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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烟雨祭别

浓烟暗雨,循山开遍的竹花突兀凋零,偏离了盛夏该有的繁景。

黎念歪着脑袋仰望着天穹,心里思忖着师父何时才能回来,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湿了的鞋头。

琳琅撑着油纸伞,步履沉重,抬眸望见蹲在台阶口的女子,拉了她站起身来,“小念,等在这里做什么!”

张望着四周却未见青衣男子的身影,黎念急切地问道,“师父呢,他还没回来么?”

每年师父会带上师姐去人世祈愿,她却从未得到陪伴师父左右的机会,只是今年祈愿的时间似乎提前了不少……

“师父……他,快回来了……我们先进去吧……”琳琅眸光微微躲闪,她也从未想过,计划的离别竟是来临地这样快。

黎念一步三回头,进了里屋也是心神不宁,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

“今日那小鬼在何处?”琳琅攒出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向眉头紧锁的女子。

那样一刻,黎念突然便寻思到今日未瞧见那个随在她身后蹿宥的小鬼,而今日,正好便是送小鬼下山的日子……

匆忙便奔出了屋去,到了循山顶上的时刻,却是预料地见到了师父和那个小鬼……

正欲上前,却被四周偌大的结界给挡住了,黎念并不明白为何师父能够看见小鬼,更是不能理解他和小鬼此刻相抵抗衡的敌意,雨滴如瀑倾落,模糊了眼前的视线,黎念知道任她怎么喊,里面的人都听不见的。

“小念,你别过去,那里危险!”琳琅扶住黎念,眼里带着担忧和愧疚之色。

泠泠雨点打湿了发丝还有衣衫,看着结界之中快速交织的两道身影,暗剑光影,快去自如,黎念急切地扯住琳琅的衣袖,“师姐,师父在干什么啊,他干嘛要跟小鬼打起来啊!”

“小念,你还没看出来么,你护着的小鬼妖力强大,所谓的鬼魂也是幻化而成的……这一战,在所难免。”

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黎念的心里陡然便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或许那小鬼目的不单纯却全然没有伤害任何人,师父却又因此而要陷入险境,她想着阻止便快速拔出琳琅腰间的佩剑,对着偌大的结界砍去,陌倾显然没有料到黎念会这样猛地奔向他,出手的动作竟是慢了一步,而那个小鬼火红的眸子里闪着噬人的光芒,风火剑影般便击中了陌倾的左胸口,那一瞬,结界尽数幻灭,小鬼突然便消失了,而清冷男子的傲然身影也是颓然倒下。

泠泠烟雨,浓重而昏暗的天际,像是世界都轰然崩塌一般。

“师父!……”迸发自喉咙里的惊呼声,带着不可置否的颤抖,黎念几乎是半跪着奔向那个倒下的方向,她扶住那个清尘的身影,豆大的泪水却止不住留下,和泠泠雨点混杂在一处,一大片一大片地打湿了男子青灰色的衣衫,“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快醒醒,黎念不要你离开,黎念还要同你讲好多好多的话,……我会很乖的,再也不找塓山的鬼魂玩了,我一定不会下山的,我会……永远永远呆在你身边的,不要走好不好……”哽咽的话语完全堵塞在喉咙口,她还记得第一次哭是在六年前了,那时候,师父将她从铁笼里抱出来,是那样温和的笑意,可是为何,这所有的温暖都要尽数消失了……

师父的眼安详地禁闭着,如同淡然安睡的模样,清雅还有温润,可是却没有回应她一句。

黎念拽着衣角,想要替师父擦去胸口涌出的血迹,可是刚触上他的衣衫,却惊觉师父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从手,从脚,直到脸……慢慢地变成空气里的一股轻烟,她觉得恐惧,觉得胸腔之中被灌注了沉重的铅石,那样地绝望、、

琳琅看着颓然蹲坐在地上的人,感受她期艾的悲凉和痛苦,那样不忍,可还是紊然地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肩头,替她捋了捋额前的发丝,嗓音有些沙哑,“小念,师父他走了,你别哭了好不好,他不是跟你说过么,劫难到的那一天,羽化登仙,便是他尘世里最后的终结,你,……别太难过了……”

黎念的眼里带着那样凄凉的悲伤,“都是我,对不对,……要不是因为我,师父也不会……离开……”

琳琅攒出些苦涩的笑意,“师父会感谢你,羽化登仙是他毕生都希冀的事情啊……”

天青色的烟雨,描绘出远山的轮廓,那样美,可是黎念却再也无暇顾及,她伸手捡起师父唯一留下的银色面具,一点点抚摸着外在的轮廓,像是在感受着师父身上的温暖,终归,是忍不住哭了……

对着面具笑了笑,黎念从未有过这样的意念,良久才舒展开了眉头,“师父,我答应你,再也不会同妖怪打交道了……”

雨下到半夜才停,循山之顶只空留枯萎竹花,颓然倒地模样不甚凄凉。

黎念昏昏沉沉又似乎在梦中遇到师父,想要抓住他的衣衫却扑了个空,醒来哆嗦着连打了几个喷嚏,琳琅在一旁照顾她。

“小念,师父早前便说过,若是他走了便让我带你下山……”

飞蛾扑火,烛光晃荡,黎念呆愣却盯得紧,点点头便说了好,但眼里明显还闪着微余的泪光。

“明日一早我们便收拾东西起身?”

“好。”

夜,雨虽停歇,却浸润在一片水雾中,琳琅看着忽闪的烛火暗去,才迈开步子去了那片约定的竹林。

风尘翩跹,幽淡的光芒里描绘出一个男子的身影,淡漠清冷,却是陌倾。

“我不明白,为何……一定要用这样痛苦的方式来结束你和她的牵系?”琳琅凝着男子的背影,恭敬却迟疑。

“你知道她的个性,若非亲眼见到我的死亡,定会不依不挠地寻遍蒼缘的每一处角落。如今的结果,于她于我,约莫都是一桩幸事了。”

“可是……”琳琅皱眉,动容之时紫色美目潋滟,与平日里大相径庭。

陌倾打断了女子的话,衣阙微扬,“明日你便将她送去白闽国,那里有我一个朋友,托他照顾黎念即可。还有,你也该回你的地方去了……”

“琳琅愿常伴公子左右,当年救命之恩,本该牛马相及,却得公子如此相待,属下终不敢忘。”

扶起欠身作揖的女子,陌倾淡淡道,“这些年你为我做的够多了,送黎念走后你便回到原本的地方去吧。”

“我不走!”

幽若的光晕里描绘出男子俊朗的脸型,琳琅抬眸愣神之际却突然感受到发丝间被冠上了一大株紫琅花,那是她身份的象征也是施加在她身上的禁束,而陌倾竟然……解除了。

紫色的光点晕染扩散,盛放的紫琅花将琳琅越发衬地娉婷绰约,她了解陌倾断不会将禁束再施加回去,而她也就没有理由留在他身边了,虽有不舍,但还是笑了笑,只说了句,“那公子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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