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人,来呀,让我们为自己的心灵竖起一尊象牙和黄金的雕像!这是因为我们心灵的光荣在太阳面前已经很多。
来呀,让我们在自己的灵魂面前跪拜!这是因为我们灵魂的建树已经高入云霄,直达众神的宝座。
起来,赞美我们手中的工作吧!这是因为我们手上的工作已经照亮了世界的良心,改变了大地的面貌,带领许多民族和人民从愚昧走向有知,从苦难走向繁荣。
青年们啊,敲响铃鼓吧!中年人啊,吹起管笛吧!老年人啊,高昂起你们的头颅吧!因为时间是欢呼和歌赞的时间,地点是尊崇和致敬的地点。黎巴嫩的儿女们啊,让我们围聚在一起,高唱征战和胜利的歌曲吧!因为那至高者已把他的光明洒在他的一个特定的人民身上。
至于你,耶路撒冷的女儿啊,让你的歌声像春天苏醒一般,让你婀娜多姿的身影似杨柳在晨风中摇曳。
哦,当叙利亚人凭借他的劳动和成就骄傲地站起来时,他是多么荣耀,又是多么俊美啊!
哦,当叙利亚人被记忆引向他的祖先——腓尼基人、迦勒底人、希腊人和阿拉伯人——的历史时,他是多么文雅,又是多么谦和啊!
哦,当叙利亚人认穆什塔里为父、阿什特露德为母、伯阿勒为叔、塔母兹为舅时,他是多么高贵、又是多么光荣啊!
啊!啊!还是啊!
如果我有运长气的能力,我一定会用一千个“啊!”充满这个世界。
朋友们啊,请你们告诉我,叙利亚人民在最近一千年里做了些什么?你们不要提那些离开叙利亚,在陌生的土地上依靠某一项劳动获得成功的少数人了,我已把他们的名字记在心里,把他们的劳作载入我心灵的手册,不需要谁再对着我的耳朵念叨他们了。还是告诉我吧,叙利亚人作为一个民族在最近这一千年内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们进行过一次值得一提的社会革命吗——如果提到社会革命的话?他们带来过一项有益于他们的科学,或一门可启迪他们的艺术,或一种能丰裕他们的工业吗?
他们对那些过去一直、现在依然吸他们的血、让他们流泪的统治者和压迫者们,起来造过一次反吗?
他们中间可曾出现过一个具有钢铁意志和崇高理想,把他们引向自由的光荣或牺牲的光荣的男子汉?
叙利亚人可曾用自己的钱建起过一座学校?如果没有美国人、法国人、俄国人、意大利人、德国人建起的院校,我们的青年今天会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下呢?
你们是否已经忘记,在英国人带着自来水来到之前,贝鲁特城居民喝的那些井水?
你们是否已经忘记,在法国人铺设铁路之前,连接贝鲁特和大马士革的是些什么样的道路?
你们是否已经忘记,在西洋人把你们看成一只商业猎物之前二十年间你们国家的港口是什么样子?
你们是否已经忘记,巴勒贝克城堡在德国人到来之前,曾是牲口的围栏?
你们是否已经忘记,鲁斯图姆帕夏环绕雪松林修筑的围墙是维多利亚女王出的钱?
是的,朋友们,要不是英国女王垂顾,黎巴嫩人当做他们国徽和永恒象征的艾尔兹雪松林就会像黎巴嫩其他雪松林那样濒于灭绝。
你们是否忘记,1860年?要不是鲍福尔将军的进军和美国神甫们的同情,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灾难降临到我们身上啊!假如你们已经忘记,那就去问问福阿德帕夏和帕特克里·保罗大主教盘旋在黎巴嫩和伊斯坦布尔上空的灵魂吧!
叙利亚人啊,我们作为一个集体有什么可值得自豪的东西呢?阿拉伯半岛上的阿拉伯人以他们曾把也门变成他们敌人的坟场而自豪,可你们以什么而自豪呢?
希腊人、保加利亚人、塞尔维亚人、阿尔巴尼亚人,以他们一直与土耳其人搏斗厮杀,终于摆脱土耳其的枷锁而自豪,可你们以什么而自豪呢?
你们只有一些洋人书籍的拙劣译本,只有某些陈旧的、内容形式不外致贺、歌颂、凭吊之类的诗集——你们还以觉醒而自豪吗?
每当土耳其人给你们中的某一个佩戴上一枚勋章时,这个人就变成一个土耳其—蒙古人——你们还以为你们的爱国主义而自豪吗?
