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失恋以来,我每日的生活成了单调乏味的、一成不变的工厂程序。
大凡文章开头主人公出现的时候一定会有一段自我介绍。然而我是一个极其怕自我介绍的人。从上幼儿园开始,一直到投递简历找工作后,我依然都尽可能地拒绝着自我介绍这件事。
我看着别人自信十足地对他人侃侃而谈有关自身的事情的时候,我相信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自己也可以做到。但实际上轮到我了,我就会开始心跳加速,手足无措,嘴里蹦出的话语像是出自别人的口中——但若真的是那样就好了——若能和别人一样毫不面红地推销自己的优点,并且对自己的缺点一带而过就好了。然而可能就因为我老实,我在这里只能做一个非常简略的自我介绍:我出身于一个非常平凡的家庭。而后上了所还可以的大学,读了不少的书。大学毕业后我搬出去独居了,做起了自由职业者——说得好听一点就是“作家”。我有一个陪伴了我整个大学生活以及到之前没多久的女友,可她因为“不可抗力”永远地离开了我。
所谓的“不可抗力”,就是指台风、洪水、冰雹、政府征收、社会罢工、骚乱等等,我非常满意这个词,因为它可以成为绝大多数不合理的事情的解释。
总之分手之后的一切都沦为望不见底的虚无。现在看一看自己的屋子,已经不像是人可以居住的地方了。我妈来看了一次我,又是惊讶又是着急,帮我收拾了一整天,接着问长问短,我最后用极其干涩的声音说了我女友的这件事,然后又听了她一个小时的安慰。
空洞。我这么想,不仅是我妈的话语,还有包括我,包括我的人生。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的,也不干正经工作,成天窝在这里算什么样子啊。我明天就帮你去办刚才说的事情!”她这么说道,我麻木地点了点头,当然,根本就没听进去要办什么事情。
然后第二天我被拉到了婚姻介绍所里去。
起初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妈突然要带我来市中心,一座非常高的楼里,在非常高的层数,有那么一间小小的婚介所。里面的老板王老爷和我妈原来是故识,简而言之,是我妈的爷爷的妹妹的同事的外甥的哥哥,再简而言之一下就是我妈的长辈。
“这位就是我儿子啦。”
“小伙子看上去挺老实嘛。”王老爷从一张看起来就比较高档的椅子里站起来,赞许地打量着我。
“等等!我不是来相亲的!我没同意过!”我突然认清了状况。
“他最近在家里闷久了,脑袋不太清楚,不要介意啊。”我妈尴尬地干笑着。
“没事没事,来,填张表。”王老爷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粉红的表格,伸手递给我。我不接,急道:“我真的不是来相亲的,是我妈瞒着我自己搞的事情。。咦?”
我好像瞥见了,这张表的头上印着“劳动合同”这几个字。突然王老爷的脸就变成了满脸大胡子的白种人,傲视着卑贱的我,难道我要像黑奴一般被卖身在此了吗?转头看见我妈还在那里微笑着,我的脑袋稍微清楚了点,原来是我妈托关系让我在这里工作吧。
“没错。”王老爷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你可以免面试直接被录用。但是薪水可能不是你想象中那么高。”
我愣了愣,脑袋里窜出来的第一个问题是:“正常的情况下,合同不应该都是白色的么?为什么这张合同是粉红色的?”
“省钱啊。我们婚介所大多数要用到的都是粉红色的纸,采购的时候都买粉红色的纸可比分着买粉红或者白色的要便宜多了。咳咳。”王老爷大言不惭地说出了事实的真相,最后像是掩饰似的咳嗽了一下。
我转头瞪着我妈说:“你当初不是说让我自己选择职业的吗?我是要当作家的啊!”
我妈刚想说话就被王老爷做手势制止了,他反问道:“你现在有收入吗?”
“。。没有啊,但是这是因为我还没写完。。”
“写完了会被人赏识吗?”
“应该会吧,俗话说十年磨一剑,哪有刚打造出来的宝剑一出鞘就断了的呀。”
“写完了收入多少?”
“。。这要看有多少人会来赏识。。”
“那你现在吃饭睡觉还是靠父母的吗?”
“。。对啊。”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你能保证写完了你的小说就可以被人赏识然后月收入破万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还能替父母养老吗?”
“。。”我欲哭无泪。
“也就是说你根本连自信都没有,对不对?”王老爷用他那犀利的眼神看穿了我。他见我没有说话,就接着说道:“你来我这里工作,并没有妨碍你写小说嘛。我这里可是婚姻介绍所,爱情故事还嫌少吗?有这么多的素材可以给你收集,而且每月都会有固定的薪水,不会让你父母操心了吧?更何况你还可以每天都吃到中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