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说出了什么事！”陆楚桥吼回去，一天一夜没有简锦的消息，他已经彻底失控了，“从来不都是你的事吗？就因为你自私地不愿意离开，所以才有的今天！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你说什么？”简书推开陆楚桥，“小锦到底怎么了？”

陆楚桥确定简书不知道简锦的下落，转身就要离开：“简锦怎样都和你无关！不管你的本意如何，但是自始至终，你带给简锦的只有伤害。所以，停止吧。”

简书看着陆楚桥，双眼喷着愤怒的火焰。

“从今天开始，简锦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妻子。”陆楚桥看着简书，冰冷地开口，“你可以放心了，哥哥。”

陆楚桥关门离开，简书站在原地，眉头紧紧地皱起。

日暮时分。

陆楚桥拾级而上，目光四处搜索，终于在看到远处的一个人影时停下来，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他最不希望在这里找到她，可是她偏偏就在。陆楚桥慢慢迈步过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简锦的身上。

简锦一愣，缓缓抬头，看看陆楚桥头又低下。

陆楚桥安静地坐到旁边，不再开口，只要找到她，他就安心了。

天色渐渐变暗，简锦慢慢站起来：“走吧。”

陆楚桥默默跟着站起，走到车旁，简锦开口：“我想去老宅。”

陆楚桥一愣，随即点头：“我送你。”

“谢谢。”简锦坐进车里。脑海里，无数东西在跳跃，却没有一个能被捕捉到。杂乱无章，慌乱。

简锦一遍遍地深呼吸，全无帮助，她从来没有如此过。她一向思路清晰，条理清楚，怎么会现在毫无头绪？

两人一路无语，车停在路边，简锦开门下车。陆楚桥跟着走在后面，走到门口，站住。

简锦转身看陆楚桥，陆楚桥低头若有似无地泛着苦笑。

“进来吧。”简锦开口邀请。

陆楚桥抬眼看简锦，眼里闪着“你确定”的疑问。

简锦笑笑，径自转身走进屋里，门大开着。陆楚桥跟着走进来，关上门。

简锦走进厨房去沏茶，陆楚桥站在门口。好奇怪啊，两人的关系微微一变，就不知道如何对话，所有的话题都成了禁忌一样。

“我不说，你永远不会开口问我，对吧？”简锦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轻轻开口。

陆楚桥站在原地，低头沉默。

“我不问，你也永远不会说的，是不是？”简锦转身看陆楚桥。他们的关系太公平，太成熟，已经不需要成长。这是她唯一知道的同陆楚桥的相处方式。

“恐怕你什么都不会问，也什么都不会说。”陆楚桥淡笑着开口，语气隐隐埋藏着伤痛。

简锦低头，看，她就说他们的关系已经太成熟了。“我想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

“是吗？”陆楚桥轻轻一笑，摇头，“那我问，你会说？”

简锦心里一惊，她更希望他什么都别问。

“我应该可以听到实话，对吧？”陆楚桥略带苦涩地笑着，逃避妥协并不是他的个性，如果是，简锦同他都不会有今天。

“我以为你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简锦浅浅一笑，点头应允。

“你和简书，发生了什么事？”陆楚桥开门见山。

虽然明明想到陆楚桥会问，可简锦听到问题，端着茶的手还是抖了一下。

“我放弃了简氏。”简锦回答，避开另一个问题。

陆楚桥听到后，双眼闪过一道犀利的光。简锦今天的行为，已经解释了五六分。“还有呢？”

“还有和简氏相关的一切。”简锦轻轻地说，几乎听不清。

陆楚桥还是听见了，而且听懂了。陆楚桥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简锦，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所以，”陆楚桥皱眉，心痛地看着简锦，“你也放弃了我，是这样吗？”

简锦心中一阵疼痛，眼眶湿热。“陆楚桥。”简锦红着眼眶开口喊陆楚桥，好像一直以来，这么多年，只要有了为难的问题，就沮丧着去喊他商量一样的语气，“人是不是一定要变？一切只保持原来的样子，是不是很愚蠢的想法？”

“我真的很想回到一切刚开始的样子。”眼泪滴落，简锦无力地倚着墙壁跌坐，“我希望有事可以找你；我希望想到你会帮我，我就觉得很安心；我希望像以前一样我可以同你说简氏，说简书，说下一步要做什么；我希望再有事，我可以对自己说，没事，陆楚桥会帮我。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可是你一直是我最相信的人！我唯一相信的人！为什么要改变？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以前的样子，不好吗？”

话未说完，陆楚桥大步走过来，一把将简锦揽进怀里，揽得紧紧的。

“你还可以相信我啊。”陆楚桥抱着简锦开口，语气轻柔。

简锦只是埋着头，低低地哭泣，滚烫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陆楚桥的衣服上，浸开。

“还是，已经做不到了？”陆楚桥开口，听到自己的话，嘴角也泛起苦笑。

简锦依旧只是哭，而为什么而哭的内容，已经模糊了。陆楚桥吗？自己吗？还是也有简书在里面？

简书……他现在怎么样了……

终于哭累了，简锦在陆楚桥怀里沉沉睡去。陆楚桥轻轻抱着简锦到房间，走出门去，掏出手机。“是，我找到了。”陆楚桥开口，“你说对了，就在那里。”