当大马士革的木匠饿死,朱吉的织工背井离乡,与此同时你们中的有钱人却穿着法国服,吃着英国菜,睡着意大利床,坐着奥地利椅时,你们还对你们倾向民族工业而自豪吗?
你们是以黎巴嫩空气的清新和饮水的甘甜而自豪吗?空气不是你们呼出的,诸神也未在水中搅入你们唾液的蜜——尽管你们若有可能,一定会败坏那空气和毒化那水。
你们是以你们祖先的遗产而自豪吗?他们的遗产已湮没在灰烬里,其中有一些暴露出来的,已被送进欧美的博物馆。我们中的某一位若想研究这些遗产的意义和追寻它们的线索,他就必须去访问巴黎、伦敦、柏林、彼得堡、维也纳、罗马和纽约。
你们是以西方人所说的有关你们的那些话而自豪吗?但愿我能得知你们已忘掉勒南、德·卢森塔尔、亨特、贝松、基布博士及其他生活在你们之中的美国教授们写下的那些话!你们引证西方人关于你们的话,难道不是你们在所有事情上和在所有情况下都依靠西方人的最清楚不过的证明吗?
你们以个别天才人物而自豪,我同你们一样也以他们而自豪。不过,你们面对这些天才人物又做了些什么?
他们中有哪一位能够一直留在自己诞生的土地上和生活于自己的亲友间?
他们难道没有离开叙利亚,到埃及、法国、英国、巴西、美国去寻求糊口之粮吗?
他们当中的精英难道没有对使用不是自己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灵魂的意向和愿望而深表失望吗?
骄傲自豪的人们啊,请告诉我,一个艺术家能生活在叙利亚吗?——这个民族只有在酒上了头时才想到音乐,只有在参加婚庆时才想吟诵者,只有在洋人的报纸提到时才想起那些雕塑家和画家!
当你们中出现的最伟大的先知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时,当你们中出现的最后一位诗人在孤独中逝去时,提到那些个别天才人物你们难道会不感到羞愧吗?提到军迪、哈苏纳、马拉什、哈达德时,你们难道不羞愧得低头不语吗?
他们的生活,对你们难道不是依然历历在目吗?你们用什么向他们致歉呢?
莫非用你们的语言——“艺术都是奢侈品,我们需要的是生活必需品?”
载着你们富翁的马车,装点着你们女人身体的耀眼的首饰和服装,堆放在你们家中的西洋华丽地毯——难道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
法国的易普森特酒,对你们的胃来说,是否已变得比萨卜阿里酒和扎赫兰的阿格拉酒更好喝、更有益?钢琴——我们中很少有人会弹奏它——是否已变得比哈勒颇的竖琴、的黎波里的管笛和大马士革的奥德琴对你们的心更有影响?哦!是哪一位魔术师施了法术,使詹布肠比麦高尼格红肠在你们嘴里更有滋味?
一个作家用蘸上油和蜜混合液的笔去写他的民族和国家,这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一个人在他衣袋里装满珍珠后,站在那里高谈阔论他的人民的美德和他的国家的优点,这是件惬意的事。我——我是一只黑绵羊——已经通过不止一种语言在一个由不同民族组成的民族面前这样做过。
但是,作家让他的笔浸透他心中的血,去书写他的同胞,这可是件困难的事啊!
一个人把他的感情和倾向抛在一边,去谈论那个把感情置于他心中、把偏爱植于他灵魂中的人民,这可是件困难的事啊!
叙利亚人啊!在你们当中是否有人知道,仅仅是“叙利亚”这个词,就足以让泪水代替我的欢笑,足以让我快乐的调子变成渴望与思念?
在你们之中是否有人知道,我宁愿选择长在祖国平原上的荆棘,也不愿要长在巴黎、伦敦、纽约公园里的玫瑰和百合?我宁愿住黎巴嫩山上的岩洞,也不愿住香榭里舍大街和第五大道两旁的高楼大厦?因为我——我是一只黑绵羊——见到带着悲伤的美丽的叙利亚面孔时,或听到充满内心怨诉和令人顿生怀乡之情的黎巴嫩歌曲时,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战抖。
在你们之中是否有人知道,我精神实体中那一最深沉的感觉,由于有人说出“我的祖国是无罪的,又是有责任的”这样的话而变得具体了?不过我发现,偏激主义产生的感情,已经蒙住了我们的作家和我们中的思想家们的眼睛,在我们发展和前进的道路上设下了障碍。
在送葬的队伍前,熏香者的职能也许比掘墓者的任务要多些温情和高贵,但是请不要忘记,那个把锹镐扛到肩上的人实际上比那个把香料装满香炉的人更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