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沐辰微微一笑，颀长的身影始终陪在欣悦身边，不曾离开半步。
然而，他的目光，却是望向三楼那扇已然打开的窗户，不出所料，风清杨此刻正倚靠在窗沿上，一双墨眸直直地看着楼下表演得正得瑟的女人。眼中流露的，是毫无疑问的欣赏。
沐辰看了看身边的欣悦，见她并未注意楼上，这才稍稍安心。
不知何时，凤凰楼内已然是人声鼎沸，先前还略显空旷的一楼大堂此刻早已人满为患。
尤其是舞台前的一小块空地那里，此刻早已站满了人。
眼中看着台上女子的表演，站在台下的男人口中皆是大声喊着：“好！”
或有甚者，手中拥着一位美人儿，眼光还色咪咪直溜溜地盯着台上那人，愣是惹得身旁女子娇嗔连连。
而台上女子，从台下众人那贪婪的目光中，却显然得到了足够的自信。
所以，当欣悦看到女子眼中流露出的鄙夷神情之时，口中不由喟叹：“美则美矣，可惜太过势力。”
“哦？”惊讶于欣悦竟然只凭一个神情就能辨别出一个人的个性，这等看人的眼光该是何等的犀利？
“你的看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沐辰直接道出了自己的观点。
“那你不是还请这样的人上台表演？”欣悦挑眉反问。
“呃……”沐辰再次自己抽了自己的嘴巴子，这青楼是他跟风清杨共同出资开的，谁上台表演当然不是他说了算。况且，他也只管出钱，平日里所有的经营事务都是交给风清杨和司晨去办的，他不过一个甩手掌柜，哪里会去管这些有的没的？
欣悦见沐辰语塞，心中已然生疑，或许，这青楼，并非沐辰一个人说了算。
想到这里，她却并未继续深究，毕竟，这是人家的事情，与她无关。
楼下的表演仍在继续，女子的目光时不时地飘向楼上的方向，欣悦看得仔细，顺着目光向上看去，正瞧见斜对面的楼上，一面容熟悉的男子正满目含情地看着楼下女子，平时冷硬刚毅的面容上，竟然泛着一丝温柔的微笑。
呵，真有这么巧的事？风清杨居然就在楼上。
巧合的是，楼上的风清杨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一般，目光竟忽然一转，与欣悦的视线倏然相交。
这一刹那，如电光火石，欣悦心里蓦然一紧，不免有些心虚，生怕被发现一般连忙将目光转向楼下的女子身上。
而风清杨，其实不过是随便看看，根本没有仔细去注意这边的欣悦。
时间，在这时，仿佛过得极慢……极慢……
终于，楼下的琴音停滞。女子从古琴前站起身来，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向青楼内所有观众致谢之后，便由两名丫鬟护着，向楼上优雅走去。
欣悦的目光始终追随在她的身上，那婀娜窈窕的身姿，那惹人怜爱的面容，还有那优雅迷人的举止，这般绝色，恐怕只要是个男人都很难拒之门外吧。
心里有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是不知为何，她却不愿去面对，不敢去承认。
似乎，生怕面对了，承认了之后，自己的立场会变得更加可悲。
可是，即便不愿，即便不敢，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她清楚的明白，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眼睁睁地看着那位绝世美女沿着楼梯蜿蜒而上，直抵三楼，欣悦的心情此刻当真复杂极了。
只见那原本倚靠在窗前之人，见女子行至三楼，忙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他的脸上，与面对欣悦时的表情，截然不同。
此时此刻，那张冷酷如冰的俊颜上，竟然带着暖如春风的笑容，一双墨染的眼睛里，含着浓的化不开的情意，看着他前去迎接的女子。
女子亦是如此，在面对他时，脸上不似在台上看着那些贪婪的观众时，一脸的鄙夷。相反的，女子的表情甚是柔和，一双水眸炯炯有神，但却好似随时随地都能滴出泪来一般，让人一看之下便升起几分保护欲来。
沐辰眼见欣悦的目光追随着贾如儿一路往上，自是知晓，恐怕那一幕迟早要被她看见。
然而，他心里却也有些小小的庆幸，至少，如此一来，他便会少了一个很大的阻碍。
如同挑衅一般，沐辰伸出手去将欣悦纳入自己宽厚的怀中。眸光顺势向上望去，风清杨亦是将贾如儿搂在怀中，二人皆是面带笑容地说着什么，看上去竟是那般的幸福和谐。
欣悦越看越不想看，可是却又忍不住去看。
原来，他不是不会温柔。只不过，他温柔的对象不是她。
心里不知为何，有如针扎一般的刺痛缓缓蔓延开来。闷得她难受得紧。
在这一刻，她只想要一个依靠。于是，沐辰理所当然成为她的依靠。
所以，当楼上两人搂在一起向着此处望来之时，看见的便是两个男人搂在一起的画面。
风清杨开始倒还并未注意，反倒是贾如儿的提醒令他将目光转到这里来了。
“清杨，你看，那两个人好奇怪，明明都是男子，其中一个却依偎在另一个的怀里。”
顺着怀中贾如儿的目光望去，入目所及，果然有两个男人搂搂抱抱在一起。
风清杨乃习武之人，目力自是异于常人，再加上他又得西门无涯的真传，视力绝非常人能比。
