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于也坐回小板凳,“谁说你什么都不会?你最喜欢画画是不是?”
珞瑕歪着小脑袋,“应该是这样的,弹筝下棋太无聊了。”
“嗯,是很无聊,因为它们都不对你的胃口,你的天赋是画画。婶婶问你,你最想画什么呢?”千于问道。
珞瑕思索了一下,笑了起来,“我最想画爷爷,画一张爷爷当将军上战场的画,爷爷说,他最想念那段在战场上和将士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他还给我讲过很多战场上的故事呢。”
千于也很是兴致勃勃,“你现在已经能画出个大概,我可以再教你一些,等到你的本事再大一些,我带你去拜师。”千于神秘地冲珞瑕眨眨眼。
“拜师?”珞瑕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又很快黯淡,“你该不会随便找一个师傅应付我吧,到时候你可不要找一个比墨宝轩刘师傅的水平还低的人来教我哦,那样我可是要向爷爷和叔叔告你的状的。”
千于没好气地瞪了珞瑕一眼,她真是人不大,鬼心眼不小,千于又用随意的口气说着,“小丫头,听说过嫣语阁吗?”
珞瑕的眼睛亮了起来,“孟嫣和孟语可是全玉城最有名的神手女画师啊,上次我和爷爷还去嫣语阁看到她们的画,那人画的跟真的一样…”
千于继续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哦,是啊,她们是我的姐妹呢,她们送给我的画,我的抽屉都堆不下了。”
珞瑕十分羡慕地看着千于,“婶婶…”
千于喜上眉梢,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了笑,“就知道你会心动,你现在好好画,等你真的达到可以拜她们为师的境地,我就带你去那儿,现在呢,只好委屈你跟我学喽。”
珞瑕使劲点头,生怕千于看不见。
千于心中暗喜,这丫头,虽然刚开始对自己有些不善,但还是把她拿下。呼,小孩子一点也不好带的。
“千于婶婶,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珞瑕认真说道。
“什么?”
“其实你刚才弹完《月荒》,我没觉得有什么好听的,因为所有曲子在我耳朵里,都是一个调子。”珞瑕很负责任地点评着。
千于凉凉道,“我看出来了。”
“是吗?你真的看出来我是装的?千于婶婶,我发现你好厉害啊,你好像懂得很多呢。”这次珞瑕对她的敬佩,可不是装的。
千于站起身,笑着对她伸出手,“我懂得多,你虚心受教的话,会懂得比我更多,好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珞瑕站起来,小手抓住千于的手,蹦蹦跳跳地和千于一同往正厅走去。
“千于婶婶,你还会些什么呢?”
“你想学什么?”
“斗蛐蛐儿你会吗?李副将伯伯家的儿子可会斗蛐蛐儿了,可我每次都输。”
“这个,蛐蛐儿,……咱们去问问你秦衍叔叔会不会,我不敢碰那东西的…”
“哦?真的?啊!!!蛐蛐在你身上!!”
“啊!!哪里哪里!1…珞瑕!你别跑!”
千于和珞瑕的相处很是愉快,秦衍和千于一连在张季家住了三天,张季可是高兴了,秦衍能和他把酒言欢,千于能教珞瑕画画弹琴,府里每天都是欢声笑语。
临走的时候,珞瑕还拉着千于的手,送他们出门。
秦衍对千于说道,“从前这丫头都是拉着我的手,送我出来的。”那口气可真是酸溜溜的。
千于将她和珞瑕握在一起的手冲秦衍扬了扬,得意笑道,“怎么样?还是我的魅力比较大,你说对不对,珞瑕?”
珞瑕笑嘻嘻点头,“是啊,千于婶婶人美又聪明,珞瑕当然喜欢和婶婶在一起。”
“哈哈,你们在府中三天,瑕儿给千于添了不少麻烦,真是谢谢了。”张季十分感谢千于对珞瑕的照顾。
千于笑道,“义父,您别见外了,我在这儿住着,还是珞瑕照顾我呢。”
珞瑕也抢着说道,“是啊是啊,我还让婶婶睡我的小床呢。”
秦衍哀怨地瞥了珞瑕和千于一眼,这丫头还敢提这件事,明明有那么多空房间,这珞瑕非要把千于从他的被窝里抢走…
秦衍还是对张季告别,“义父,那您保重,我和千于改日再来看您。”他又看向珞瑕,戏道,“珞瑕,该把你婶婶还给叔叔了。”
珞瑕噘着嘴,道,“婶婶最喜欢珞瑕的,才不是叔叔呢。”
千于笑了笑,“珞瑕,婶婶要走了,你好好画画大老虎,下次来的时候,我要看见像真的一样的老虎哦。”
珞瑕恋恋不舍地松开千于的手,点了点头,“嗯,千于婶婶,那你有空要来看我啊。还有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千于连声答应着,和秦衍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离张府越来越远,秦衍撩开马车后窗帘来看,那小姑娘还在向马车招着手。
秦衍斜睨千于一眼,“你和珞瑕约定了什么?”