“现在吗？在老宅。”陆楚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雪白色的篱笆，目光深沉，“简书，来比一下吧，看谁能给简锦幸福。”

“我给你一个机会赶上来，快去搞定你乐于助人的未婚妻吧。”陆楚桥冰冷地开口，“那个曾经威胁简锦要搞垮简氏的女人。”

陆楚桥收线，走回简锦的房间。简锦安静地躺在床上，哭累了，一脸的疲惫。

“记得吗？”陆楚桥伸手拨开简锦额前的碎发，“我说过简书会回来的。”

068.

我只求她平安、健康、快乐，如此而已，再无其他。

——简书

有时候会觉得做人是件很泄气的事。

无论多么的波涛汹涌，或者波澜壮阔，随着太阳落下，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暗涌。等到天再亮起，新的太阳再升起，昨日的一切都没有了痕迹。

痛彻心扉或者欣喜若狂，回想起来，都似乎变成了不真实的梦。

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为什么除了红肿的眼眶，什么痕迹都没有了？连那时的心情都无处可寻了。

简锦站在落霞湾工地上，手里摊着工程图，听着工程师和秦子章一左一右的汇报。此刻，没有她，没有简书，没有陆楚桥，只有眼前的这个度假村。

“工期顺利，下个月初就可以试营业了。”秦子章开口，一切已经进入收尾工作，而且因为考虑到需要极快地投入使用，所以所有建材都选择了环保材料。

“雷家的两位都过来看过了？有没有提什么意见？”简锦点头，建筑风格是简约的东亚风情，亭台水榭类似汉唐回归。

“两位都有专门的设计装修团队，已经开工了。”

“还是注意些，多配合，毕竟是锦书的度假村。”简锦提醒，转头又对身边的人说，“如果有材料和人工上的需要找到你，你就照做好了，费用记下来另加核算。”

“好的。”身边的人点头。

“那就这样，我再去里面看下。”简锦微笑，“秦先生陪我就好，不打扰各位了。”

简锦同秦子章走进楼内，随便找了一间房间走进去。

“家具电器等下个星期就会到位。”秦子章开口。

“呵呵，我很放心。”终于身边无人了，简锦笑着摆手，“不用同我说了，休息下吧。”简锦走到露台边的椅子上坐下，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的是Prada。秦子章也在一旁随意地坐下。对面一片葱郁的山色，化不开的浓绿。

“最近还好吗？”秦子章笑着问。

简锦转头看了一眼秦子章的笑容，便知道他已经什么都知晓了。“我要是说好，是不是会被骂成没心没肺？”

“我觉得你是心肺太全了。”秦子章笑道。

“我有冷血的时候，只是你没见到。”简锦轻轻开口，“我是不是个很自私的人？”

“谁不是呢？”秦子章极快地回答。

“陆楚桥和简书。”简锦回答，这两个人都比她好太多了。

“呵呵，如果真的无私，你今天还会这么左右为难？”秦子章笑，“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所有人都是贪婪的，所以偶然无私无畏一次，就会被当做英雄传诵。不要做英雄，很痛苦的。”

“英雄。”简锦默默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泛起笑意。简锦靠在椅子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十六岁那年，最茫然无依的一晚，简锦现在想到依然会发抖，医院冰冷苍白的走道，四周急匆匆的人群，尖厉的哭喊声，还有一群嗜血的狼等着看她倒下。

真的没有依靠了，真的没有亲人了，真的孤单一个了，她努力藏着自己发抖的双手，压抑心底无边的恐惧，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呐喊，谁来救我，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依旧无人发现，依旧各自匆忙，依旧是她一个人冰冷地站在走道上。她真的好害怕，真的绝望了，完全没有了力量，无法移动一步，只能如石像一样地站着。

放弃了祈求神明，放弃了希望，反正自己是被神遗忘的一个。不会有人来救她了，她开始接受现实。

然后，他就出现了。他只比她虚长四岁，现在想起，那时他根本也是个孩子，却从千里之外赶来，揽着她的肩，一遍一遍地说：“我在这儿，不怕。”“我在这儿，不怕。”“我在这儿，不怕。”“我在这儿，不怕。”

他在这儿，不用怕。

如今回想，这一句念了九年，他从未食言。他一直在，困难之际他一定出现。只要他有，只要她要。默默无语九年，他不催不怨。

就连她要他走，要他离开，他都让她如愿。天下还会有第二个男人这样吗？

“谁是你的英雄？”简锦转头看秦子章。

“呵呵。”秦子章笑着站起来，走到栏杆边倚着，“我不相信英雄，我相信普通人的坚持和勇气。”

“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英雄？”

秦子章转过身面对简锦：“为什么要祈祷别人来拯救你的生活，而不去努力做自己的英雄呢？难道比起自己，更相信别人吗？”

