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辰差不多了,方才前去沐浴更衣,而后准备睡觉。
伴随着夜幕降临,此时已是一片漆黑,在这个雨夜,唯有那不时吹过的风声和那好似下不完的雨声在耳边回荡。
风清杨倒也算自觉,并未霸道地要与欣悦挤一张床,而是兀自就着软榻上歇了下来。
漆黑的夜里,风清杨看着床榻上那已然入睡的人儿,心下不由暗怪,她对他竟然如此不设防。这实在让他有些着恼。
天知道,在夜里与一女子同住一间房,对一个男人来说究竟是多大的考验。
他就想不明白了,沐辰平常难道都是这么过来的?更何况,她貌似还是沐辰喜欢的女人。
而他与喜欢的女人共处一室,竟还能保持君子风度?这实在是让人太钦佩了。
一夜痛苦的忍耐,令风清杨顿时下定决心,以后夜里,坚决不能在此处过夜。
不然,对自己,那会是一场极为困难的考验,等待他的,又会是多少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上午,欣悦没有跟着风清杨一起去扬风绸庄,依旧是自己一个人在清风园内百无聊赖。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下来,但天空中的阴霾却并未就此散去。
下午之时,欣悦前去扬风绸庄将自己用雪缎订做的衣裳带了回来。
不得不说,这雪缎不愧是最为珍贵的缎料,由它制作出来的衣裳,不论是男子锦袍,还是女子裙裳,看上去都是那么光鲜亮丽,不染凡尘。
晚上回到清风园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欣悦便将这两身衣服三下五除二穿上了身。
望着铜镜前那飘飘若仙的身影,欣悦打心底里喜欢这两身衣裳。
“怎么样,还喜欢吗?”风清杨站在一旁,看着她十分欢喜的模样,心情也随之飞扬起来。薄唇边,一抹笑意渐渐染上。
“嗯,的确不错,真不愧是雪缎,这衣裳,若是放在炎炎夏日里穿,定是很舒服的。”
欣悦脸上始终泛着几分欣喜的笑意。显是真的喜欢这两身衣裳的。
但是,很快,她就将这两身衣裳收了起来,换回原本今日穿着的那一身。
雪缎虽好,可是现在,她却是不能穿的。尤其是每日的请安,若是让王媚儿看见了,岂不是要出纰漏?
那样一来,就连风清杨装病之事,都很有可能会泄露。
所以,眼下,这雪缎做的衣衫,除了男装或许还能在出门的时候穿穿,这女装,自是不能动的。
晚膳之后,欣悦便一直觉得风清杨似乎有哪里不对劲,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看着当真不舒服得紧。
“风清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见他沐浴之后从门外走进来,欣悦坐在桌边,小觑了他一眼,而后开口问道。
“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会儿我得去凤凰楼一趟。”
风清杨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不免有几分尴尬。
“就是这事儿?”欣悦微微一挑眉,她还道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这事儿,也值得他三番两次欲言又止?
“嗯。”风清杨点了点头,此时的他,长长的墨发还带着几许湿濡,脸上的表情,却是冷峻如初。
“那你就去啊。不用顾忌我。我又不是你的谁,当然不会管你去哪里。”
欣悦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后面那半句话,既是说给风清杨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用意,自是提醒自己,她,没有任何立场去介意他与谁在一起。
毕竟,现在所有的事情几乎都已摆在台面上了。
在风家的未来,她,已经可以预见。最后,终究是要走的。
既然如此,即便是为了将来能够走得潇洒些,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于风家的人,包括风老太奶奶在内,都不要有太多的牵挂。
“你当真不在意?”风清杨一见她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就莫名的怒气上涌,连带着说话的语气竟也寒若冰霜,“不管怎么说,你我也曾经……”
“曾经什么?曾经上过床?曾经滚过床单?”欣悦很快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口中却是不由自主地抢过他未说完的话语,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风清杨,你可不要当真拿我当成是你们这里的女子。我江欣悦,对于这些,一点儿也不在乎。即便是上过床又怎样?你爱的人不是我,就不要把我当成是你自己的附属品。好好收好你那男人的自尊心与占有欲,这些,都应该是针对你的如儿的。至于我,不劳您操心,就算失了身,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所以,你现在想去凤凰楼就尽管去,不用刻意问我。”
欣悦说完话,便将已然见底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后站起身来,快速走到门边,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风清杨,向着外面大步走去。
徒留了风清杨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沿着长廊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耳边回荡起她那犹如当头棒喝般的呵斥,心里顿觉一阵发堵。连他自己都快要搞不清楚了。自己最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每次一面对她,一切都变得那么怪异,一向雷厉风行的他,当面对她时,竟然会觉得不知所措。
欣悦几乎是带着怒气咆哮一通之后,便喘着粗气大步向外走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听着风清杨说的那些话就来气。他这算是什么意思?既然要去凤凰楼,他直接去不就得了?犯得着这么唯唯诺诺一脸欲言又止地询问自己的意思吗?