千于瞧了瞧秦衍,调笑道,“怎么?醋意大发了?”
秦衍沉默地看她,然后露出一丝坏笑,凑到千于的耳边,环抱住她的纤腰,用喑哑诱惑的声音说道,“不是,是兽性大发了…”
“喂…这还是在车上…”被秦衍连亲几口的千于连忙慌乱地推秦衍,她低呼道。
秦衍将沉沉的身体压在千于身上,他戏谑地问道,“那你说,你和珞瑕约定了什么,不然,你的下场就是,这样。”
秦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快速亲了几下千于的唇。
千于又好气又好笑,她被秦衍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突然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我啊,要带她逛…青楼啊…”那声音拖沓地很长,缠绵又诱惑。
秦衍神色有些奇怪,他的喉结动了动,“去妩楼玩?”
千于媚眼如丝,“是,青楼啊…客官…”
静止了几秒,千于憋不住笑了,在秦衍怀中乱颤。
“好啊,你骗我。你的下场来了。”秦衍说罢便将火热的嘴唇覆上千于那柔软的唇,辗转吮吸,千于的红唇像是最甜的花蜜。
马车里是长长的深吻,空气几乎不够用,热得像是夏日,马车外秋风扫落叶,一派萧瑟。
时光从树枝的缝隙中悄悄流逝,从忙碌的人们的指缝间悄悄溜走。
十二月,瑞雪兆丰年。
千于和秦衍成亲已经两个月了。
无战事的秦衍,日子很是清闲,每天和千于出双入对,恩爱非常,羡煞旁人。
朵朵雪花悠然而下,挂在树枝上,落在行人的衣帽上,铺满这个喧嚣吵闹的世界。
下了雪的天地,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静,这冰凉的空气也让人心情舒畅。
尚将军府中,身穿大红色斗篷的千于,站在屋檐下,静静看着雪花漫天飞舞,看着下人们忙来忙去,静静地看着那空荡荡的大门。
千于有些失神,她的日子过的一直不错,每天在将军府里和秦衍恩恩爱爱,说说笑笑。
偶尔回到妩楼,和倾衣搭伴儿歌舞,和流水她们聊聊心事,聊聊趣事。
再就是去张季府上,教习珞瑕,带她去嫣语阁拜师,然后上街转着玩。
总之很是快乐就对了,因为秦衍一直都在身边。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秦衍的目光,对她躲躲闪闪,和她说话时也心不在焉了呢?
大概是几天前,秦衍面色凝重地出门,他说要去张季府上商量要事,去了很久,回来之后便开始面色怔忡,对她的话总像是没听见一样。
接连几天,秦衍每天都会出门,直到天黑才回来,问他去了哪里,他都说去了张季府上,而千于说她要与他同去,却被秦衍一口回绝,秦衍只说他们是谈朝政要事,女子不宜在场。
更有一天夜里,千于半夜口渴,醒来后便发现秦衍从背后抱着她,而且低声呢喃着,“对不起,千于…”千于那一夜都没有睡着。
到底是怎么了呢?秦衍不说,千于问过了,秦衍也说不出口,只是有时候用一种难解的目光看着千于,然后默默离开。
千于觉得心上有一团怒火,她不知这团怒火爆发出来会伤及谁,她这几天也变得沉默寡言,与夜夜晚归的秦衍也没什么话。
最多秦衍回来问她,“吃过了吗?”
她就以“嗯,吃过了。”这样的话来敷衍,可秦衍并没有再追问什么,刚一开始千于只是赌气,后来她也是真的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她去找过倾衣,倾衣说,“或许两个人在一起,就会有这样一段厌倦期,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千于只得答应道,“但愿如此,但愿,不是别的。”
还会有别的什么呢?
千于回想她和秦衍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这似乎太快了些,他们仅仅见过两面,就成了亲,而且比平常夫妻都要恩爱,莫说一个将军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秦衍除了她连看都不看别的姑娘,这让千于又惊喜又惊讶。
一个人真的能够这么爱另一个人吗?可自己不就是这样全心全身地交付于他吗?
这些天,千于已经被这些混乱的想法弄得烦乱不堪,她不愿再想了,或许沉默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
她站在屋檐下,感觉到寒风轻轻滑过面庞,有一点点刺痛,她觉得这样冰冷的疼痛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又离开屋檐,走到庭院当中。