“如果可以，不是更好吗？可以相信一个人，可以放心相处，根本不去想会被伤害这种可能性。”

秦子章沉静地看着简锦，好像在观察，看得简锦终于开始觉得不安。“并不是所有事都和爱情有关的，”秦子章开口，他需要把这个沉浸在爱情恍惚里的女人叫醒，她并不只是个普通女人，结婚生子是头等大事，太多的事情需要她清晰的头脑，可是现在，那个头脑明显已经沉睡了，“有的时候，所有一切都与爱情无关。恕我直言，你的爱情，不应该那么困惑才对，你拥有的可是简家的血液。”

简锦转过头，看向另一处，沉默不语。

“你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而已。”秦子章一语道破。

简锦笑笑站起来：“我有的不是答案，只是我的一相情愿。”

“你想要的人，还会得不到吗？”秦子章轻巧地挑眉，他不就是被拐来的？

“你不同，我知道自己不会亏待你，你也不会允许自己被我伤害。”简锦笑着摇头，“我希望人人都像你，那样，我会安心很多。”

“没有伤害并不代表完美人生。”秦子章微笑地安慰，“比起空白一片，我宁愿选择被伤害。”

简锦点头：“我四处走走，你不用陪我。”

这次无人指引，简锦一个人爬上山坡，看着暮色一点点被吞没，群星渐渐闪耀。

夜风冰凉，撩起简锦的长发。

“锦书谁寄相思语。天边数遍飞鸿数。”简锦轻轻念诵，“一夜梦千回。梅花入梦来。”

又是一阵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似谁人在低语。

“涨痕纷树发。霜落沙洲白。

心事莫惊鸥。人间千万愁。”

千万愁……千万的愁，如此说，她这星星一点，实在不足挂齿。

简书是为了清理自己的思绪才会突然决定开车去落霞湾的。他爬到山顶，突然发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简书停在十步之外，静静地望着，多远他都不会认错小锦。

如果这是在电影里，也许这该是他们深情相拥、决定永不分离的一刻。可是，现实生活就是这么讽刺，简书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还未摘下的戒指，他不能这样走过去。

简书无声地站在原地，安静地注视着远处的简锦，轻轻的语调随风声飘来，“……人间千万愁”。

真的只是这十几米远的距离吗？为何看着她的背影会有远隔千山一样的感觉？好像不论怎么追都不会追到，她总是那么远，毫无希望的遥远。

为何被放弃之前，想见一面就要日日出席讨厌的宴会，找尽理由，被放弃后却能有这么天时地利的相遇？是幻觉吧，简书为自己这个念头，苦笑出声。

“呀！”远处的人惊叫着转身，简书也跟着抬头。他只看到一颗流星匆匆的尾巴。简书转回头，对面的人同样意外地看着他。

低头无奈地苦笑，简书摇摇头，走上前去。心没有像从前那样疯狂跳动，简书意外自己竟然能如此平静。

简锦站在原地，看着简书走近，脸上的疲倦无法忽略，简锦的心忽地一下揪紧。

“原来你也在这里啊。”简书微微地笑笑。

“嗯。”简锦点头，“马上要开业了，最后准备一下。”

“有需要随时开口。”

“谢谢。”简锦努力笑得自然，匆匆一下，便低下头去。

“不用客气。”简书机械地牵动嘴角，悲哀地发现，他已经不知如何面对简锦了。简书脑海里思索着可以继续的话题，却突然听到简锦轻轻地喊道：“简书……哥。”

哥？！简书猛地抬头，看向简锦。她刚才喊他什么？简书觉得心被狠狠地捶了一拳，嘴角的弧度瞬间凝固，然后消失。无力掩饰的痛苦，简书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简锦，这就是她的选择吗？

“你喊我……”简书迷惑地开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被简锦打断。

“哥，我那天上网查星座，”简锦转过身，背对着简书抬头，努力不让眼里凝出泪水，“那是天琴座。”简锦伸手指着远处一个大大的W形状。

“我不是——”简书拒绝接受。

“那是天鹅座！”简锦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径自指点着天上的星。

“小锦。”简书痛苦地皱眉，试着开口。

“哥，你知道北斗七星在哪里吗？”

“小锦！”简书控制不住的大喊，一把拉住简锦的手腕。

简锦整个人都被拉了回来，头却固执地转到一边，不去看简书的脸。

只要你想，这一切随时可以结束。

我想要一切都结束……

简书心中的火焰熄灭了，握着简锦的手无力地松开。他和她已经结束了。

“小锦。”简书悠悠地开口，“笨蛋啊。”简书的话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简锦心中一阵揪痛，“北斗七星，在那边。”简书转动简锦的双肩，手指向远处。

“哦。”简锦用力吸气，隐藏她颤抖的声音。心好疼，疼得发不出声音。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简锦根本看不到简书指的方向。

“原来在那里。”简锦用力地吸气，“好远哦。”

“是。”简书慢慢松开手，看着简锦的背影，“是很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