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墨?这名字怎如此的熟悉……
他隐隐觉着自己的头发疼,手不禁扶上了额。再看向那神情严肃的司命之时,只见对方扔了快牌子给那总角小儿,蓝色的小册子再度夹在了咯吱窝间:
“破墨,可是你每次著画时用的名称?鬼砂仙的鬼砂法还真是神奇,竟将你变成了这般小儿形象。这下,看样子那人就是……也认不出了。”
中间的那个名字司命说得极其轻,他听不清,倒是那总角小儿的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未曾想过,这是师父与你一起设的局。”
“倒并非是局。”司命松了口气地说着,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拿着这牌子去找天帝吧。”
“为何?”总角小儿的面露疑惑。
他的脑子里此时再度传来了总角小儿的心声:我的事何时又与这天帝扯上关系了?
司命并未过多解释,只是略略一施法术,他与总角小儿的身体就往宫殿外飞去,穿过了重重仙雾,只见隐约之间,他二人身前出现了几位仙娥引路,仙娥手中提着小灯,放射出淡淡的黄光,所经之处,仙雾自动散开,连同其他正在赶路的小仙也纷纷让路。
他一时纳闷,为何自己总与这总角小儿是一齐行动的,连去觐见那位天帝也是如此?
不时,仙娥消失,他二人已然落在了另一座更大更豪华的宫殿之前,宫殿外未见天兵,倒是有层层结界守护,这又该如何进入呢?
总角小儿看了看手上的牌子,手往结界内一伸,便顺利穿越了过去。他自然也跟着进去。而结界之内,却是与在结界之外见到的截然不同的画面。仙宫之内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莫非是天帝在举办何种聚会?可也不至于在天帝的仙宫啊?一般来说,不应当是在瑶池?”破墨的心声。
忽地,他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紧张感,这是自他睁眼以来所没有的感觉,他几乎听见了那极其有规律的心脏跳动声,仿佛来自自己的体内。他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都能感觉到,那清晰的感觉,最后,视线落在了破墨身上,只见对方的额角之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是……怎么回事?他与破墨二人,是心意相通的?
还是……
一道火红的光自仙宫内飞出,所经之处划出了一道火红的影子,尔后落在了破墨的身前,化作了一位单膝下跪的少年,这少年红发红衣,宛如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
淬火?他听到了破墨在心底这样地说。
“在下淬火剑,受主人之命前来迎接华殷君。”那红发少年说着,眼角微微地抬了抬,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看了破墨一眼。
这会儿,却见破墨的脸上急速闪过了一丝与其年龄极度不符合的阴狠表情,转而化为了甜甜的笑容,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到了身前,作揖:“那就有劳淬火剑引路了。”
“未曾想到,师父与司命想得如此周到,我不仅飞身成仙,更有了一小小职位,想着淬火剑也是天帝派来测试结果的罢!不知天帝的心里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破墨的心声。
他与破墨跟随在淬火剑的身后,一路行去,跨入了那极高的门槛,只听众仙一阵呼声,距离殿门最近处出现了一方仙桌,移到了一位老仙的边上。尔后他听得一空灵男音缓缓道:
“华殷君,请入座。”
破墨不假思索,款步走向了那坐席,跪坐而下。紧接着听有仙人窃窃私语,道是这华殷君为何是一总角小儿的模样,着实令众仙难以相信。
尔后,那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红郁,这番你可是赌错了,你猜华殷君是一耄耋老人形象,其结果可是恰恰相反。”
他站在破墨的身后,循着那声音所在之处望去,顿时觉着双目刺痛——那是一个巨大的光球所在,并看不清晰说话人的具体容颜。再往侧一看,只见有一身着银色华服的男子端着酒杯静坐,如泼墨一般的长发静披脑后,面上并无何表情。听闻道天帝的这番话后,也只是淡淡地道:“那便愿赌服输罢了。”
一阵无法言喻的痛感自心脏出蔓延全身,他强忍不因这疼痛而让身体颤抖,但额上,面上,乃至全身,都冰冷得可怕。
“华殷君为何如此模样?难不成是仙食不合口味?”天帝问。
见破墨轻微地摇了摇头,顺着天帝的戏演了下去:“并非是仙食不合口味,而是重回天界,重遇仙友,心里感动极甚,不免喜极而泣。”言罢,那稚嫩的面上,水灵的大眼中接连滚落了几颗泪珠。
众仙人见况,纷纷言语,道是这鬼砂法重塑的肉身,重塑的魂灵,还能落泪,倒是无比地稀奇。
天帝默了好一会儿,终只是笑着岔开了话题:“既然红郁君愿赌服输了,那本座自然也不会太强人所难。听闻你未升仙时,有一道侣?”
众仙人又议论纷纷,似是从未听说过红郁君还有一道侣的事。
“是冥界无靥族的君主,灵羽。”那银衣华服男子似也不避讳甚,向天帝直言,“还望天帝开恩,放红郁下界去,与之见上一见,也好缓解相思之苦。”
这般言语,那人说起来面不改色,却使得他内心的痛楚愈发扩大。
“我竟然没想过,他竟不知我肉身已死之事!”破墨的心声。
这样的话语,不是惊愕,而是更为浓烈的恨意。他几乎能感受到破墨口中是如何咬牙切齿。倘若破墨舍得,此刻间,早已冲上去不顾场合而对红郁大打出手了吧。但他觉得,破墨不是这样的人。
红郁?灵羽?原来,他是又入了前生的记忆之中。
他是叫……任平生!
“启禀天帝!那冥界的无靥族君主早已在几月(天界一日,凡间一年,无靥族当时正在凡间发展)前离世了!”有一仙人从坐席上起身,前往了殿中央,作揖。
这时,才见那位银衣华服男子的脸上有了轻微的变化,双目圆睁,目眦欲裂,薄如刀削的唇倒是还未张开来。没一会儿,又恢复如初,仅仅见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全白。
“此话可是属实?”天帝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强光之下,他竟有种这位天帝的嘴角还挂着笑意的感觉。如同局外看戏人一般。
“启禀天帝,小仙前些日子,还亲自去参加了这位君主的葬礼。听闻是无靥族有史以来最为贤明的君主,还听闻……”
那小仙有丝犹豫不决。
“还听闻什么?”
“小仙可不敢说。”言罢,眼角的余光瞟向了在一侧的银衣华服的红郁。
天帝迟疑一会儿,说:“你尽管说罢,红郁君今日打赌输了,自不会对你如何。”
“小仙还听闻,这位君主最为错误的一点,就是下嫁给九尾凤凰族的储君,也就是当下的红郁君……”
一声尖锐的器皿落地声应时响起,众仙循声望去,仅见红郁从坐席上起了身,大步往殿门外走去,而淬火剑跟随其后。
“红郁,你要去哪儿?”天帝不带情感色彩的声音响起。
却未听到红郁的回应。
他的目光跟随着红郁离开的背影而去,心下来自破墨的恨意渐渐转化为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