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音还没有回到平生的身边,比起随时都有可能丢掉的小命,平生更关心的却是自己还能不能见到他。有时候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突然那人不在了,就会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这便是所谓的在意吧。
“你就算每天念他一百遍,这相隔了几百年上千年的光阴的距离,你的声音也到不了他所在的地方!”躺在床上被包裹成木乃伊状的士昕这样子对他道,“不如多想想如何自保!”
“我想清楚了,士昕,你说我前世是灵羽,我前世是他又顶个屁用啊!我又没有他的法力,我现在仅仅只是一个肉体凡胎的小虾米,大鱼一来我便无处可逃!”
“既然你这般想,不如现在就去院子里找块石头一头撞死自己算了!”士昕怒吼着,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人的自我放弃,“反正冥帝与你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下一世你一定能投个好胎!”
平生瞪着士昕,竟无力反驳。
原本士昕说的就没错,像他这样惧怕死亡的人,又极度确信自己斗不过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的人,还不如趁早死了,省得活着担惊受怕。但他又选择沉默,轻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应该好好地考虑,如何阻止纳兰青白将那什么药拿给封玉吃,一旦吃下了那颗药,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无力回天了。”士昕转移了话题,不欲再与平生这个别扭鬼讲些有的没的的东西,“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时间还很长,但不能不考虑历史发生变化导致的事情的提前。”
平生坐了下来,仔细沉思,果然他还是有自己的艰巨的任务的,兴许他将封玉和纳兰青白的事情办完了,无音就回到他的身边了。这样的感觉真好。
士昕瞥了眼平生,见到他嘴角傻傻的笑脸,忽而又道:“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我要保命,我也要完成我在这个时代的使命,让无音刮目相看。”
“对了,你这样才是一个能担起重任的男子汉嘛!”士昕道人笑道,只觉得自己许久未动的脸疼痛不已。
夜已深,烛火燃尽一半,而这房间中的二人未曾有丝毫倦意,皆是在你一言、我一言地说这一些断断续续的话。房门外有人影靠近,在门外待了些许时候,最终犹豫着敲响了门扉。平生前去为之开门,此人正是封玉。
士昕像早已知晓他到来的原因一般,开口便道:“这事我没办法帮你。”
封玉愣了半晌,竟是双腿一弯,用力地跪在了地上,这举动吓得平生也跟着跪了下去。但下一秒,平生还未阻止,这封玉的额头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了响亮的声响。
“你别磕头啊!快起来吧!”平生说着,欲伸手去扶住不断磕响头的封玉。
封玉将平生的话当耳边风,只是道:“在下无父无母,死不足惜!”
“其实这事本不怨你,怨就怨你遇上了纳兰青白,躲也便躲不掉了。”士昕道。
“我和纳兰青白之间究竟有何恩怨?”封玉停止了磕头,挪着膝盖爬到了士昕的床前,“请大仙告诉我!”
士昕挑了挑眉,看看平生所在的位置,道:“哎呀呀,贫道现在有些困倦了,倒不如让平生来跟你讲讲。”
封玉的头立马转头看向平生,眼神里满是乞求。
平生咳了两声,道:“是无音说的,我也不很清楚……”
眼看着封玉又欲将头砸向那僵硬的地板,平生立马上前去抓住了封玉的肩膀制止住他。
“你别磕了,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平生大叫着,好一会儿,他将封玉扶到了凳子上坐好,用手绢帮封玉擦着额头上的血渍,咬咬牙,接着说:“你和纳兰青白是兄弟,你叫纳兰云初……”
纳兰云初,西藩王子,只可惜纳兰无辞子嗣稀少,唯有两位,其一是纳兰青白,其二便是这一位出生卑贱的纳兰云初。那年,西藩王纳兰无辞来访大御,与一青楼歌妓交好,却又因其身份低微,无法带回西藩纳入后宫,故忍痛留下。不久之后,西藩接到消息,乃是这位歌妓怀孕的消息。一位堂堂大王,位高权重,怎能容忍这般女子的孩儿出生?便派出人去灭了这位,自己年少轻狂时犯下的罪恶。谁料,竟被当时的即位不久的隆华和搅了局。
封玉是隆华和为之取下的名,意为封存之玉。那位歌妓也不知这隆华和女皇是为了何要这般护住自己,只能见好即收。这般,十年之后,整座青楼被灭,封玉被接回了西藩,另起名为云初,成为西藩名正言顺的二王子。纳兰青白对这位小弟弟极为喜爱,当成了宝贝般护着,就连纳兰无辞为之选妃一事,他都要将那些位西藩女子与自己这位弟弟做个比较。
时至大御盛期,四方朝拜,皆献上质子求和。而西藩王只有两位王子,左右思忖之下,便献上了纳兰云初。十三岁的纳兰云初被送往了大御。当然,这远远不是隆华和的谋略的终点,世间传言,纳兰云初在皇宫中因思家心切,几番欲逃,最终食不知味日日消瘦而病死。其实不然,他还是封玉,被隆华和当做义子抚养,最终十八岁获得了文武双状元,二十岁成为使臣再度踏上了去往西藩的旅程。
这位西藩王在见到封玉的那一刻,得知是自己酿成的大错,却也不便不给大御使臣一个面子,留了封玉一条命,放回了大御,却希望隆华和能看在两国交好的份上将封玉杀掉。这倒是来了意思,封玉这条看似不值钱的命,如今却成了隆华和暗地里操控西藩王的利器。封玉升职为御史大夫,获得了更高的权利。
所有这些,在封玉的耳里听来,都像是,自己的一切都被人看穿了。平生说得太泛,封玉无法理清思路,但重点却只是,他是西藩的王子,一名质子,在大御当大臣,还只是因为自己对于隆华和来说有那么一丁点的用处。想到这些,他的十指捏紧了,骨关节隐隐发白。
平生说完,看向了士昕,士昕微微地点了个头。还有一些事情,不是他们可以说的,说了,就真的是暴露天机了。
“我为什么自己想不起来呢?”封玉呐呐道,十指又松开了来,“我为什么自己想不起来呢?”
平生不知该怎样回答。
“看来是西藩的巫术吧……一国王子,沦为另一国的大臣,这真是可笑无比。他们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掉我,却一次又一次为了这样那样的利益留下我……”封玉的神情渐渐激动,好看的丹凤眼中,泪水在眼眶中颤抖,他在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愤怒、羞耻、不甘……
平生道:“是纳兰青白,是他在帮你。”
“帮我!”封玉站了起来,将平生推开了老远,“帮我?简直胡说八道!”
尔后大步流星地摔门离去。
平生欲跟上去,却听士昕道:“他不会有事的,我渴了,你先给我倒杯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