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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荌晟梓苑3

显然微弱的幸福都是建立在活命的基础上,从她当起杀手的那一刻,从她将性命悬于高危之处时,便没有时间思索平凡女子的幸福了。

可是呢,时光蹉跎,人生辗转,她也决计料不到那殊途方寸里该有的初见,还有蚀骨之痛。

白闽境内,梓苑又接到了一个任务——在集市上杀人。见血封喉,对她来说不过简单之事。

素色之下的衣袍,发丝随意挽起,梓苑如同出水芙蓉,清丽绝尘。她的脸上遮盖着面纱,只留一双乌黑瞠亮的眸子,泛着如同鹰蠡般精锐自信的光芒,等待着猎物,伺机而动。

直到目标出现,她快步上前,想趁着擦肩而过之际施加毒针,可偏偏仅仅差了一步,她猛地便被人拽住了胳膊。那人的声音有力深沉又清冷稳重。

“姑娘,你的簪子掉了。”

梓苑根本就没有插簪子的习惯,没理会男子,想要出手却发现目标早已融入了人群。心中气愤,转过身便将脾气都发在了男子的身上,冷笑道,“公子这样抓着我,难道就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么?还有这簪子可不是什么高明的搭讪手段、”

天公作祟,突而降至的斜风细雨打落肩头,路上的行人匆匆避雨,而男子转瞬便在梓苑的肩头撑起一把伞,带着淡淡笑容,清冷俊朗的模样。

他身形高挺,靠近梓苑时却说道,“我碍了事,这簪子便算是赔礼赠予姑娘了。不过,人命之事,我劝姑娘还是珍重些的好。”

发丝间承了些重量,而手中也是被塞入了伞柄,梓苑第一次明白手足无措是何感受。她怔怔地望着远处离去的男子,心里一瞬像被突然填满了,可瞬间却又空了下去。

雨点顺着伞沿滴滴下落,在脚下轻荡起一个个细小的漩涡,叮咚有致,她第一次这样清楚地听到。

原来,下雨的声音竟是这样美好。

原来,只有停下来的时候,才能看到特别的……风景。

呆愣微笑的女子,站在空荡的街头,如同氤氲雾气里描绘的美丽场景。

梓苑爱上的男子便是荌晟,关于这段注定到来的爱情劫难,黎念觉得,是因为在梓苑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温暖,但凡关乎温暖,便是爱情,这样的结论黎念很好地套用了自己的例子,自己的师父救了她,给了她人世不曾有过的温暖,所以,她喜欢师父这件事是多么美好的爱情啊。不过,荌晟也算是世间少有的翩翩男子,观察入微,睿智又谦逊有度,自然就把梓苑的心制得服服帖帖的了。

而后,再见之时,却是宫主给梓苑下达了一道密令。

接近荌晟,让荌晟爱上梓苑。

这样邂逅的命运就像是上天给梓苑出的一道难题,偏偏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却要不计代价地欺骗。她欺骗的不仅是荌晟,还有自己的那颗心。

而后的幻境里,寥寥过隙的画面,荌晟和梓苑相爱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荌晟自小独立,爱上的女子定非凡世俗粉,而梓苑堂而皇之地闯入他的生命,高傲清冷如同冬日盛放的寒梅,自信张扬里带着别样的美,他爱着的,是梓苑的智慧,梓苑的性情。一个是杀手,一个是偌大家业的守护者,他们皆身负重任,都在生命里严重匮乏着一方温润,而相遇过后,彼此是对方的阳光,陪伴长情如同荧荧流光,照耀了过往黯淡的人生。

最后的幻境便是停留在那片盛放的桃花林里,和梓邺带她看见的无异。

从幻境之中回过神来,黎念顿觉奇怪,“后面没有了……”

鬼魂的回忆,会在黎念面前呈现幻境,但这都是建立在鬼魂自愿的基础上,若是鬼魂不愿将记忆中的一部分相告,那么黎念自然窥探不得。

梓苑摇摇头,目光沉沉,改用自己的话陈述了出来,“其实,当年宫主给我下达的那道密令是为了考验我,她希望我时刻都能记住一个杀手该有的性情和位置,而不是轻易地被男人掠去了心。但显然,我一败涂地。”

黎念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题,皱眉道,“你从未告诉过梓邺这件事?”

“他了解我胜过自己,取荌晟心魄的任务我迟疑了,他便猜到我爱上了荌晟,只是我未料过,他会独自执行任务,我恨过他,可这八年来,他这样陪着我,我竟会有些心酸……”

“那荌晟呢?他应该不会把你忘了啊!”黎念盯着梓苑泛着微光滞愣的眸子,竟觉得若她不是个杀手,定然温婉如娟娟细水,倾世绝尘。

悠悠的记忆里,幻境如轻波,在黎念的眼前再次晃动。

地冥宫。

梓苑跪了下来,从前决然的眼波里染上了一些细碎的流光,对着斜卧在幕帘之后的宫主做了请求。

她说,“我不愿再当杀手了,也不会去取荌晟的心魄,我想要自由!”

那是她第一次违逆宫主的命令,也是第一次对杀手的生活产生了厌倦,她想要过自己的而生活,做一个平凡的女子。

轻帘微动,弥漫的檀香悠悠袅袅散开在空气里,宫主的声音里带着点倦意却讽刺,“梓苑,你还真让人失望,怎么,爱上那个男人了?为了他你愿意放弃我给你的一切了吗?”

梓苑的动作依旧僵持着,她坚定傲然,毫无犹豫,“请宫主成全!”

“好,那你替我最后杀一个人,若是成功了,我便成全你们。”

看在此刻,黎念的心便有了隐隐的担忧。地冥宫从来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更何况,那个宫主手段狠绝,根本不会主动放弃一个为她办事的优秀杀手,更何况,梓苑是她辛苦培养出来的,若是轻易放走了,着实是桩亏本的买卖。显然,这里存在着猫腻。

而后的幻境,快速地切换到梓苑执行任务的场面。

那天,下着微雨,青石板的道路上布满泥泞的坑洼,梓苑一袭黑衣,手中持了一把经年磨砺的匕首。

那把匕首,让她开始了杀手的生涯,也该成为最后的终结了。

远处走来一个擎着伞的女子,眉眼里笑意柔和,梓苑觉得有种说不上的熟悉,她甚至有些迟疑,那是多么幼小的一个生命,可一想到只要能完成任务她便可以得到永久的幸福,她只能狠下心来,只能如此。这么多年,成为一个杀手,死在她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她不是不会累,而是不能累,她只想好好活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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