难不成,他还以为她这个名义上的正妻会非常乐见他去找那个小三儿不成?作为一个女人,即算心里没有他,她也做不到心胸如此豁达。
欣悦心里有气,脚下步伐不自觉地就走得非常的快。
此时的天色渐晚,因着昨儿个下了一夜的雨,今天的空气令人觉得十分清新爽快。原本已经有些变热的气温也随之降下了稍许。
不知不觉间,脚下步伐已经来到清水凉亭之上,池塘里,前几天才冒出尖细叶芽儿的荷叶此时已经张了开来。清新的荷叶香气弥漫在整个池塘以及凉亭周围,鼻尖香气萦绕,越发让人觉得待在此处是一种享受。
欣悦站在凉亭边,看着一汪碧绿池水,打心底里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似乎,只要如此,便能将心中浊气皆尽吐出一般。
一个人坐在凉亭许久,欣悦也不知自己是在想些什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情虽已平复很多,但还是有些不爽。
抬眼望去,今夜空中没有弯月高悬,更没有星辰闪烁。口中哀叹一声,看来,明日估摸又是个阴气沉沉的天吧。
四周皆是一片寂静,幽静的美景隐没在清风园这方黑暗之中。远处风家大宅其他院落的灯火隐约闪烁,看在欣悦眼里,却是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冰冷。
怪只怪,她现在已经身陷风家,人都说,宅门难入,入则难出。她现在,当真是体会到这种感觉了,想走,现在不是时候,不走,留在这里徒惹自己一身不爽快。
唉……口中叹一口气,只盼着,能够离开的那日,早些到来才好。
一阵清凉夜风袭来,欣悦刚沐浴完不久,被风这么一吹,浑身上下不禁一阵哆嗦。
见时辰不早,方才起身往回走去。
回到卧房的时候,果然,风清杨的身影已不在其中。
欣悦撇了撇嘴角,这样就好。与其朝夕相处,倒不如现在这般。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欣悦有些受不了的翻了个身。
然,光线终究打消了适才的睡意,她,已然再睡不着。起身穿衣,将一切打点妥当。只等风清杨回来,便可唤丫鬟进来伺候。
打开卧房大门的刹那,欣悦竟见风清杨依旧如前日那般,一人矗立于不远处的长廊上,待见她出来,似是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口中吐出的话语,一如前日:“睡醒了?”
“嗯。”
欣悦淡淡地回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风清杨,亦如是,此时的他,仿若恢复了初见时的冷冽无温。刀削般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甚至于,那对深邃难懂的眸子,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便犹如躲避洪水猛兽一般转开了去。
“进屋吧。”
欣悦见他如此,知道是昨天晚上的那番咆哮之语起了作用,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别扭吗?不是。失落吗?也不是。连她自己都无从分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在心中徘徊。
没有过多的言语,风清杨微一点头,仍是没有多看她,便举步向卧房内走去。
这天的早晨,出奇的安静。两个人都不多话,该做什么做什么,丫鬟来的时候,该什么样便是什么样。
这般的情形,倒是令欣悦装哑巴装得更加得心应手。
连带着去请安之时,亦是习惯了沉默。
两人似乎自那日之后,便产生了一种古怪的默契。独处之时,皆不多语,偶尔眼神相交,却又都各自移开了去。
时光似箭,一眨眼八天过去了。这两人就以这种古怪的模式相处着。欣悦除了每天早上的请安,其他时间都在清风园内郁闷得要死。
沐辰不在,也没人可以陪她说话。在这古代又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除了看书写字吃点心,这日子过得让她都觉得自己快成废柴一堆了。
最近,凤凰楼的贾如儿亦是心事重重。作为女人,她很敏感地感觉到,清杨最近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他的话,越来越少了,看着自己时的眼神,越来越冷了。自己与他说话时,他也时常走神,问他在想什么,他也总是一句话带过,似乎不愿多说的样子。
其实,她也怀疑,为何清杨这段时间表现如此反常?难道说,是移情别恋,喜欢上他那新娶回家的哑巴媳妇儿了?
可是,说到底,看着又不大像是这么回事,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每天夜里回凤凰楼与自己同塌而眠?即便是下雨,也不曾耽误。当然,除了沐辰刚刚离开的那一夜。
心下的疑虑越来越甚,终于,贾如儿还是忍不住决定,找人查一查他那新娶回府里的哑巴媳妇儿,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令清杨这般神思不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