所以，只一眼，他便蹙了眉，双眼直直地望向二楼的那扇窗户。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被搂在怀中之人，为何与江欣悦长得如此相似？
只除了，那张面孔所配的身体，一副穿男装，一副穿女装。
“清杨，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贾如儿见他一直皱着眉头看着那两个举止亲密的男人，心生疑惑，便出言相问。
“哦，没想什么。”风清杨闻声，立刻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如儿说的不错，的确是挺奇怪的。”
星眸微垂，心里却在思索：不会的，应该不可能是她，这个时间，她应该是在清风园里。更何况，她也没有那个本事在晚上从风家光明正大的走出来。
然而，心中虽是如此想着，可是目光，却仍旧时不时地飘向那个方向。
楼下的表演还在继续，贾如儿退场之后，或歌或舞轮番上演，叫好声时常充满整个凤凰楼内。
然，歌舞再好，欣悦却已没了欣赏的心情。
没过多久，她便开口道：“沐辰，这表演好没意思啊，咱们走吧。”
沐辰自是点头答应：“好吧。”
于是，将银子放在桌子上，二人便双双离开了这里。
这厢两人已然离开，可那一直将贾如儿搂在怀中的风清杨，却是一直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想将目光转过去看一看，偏生对贾如儿的愧疚心理时常冒出尖来，令他心里矛盾不已。
所以，当目光再度转向二楼雅间的窗户时，站在窗前的两人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材肥胖的男子和楼里的一位姑娘。
风清杨当下便不由着急起来，转眸不着痕迹地四下寻找，却仍未见适才二人身影。终于只能作罢。
回清风园的路上，沐辰与欣悦二人皆是沉默。
夜色渐深，路上行人也越来越少了。
脚下湿漉漉的青石小道还残留着雨后的余韵。
一踏出凤凰楼时，欣悦那莫名有些沮丧的心情伴随着迎面而来的一阵晚风吹来，也一并消散。
她知道，自己实在是没道理如此垂头丧气。可是，脑海中一浮现出风清杨对那女人的温柔模样，心里就特别不适。
或许，是自己的第一次被他夺去，心底里的不甘心所致吧。
“呼……”长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她尽量调整心情，令自己快速恢复。
欣悦本就是乐天派的，遇事愁眉苦脸属实不是她的作风，尽快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才是她所擅长的。
“沐辰，刚才那个女人是否就是贾如儿？”明知故问的话语，只为了听到那肯定的答案，好让自己死心，不要再因为那个男人而牵动自己原本安静的心思。
“嗯。”没有多说什么，沐辰只是点了点头，然而，看向欣悦的目光当中，却隐隐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光芒。
从刚才欣悦的反应来看，风清杨在欣悦的心里，多少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不然，她又怎会那般反常？完全不似她平日里的样子。
是以，此时此刻，他竟有些担心她。不知道她在看见了那一幕之后，会变得怎样？
江欣悦，希望你不会让太过让我失望。
“哦，是吗？”终于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终于知道了风清杨心里始终装着的那个女人，欣悦面儿上勉强笑了笑，“他们的确挺配的。”
“你真的这样想？”沐辰闻言，却是停下了向前迈进的脚步，一双锐利的星眸紧紧钉在欣悦那扮成男装后略显阴柔的脸庞上，似乎，只要如此，便能够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
然而，说出口的话语，却显然确实看透了她的心思。
欣悦听他这么问，脚下步伐也随之停下，转眸看向停驻原地的沐辰，一丝苦笑在唇边荡漾开来，语气中充满无奈地说道：“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我江欣悦对于这种已经有主的男人，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呵，我怎么觉得，你并非如口中说得那般不在意呢？”
沐辰轻笑一声，脸上的神色也已变得有些不自然，心底里，亦是有一丝酸涩四处蔓延。但是，口中的话语，却仿若不将欣悦心中的伤疤揭开，便不罢休一般。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一点在意。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呢。就算不相爱，但是就是会有一点介意。你满意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